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螭早先一步,将王城封锁,下令所有人不得进出。
叛变的士兵彻夜不休,在城中一家一户地盘查,要搜出可疑之人。
困境之下,梦娘当机立断,带着妘姒往王城后方的山林逃去。
一直跑一直跑,慌乱之中,妘姒腰侧的玉牌掉落。
妘姒回头想去捡,梦娘却抓住了她。
“来不及了。”梦娘说,“从现在开始,公主殿下不是公主殿下,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说自己的身份,知道吗?”
她神情严肃,妘姒似乎也从她的话语中懂得了什么,呆呆点头。
梦娘随即拉着她跑,手牵着手,紧紧。
……
……
……
次日,妘姒的玉牌送到了螭的手上。
已经成为了新王的螭,依旧是一身青衣的装束。玉面清目,清冷,而又极具蛊惑。
单看外表,难以想象——他是暴君一般的存在。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杀人而不眨眼,人命于他而言——如草芥。
士兵将小公主象征着身份的玉牌奉上,他提起,一双眼,漆漆,凝视着上面刻画的姒字。
良久,他下达了命令——抓回来,活捉。
他的手指向了远方,他亲自饲养的五条爱犬,随即如射出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汪——汪——汪——”
它们的鼻子分外灵敏,它们的感知准得恐怖。
犹如煞神的分身般,朝着远处的某一个方向,急速前进。
领命的士兵,跟上去,片刻不停。
我……是谁?(48)
妘央回到王城的那一天,天日隐蔽,血月空挂,乌鸦停留在高高的楼宇之上,呜哇呜哇,齐齐叫着,在贪婪地盯着地面上成群的尸体。
血流成河,血水浸透了原本碧绿的河面。
王宫外人人自危,藏匿在家中,无人敢出来走动。
纯白色的丧旗在空冷的风中飘荡,硝烟四起,叛变的士兵穿梭在大街小巷,提着刀,犹如恶魂过江。
王宫内浑厚沉重的钟声响起,本该是丧钟,但此刻,变成了新王登基的宣告。
妘央一人单枪匹马,闯入王宫,新王就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身旁空无一人,像是专门在等着他。
手中的玉牌把玩着,执白冰冷的手,衬着翠青烟霞般的玉——
新王犹如在俯视着地上的蝼蚁一样,睥睨着满身是血的妘央,脸色未变,只看着——他一步步提刀而来,带着浴血的杀意和煞气。
“逆贼——”
看到新王手中把玩着的玉牌——那独一无二,象征着身份的玉牌,他紧握着大刀的手倏然爆力。
“你把小妹——”
与王宫的人断了联系,他不知道妘姒现在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很害怕。
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在一夜之间,被迫接受这般的巨变。
一定会害怕的,也许——此刻她正在不知名处,害怕地掉着眼泪。
想到此,他恨不得当即杀了这个逆贼,把他剁成肉酱喂狗。
他提着刀,快步。
但士兵却将妘黎绑了来,挡在了螭的面前。
“弟——央弟——”
消瘦了一大圈的妘黎,被黑布蒙住眼睛,无助地哭着。
双手被绑在身后,士兵动作粗暴地抓着她的脖子。
被刺激到红了眼的妘央,挥刀,将冲上前的士兵头颅斩落。
妘黎随即跌落在地。
“弟——央弟——”她哭着,全身无力,头发散乱着,狼狈至极。
士兵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挡住了妘央的去路。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重达七八十斤的大刀,刀下不知斩获了多少活魂。
杀红了眼的妘央,朝着新王所在的方向,一路逼近。
新王双指提点着玉牌,在座上一点——
“哥——哥——”
带着哭腔的少女音从远处传来,是妘姒的声音。
全身接近脱力的妘央,没有察觉到声音里的诡异之处,下意识回头。
“咻——”
说时迟那时快,有箭矢从弦上射出的声音,穿破空气,直击而来。
尖锐的箭头,瞬间没入了他的身体,利刃刺破血肉,深入骨髓,直穿心脏。
妘央双手提着大刀,身体踉跄了一下。
“哒……哒……”
鲜红的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飞溅开。
屋檐上的乌鸦飞起,盘旋在灰暗的天空之上,俯视着一众尸体中央——那唯一站着的人。
箭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却像是没有感觉般,握着大刀的双手微微颤着,发红的目光,不断寻找着那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哥——哥——哥我害怕——”
少女哭着,柔软的声音分外惹人心疼。
“哥——”
我……是谁?(49)
温辞在黑暗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
又是梦——反反复复,永远都摆脱不了的噩梦。
他躺在床上,一度有些艰难地喘息着,心脏快速跳动,在寂静的黑暗中,重重,沉沉,有闷痛感传来。
当初射中在他身上的箭,仿佛与他的灵魂已经融为了一体,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