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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作者:明晏灯) 第81节
    她直直的望着他们三个人,隔着七年的不甘,隔着痛不欲生的七年。事到如今,她不能,也无法继续骗自己了。他早就有了新欢,不是吗。
    秦知聿似有感应般,粗粗抬头望向她,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秒,阮雾低下了头。
    喝醉酒的张南话格外的密,拉着阮雾絮絮叨叨个不停,桌上的人轮流过来给他拍了照。
    在阮雾吃饱了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之时,张南啪的一下拍了大腿一下,“坐,坐下,哥有事和你说。”
    “满满,你知不知道我去过两次川藏?”他脸颊微红,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还搭配着动作,“我和阿聿一块去的,开车!拉萨神山上那么老长的经幡,阿聿给你挂了一千多米呢!”
    桌上的人听见这话纷纷停下了动作,错愕的看着他。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开口,“我也不差呢,不比阿聿挂的少!”
    “我俩还一起洒了好多隆达。对,还有我在苏丹给你的红绳,全是他。”
    “妹妹,你给哥交个底,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猛然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张南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大有问到底的架势。
    阮雾摊开手掌,七年前在酒吧划伤的疤痕现在已经淡的几乎看不清了,翻过手背,中指上的戒指压痕依旧刺眼,她又想起刚才三个人的和谐画面,亦或者是他在包厢里主动介绍他的相亲对象。
    如今,张南又说,他也曾也为她横跨一千多公里去为她祈安的,既然如此,当时又为什么要靠赌约追她。又在分手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之后,偷偷做那么多事,然后带着新欢参加发小的婚礼。
    所以在她走后,他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心安理得的面对她吗,是对筹码的补偿吗。
    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响起音乐声,新郎新娘被围的水泄不通,人潮如织,气氛喧嚣热络,她有些难过的低头沉默。
    此时秦知聿跨越人潮,隔着一张餐桌,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对他闭口不提。
    ——
    付清允在顶楼给他们每个人都开了房间,阮雾从楼下没呆多久,跟舒窈说了句不太舒服就上楼了。
    套房设施很完善,开放式的岛台放满了顶级红酒,偌大的落地窗前几乎俯瞰整个京港的夜景,霓虹灯闪烁,车流不息,她踢下高跟鞋走到浴室。
    磨砂玻璃门隔断水声,温热的水打在肩颈处,缓解了一天的疲惫,白色浴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阮雾赤脚走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房顶中央的水晶吊灯倒映在落地窗前,墙上的瑞士复古钟表堪堪指到九。
    她拿过一只高脚杯,红色的酒液顺着瓶口满溢在杯底,中午的婚宴她和何明熙没喝多少,祝清嘉和另外几个男生酒量一等一的好,一直主动上前挡酒。
    从昨天出门之后她就没回过家,昨晚大家又疯玩到凌晨,早上又早起化妆,她现在又困又清醒,太阳穴泛着酸胀的痛。
    阮雾沉默的坐在中岛台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妄想靠酒精入眠,她越喝神智越清醒,桌面上已经东歪西倒了两个红酒瓶。不怎么管用,她跳下椅子摸过高架之上的洋酒,坐在落地窗前一口一口的轻抿着。
    烦躁不安的情绪一点点塞满她的胸口,高楼之下的夜色静谧,月亮又圆又大高高挂在天际,树叶扑簌簌的颤着,她抬头望着浓郁的月色,有那么一刻突然平静下来,全然放空后的神经又突然绷紧起来,曾经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四面八方的涌入。
    酒意开始上涌,她摇摇晃晃的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借着酒意享受来之不易的安稳睡眠。
    ——
    楼下,秦知聿拉着付清允一个劲的喝闷酒,舒窈在一旁眼神警示付清允少喝点,一边是兄弟一边是老婆,付清允果断倒戈,拿起白开水充作白酒。
    “阿聿,看好了,一口闷掉,你回房间睡觉,我今晚还得入洞房,就不能陪你了。”
    秦知聿神色冷淡,眼底红血丝遍布,看起来格外漠然,他机械的喝掉手里最后一口酒,声音又干又哑,“我住哪个套房?”
