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下官明白。”
懂了,就是不要把他来这儿的消息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惹来麻烦,就唯他是问。
“此前发生的小事故,”君九歌停顿了些许,语气平缓,“待你归天述职之日,如实禀明即可,是奖是罚,一切依例来。”
“……”
懂了,这点小问题,他不会插手,也不会就此降罪,该不该问责,待他回去述职之日再说,现在不管。
心念及此,阎罗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再次行礼,重重,“是,谢大人。”
君九歌站起,“至于你的人……”
“下官会传令,严密封锁消息,绝对不会漏了风声,还请大人安心,下官一切明白。”
这次务必得做好了,不能再犯了错。
要是再犯了错……
他的官帽,可就真的不保了。
他默默地,扶正自己的帽子,仓皇擦汗。
……
……
……
地狱。
赤日,血天,长河蜿蜒,糜烂黑土成片。
数以千计的艳丽彼岸花,生长在轮回往生路的两侧,旺盛生长,热烈似火,似美丽的姑娘般,在摇着手风琴,低声吟唱,唱着无声的死亡祭歌,祭奠着这每日每日的灭亡。
路上的鬼魂往来,面容或沉寂死穆,或苍白无神,或缺斤少两,丑陋凶恶。
他们有的在等轮回,有的在迷路徘徊,还有的,在为了生存,而和其他鬼肆意斗争。
云姒在这里,观察过无数个路过的鬼魂——有寿正终寝的老爷爷,有被淹死在水井里的女娃娃,有饱受冤屈的可怜姑娘,也有手沾鲜血的亡命恶徒……
每一个路过的鬼魂,都有自己身上的故事,各不相同而又令人唏嘘遗憾的故事。
她常常听着,听他们的喜,听他们的哀,听他们那字里行间透露的遗憾。
虽时听得懵懵懂懂,却也爱听,把它们当成话本小说一样听。
今日,她听到的是一个无知单纯少女被烂男人欺骗玩弄的故事。
可怜的少女,变成了鬼,也依旧是那般哀怨愤恨的模样。
她告诉云姒:“一定要小心男人,尤其是平白无故靠近你,突然就对你好的男人,这种男人最坏了,表面上看着是对你好,但心里就只想着骗你,玩弄戏耍你,最后把你骗得团团转,身心皆失。”
最后一个世界(19)
她愤恨不甘,浑身充满了怨气,恨不得要与这世间的所有男子为敌,杀了这世上所有负心汉,云姒听着她的话,呆呆,纯澈似孩童的眼睛带着些许茫然。
奶乖白嫩的脸蛋,干净的眼神——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她还是单纯的傻姑娘,没什么心眼。
这样的傻姑娘,最好骗了,被坏男人骗。
要去往生路之前,少女鬼恨恨,对云姒道:“千万要小心提防男人,绝对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话,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他们最会迷惑人,最会玩弄人心了,绝对不要相信他们。”
说罢,她就走了。
大口喝下孟婆汤,愤恨的面容瞬间变得呆滞,麻木——记忆消失,她要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了。
云姒目送着她离开,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她留下的话,半信半疑。
男人?
正想着,她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转身,一转身,便看到了那面容白皙,灼灼惊华的男人——幽暗深紫凤眼静静地盯着她,一袭白衣,清贵风雅,悄然出现,如鬼魅一般,出现得悄无声息。
一转头便对上了他,云姒愣了愣,眼睛一眨,开口:“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走路像是鬼一样,她看了看开阔平坦的四周,问:“你是从哪里……”
“我刚刚去了阎罗殿。”他看见她后,生得冷淡薄情的眉眼,慢慢舒展,似冰雪消融,温柔地笑,笑至眼底。
“毕竟这里是阎罗管辖的地盘,初来乍到,我总是要去拜访一番的,不然,来了不说,我怕要被赶出去。”
说着,他伸出了手,漂亮而又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浅浅,掌心温暖,伸至半空,似乎是想要牵她。
云姒看了一眼,下意识握住。
因为是朋友,她对他少了戒心,但被他牵住手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又忽然闪过了方才那位女鬼姐姐说的话——
男人,都是坏的,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云姒看着面前生得格外好看,好看又分外温暖的神明,漂亮的眼珠子盯着他,静了半响,问:“你是坏男人吗?”
君九歌缱绻浓密的睫毛一颤,温柔注视着她,“什么?”
心性单纯,没有心眼的漂亮妖精,直球问:“你会想着要骗我,玩弄我,最后要把我变成……”
她想了一下女鬼姐姐的模样,说:“把我变成很难过很难过,眼泪都哭干的模样。”
嗯,就是很难过。
一腔真心喂了狗的女鬼姐姐,很难过失落,她能感受得出来。
“你会吗?”她问。
君九歌牵着她的手,思忖了几秒,垂眸,捏捏她手心的软肉,温声:“不会。”
“我永远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不会让你难过,更不会叫你眼泪哭干。”
“于我而言,你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