    付清允随手招来一个服务生,被酒意熏过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满脑子回荡着刚才阮雾挑的套房号,长指敲着桌边,“带他去六号套房,刷卡给他送进去。”
    电梯一路上行,服务生小心扶着浑身酒气的男人进了套房,而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套房里漆黑,他也不打算开灯,随意把衣服脱掉之后,借着夜色进了浴室,水声缓缓响起,他连浴巾也没裹,借着模糊的印象走向床。
    正在他掀开被子之时,床上大的隆起让他晃了晃神,眉毛狠狠拧了一下,以为是付清允他们搞得恶作剧,床边的小灯被打开,暖黄色的光打在熟睡人的侧脸上,双颊微红,静谧卧室里酒意夹杂着沐浴过后的香气。
    他一下把灯关掉,轻笑了一声,真是醉出幻觉了,怎么可能在套房看见她呢。
    他以为是酒后的幻觉,随意躺在床上缓着酒意。
    后半夜,鼻尖萦绕的香气越来越重,小腿上时不时的传来微凉的触感,秦知聿睡得极不安稳,他正梦见今天是他和阮雾结婚,然后阮雾当着所有人的面逃婚了。
    画面一转,又是两个人在兰庭夜夜笙歌的场面。
    他不常做这种梦,既然做了就心安理得的享受,梦里的场景逐渐和现实糅合。他伸手握住贴在他小腿生凉的东西,凭着本能把人往怀里揉,肌肤相贴,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滑落。当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秦知聿有一瞬间的顿住,不为别的,实在是温暖又jin//致的感觉太过熟悉,手心的触感也不像梦里该有的。
    怀疑的种子一瞬间从他脑海里滑了出去,连短暂的生根发芽的机会都没有,耳畔的呢喃轻语,肩胛处的微微痛感,汗水浸湿的躯体,在纾///解的那一瞬间,他彻底呆住了。
    根本就不是梦。
    他艰难退出去摁亮床边的小灯,泛着酡红的嫩颊冲击着他的视线,凌乱微湿的床单和阮雾轻颤的睫毛让他无措。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宿醉过后的茫然让他心口一滞还带着惶恐。
    秦知聿定定的凝着她,荒谬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思量好明天的措辞之后,他翻身下床,抱着人去浴室清理。
    抱着人出来之后,他粗粗扫了眼难以言喻的床单,随手换了一面,抱着人沉沉睡去。
    翌日。
    酸痛感与裂炸开的太阳穴催醒了阮雾,她迷迷糊糊的想半坐起身,结果掀开被子往上起身的时候一股力量牵制着她,睡意渐渐飞走,她垂眸看了一眼。
    我操。
    她愣住了,一条肌肉匀称的胳膊横跨在她腰间,肩颈处带着潋滟的红痕,腿间肌肉的酸痛感清晰明了的提醒她,她套房,仅供她一个人居住的套房,出现了别的男人。
    心慌不止,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她颤着手缓缓掀开另一半被子,当看见是秦知聿时,不知为何,她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下,然后嗓音发紧,缩在被子里的身体僵硬,手脚冰凉。
    有什么是和前男友one night stand更让人尴尬的。
    秦知聿其实早就醒了,在她想要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闭眼假寐,察觉到她掀开自己的被子,然后叹了声气。他拿不准她什么意思,所以把主动权交给她,谁承想她居然又躺了回去。
    一张大床,两个人分居两侧,各怀心思。
    落地窗被薄纱掩盖着,窗户微微露着缝隙,凉风吹淡了些沉闷的气氛,汽车鸣笛声与人生喧闹声传进室内。
    最终还是秦知聿熬不住,半坐起身,缓缓出声,“昨晚没做措施。”
    阮雾动了动,裹着被子曲起腿,长发掩盖住她的脸颊,她闷闷出声,“你进错房间了。”
    “我昨晚喝多了,是服务生带我来的,我的的确确不知道你在这。”
    又是长达数十秒的沉寂,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转着,发出响声。
    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摸起手机准备下单毓婷。秦知聿似是猜到她内心的想法,伸手拿过她的手机,顺势攥紧她手腕,迫使她看向自己。
    “结婚吗?”幽深的眼眸紧紧注视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手紧握成拳,抑住紧张,尽可能平静的开口。
    “吃药太伤身体,如果真的中奖了,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负责。”
    鬼使神差的,她低低的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关于陈易东对修勾勾的话是闹着玩啦,爱护动物人人有责
    第74章 chapter74
    ◎领证。◎
    昨天婚宴的礼服已经没法穿了, 秦知聿打电话让人送来两套衣服,点名要了女士衬衫和百褶裙。
    好在套房里有两个洗手间,秦知聿去洗澡的时间, 套房的门被敲响, 导购小姐双手奉上两个牛皮纸袋,然后微笑离开。
    阮雾拿过属于她的袋子拎着衣服往另一间浴室去, 简单收拾过后, 阮雾为了避嫌, 先打车回家拿户口本, 约好在民政局见面。
    婚姻登记处,并排坐在桌前的两个人一笔一划的填好名字, 然后摄影师带他们去拍照,俊男美女,正红色的背景布。摄影师看着貌合神离的两个人止不住的连连叹气。
    “你们两个是来结婚的, 别这么生分,女生笑一笑。”
    连最简单的拍照流程两个人都拍了那么久,成片摄影师一直都不怎么满意, 秦知聿趁摄影师选照片的时候,侧头看了眼表情淡淡的阮雾,刚才签名的时候就不怎么痛快,现在跟他坐在一块儿拍照片连笑都露不出来。
    摄影师最后选了几张最不那么别扭的照片递给他们, 照片上两个人疏离的像是刚刚认识, 阮雾连妆都没化, 脖颈处隐隐可见一点红痕。拿着资料和照片去领证的时候, 秦知聿怎么看照片怎么别扭, 打心眼里不希望这么生疏的他们出现在庄严又神圣的结婚证上。
    稍加思量之后, 他停下脚步, “你等我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民政局。
    阮雾点了点头,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该不是要悔婚吧。
    周一的民政局格外拥挤,人来人往的,她就站在原地,眼都不眨的看向门外,直到眼睛发干发涩,双腿发麻。正当她打算把手里的资料和照片一同扔进垃圾桶然后离开的时候,秦知聿又回来了,发丝凌乱,气喘吁吁的。
    秦知聿攥着她手腕,目光坚定,把她手里的资料连同他刚才去打印店洗好的照片一同推过去。
    阮雾瞳孔微微收缩,叠在资料最上方的红底照片是他们两个分手前两个月拍的,两个人头挨着头,眼角眉梢笑着,目光缱绻又深情。当时江凛要和纪眠之拍结婚照,他们一大帮子人跟着凑热闹,她拉着秦知聿拍了十几张红底照片。
    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有这些照片。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钢印打在合照上,定格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支撑起了这段近乎破碎的婚姻。
    踏出民政局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秦知聿觉得太草率了,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稀里糊涂的就把人娶了回来。阮雾则是下意识的想隐瞒这件事。
    上车后,秦知聿没有发动车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末了开口,“要帮你搬行李吗?”
    “啊?”
    “你难道想领了证就分居吗?”他极有耐心的讲。
    阮雾从来没有思考过结婚是要住在一起的,她潜意识里顺从他,却又皱了下眉,“住一起可以——”她有点难以启齿,“能不能先不告诉他们结婚的事儿啊。”
    “随你。”车子被机主蛮横的发动,如离弦之箭般飞速离开民政局,他握紧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突,像是在忍耐什么。
    “那你把我放在家门口,我自己回去收拾东西就好了。”
    正好秦知聿检察院还有事,告知她收拾好东西之后直接开车到京郊的那栋小洋房就好。
    ——
    阮雾回家偷偷摸摸把户口本放到阮明嘉的书房里,又回到自己房间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衣服,等到她拖着箱子下楼的时候,正碰上阮明嘉回来。
    “爸?”阮明嘉一般中午都是在军区用餐,等下午才会回家,如今日头才刚刚升到正南方,现下在家见到他,阮雾不觉有些诧异。
    “去中央开会,回来拿个文件。”他先去餐厅喝了口水,外面烈日炎炎的,开会说的人口干舌燥,“你这是拎着箱子去哪?出差?”
    阮雾轻咳了一声,把早就想好的理由告诉他,“我打算搬出去住,离医院近一点,晚上回家也方便。”
    阮明嘉皱了皱眉,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她脖颈上的红痕,又想到她昨晚没回家,顿时如鲠在喉,随意摆了摆手,“出去住也要注意安全,一周回来一次。”
    等阮雾离开后,阮明嘉让谭秘书去查查她和秦知聿的婚姻状态,一查不要紧,档案显示已婚,刚登的记,红本子都还热乎着。
    阮将军心下一阵窝火,去中央开会时看见秦书记横眉竖目的,冷冷的哼了好几声。搞得秦书记云里雾里的,最近他也没招惹这尊大佛啊,怎么就又看他不顺眼了。
    另一边阮雾拖着行李箱开着笨重的白色越野到达了目的地,洋房院子口,围墙上爬满了生机盎然的爬山虎,绿油油的一片,她缓缓往里走,依然是青灰色的石板,周围覆盖着薄薄的草坪,秋千依旧在那,原本空荡荡的细杆不知道去哪了,取而代之的是硕果累累的车厘子树。
    她走到门前,按照秦知聿给的密码进了门,陈设干净,连地板都泛着光,一看就是刚打扫完不久的样子,她一点点从一楼绕上二楼,脚步缓慢,眼尾慢慢变红。
    自从表白过后,她总是嫌这儿离学校远,懒得过来,秦知聿也惯着她,两个人天天腻在兰庭,那时她仗着他爱她,整日里叫嚣着什么时候他学会做饭了,什么时候答应和他结婚然后住进婚房。如今时光匆匆而去,一别数年,竟也阴差阳错的跟年少时的爱人结婚,也住进了这幢房子。
    窗外蝉鸣声不绝,烈日炎炎,打眼向外望去,全是枝繁叶茂的绿叶树,她终于踏入二楼,窗户依然和记忆力并无半分差别,闭上眼好像他表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礼花1弹仿佛还在轰鸣,墙上的电影好似好在继续放映,所以到底是从哪个环节开始出了差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