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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云卿蹙眉问:“你怎么知道的?孙成来过了?”

    “是,他说他叫孙成,我上回在苏记见过一次,怕是不会错的,”紫苏倒了杯水小心喂云卿喝着,说,“小姐你吐血昏倒在台上,可把苏记的人吓坏了。苏家人许是怕二爷怪罪,所以先派个小学徒来探探口风。我瞧着小姐你没醒,云姑姑又病着,就没请他进来。”

    云卿忙问:“这件事我姑姑不知道吧?”

    紫苏一脸叹口气说:“云姑姑问了几回了,说怎么老见不着你,虽说扯谎瞒过去了,但小姐你的手腕……云姑姑和二爷,他们总会知道的!”

    “不知道就好,”云卿说,“不要跟我姑姑提起。紫苏姐姐,你差人去趟苏记,就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手,晚上斗灯第三场许是去不了了。记得当二太太的面儿说,不必理会苏家其他人。”

    “是,这就去。可……哎,小姐,你让紫苏怎么跟二爷交代呢?”

    紫苏是裴二爷一手调教出来的大丫鬟,负责打理岚园事物,跟云卿也素来亲厚。云卿拍拍她的手背说:“没事了,孙大夫不是说了么?滞气郁结,吐口血反而对身子好。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好什么好,那手腕——”紫苏生生扼住。

    云卿却是笑:“没事的,咱们二爷可是神医,我倒怕这一点小伤吗?”

    留下的仍是蒹葭。

    蒹葭看着那手腕有些不忍,云卿瞧她神色,不得不先开口说:“如此多好,以后再不必做画师了。单就岚园小主人这身份来说,其尊贵倒也不亚于慕四爷慕九章。”

    “慕九章的事会再细查,”蒹葭又问,“那么二爷的家书上究竟写了什么?对咱们的事可有影响?”

    云卿苦笑道:“说人在巴蜀,要接我去赏景呢!我就怕被师傅影响了心思,每每要做了决定再看他家书,好在这次看得晚,不然此番又要举棋不定。”

    蒹葭只得再换话题:“郑中扉怎么处置呢?他说几次想见您呢。”

    “再晾几天,等他心思定了再说。”

    紫苏看了她半天,叹口气说:“还有一件事……裴家去叶家下聘了,裴少爷要娶叶家二小姐。”

    这么快,这倒是云卿没料到的。

    不过也好,看来裴子曜没病得多严重。

    她理了理衣襟说:“且随他去吧!”

    013 云湄

    吃过晚饭,云卿觉得是时候去见见姑姑了。她仔细打理了头发,提了那盏孙成送回来的“踏雪寻梅”灯便只身去了隔壁的袭香院。

    云卿这位姑姑叫做云湄,只比她大七岁,如今才二十二。云湄身子弱,十六七岁最好的年华都泡在药罐子里度过,终身大事便一直搁置到了现在。因为裴二爷和云卿的关系,岚园的下人们都对云湄尊重有加,平日里也都随云卿恭恭敬敬叫她一声“云姑姑”。

    云湄的模样如同从泛黄的卷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处处透着温婉柔和。她不大爱笑,可一笑,真是连雪都化了。正如此刻云湄拥着罗衾闲散靠在床头,青丝散乱,目光带怜,看到云卿进来微微一笑,当真是一室生辉。

    云卿遣退丫鬟关上门,云湄见是她便温柔笑问:“好几天没看到你,很忙?”

    云卿在云湄身边坐下说:“七夕斗灯,正是忙的时候,姑姑是不是很想我?”

    云湄看看窗外天色,轻拍了云卿手背说:“很想。那你今儿不去,是苏记没能进入第三轮吗?”

    “有我在苏记怎么可能进不了第三轮?”云卿撒娇道,“我拿了第一呢,姑姑你都不夸我。”

    云湄这才放心笑了,伸手捏捏云卿的脸说:“你当然是最棒的,谁叫你是——”

    话到这儿便卡住了。云湄摸着云卿的头发,许久才想起先前的问题:“那今晚为什么不去斗灯了?裴二爷亲自帮你找的活计,可别左了二爷的面子。”

    云卿自然而然地撩开后边袖子说:“伤到手了,不能再画。”

    云湄忙坐直了拉着云卿的手腕急问:“什么叫做不能再画?大夫怎么说,究竟伤的严不严重?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让我怎么跟夏家先人——”

    云湄猛然捂住自己嘴巴惊恐地看着云卿,云卿默然看了云湄半晌,用左手拍拍云湄肩膀说:“姑姑,没有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夏家人。纵然是罪臣后人,也不能忘了祖姓。”

    “云卿!”云湄小声提醒,但转而一想云卿说的不错,便看着云卿的右手腕低声说:“云卿,姑姑很没用是不是?我不如晚晴姐姐那么有用,我没法帮夏家报仇,甚至姐姐只要我保你平安我也做不好,我……”

    “姑姑别这么说,我的手没什么大碍,”云卿靠在云湄肩头轻声说,“况且姑姑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一阵静谧,云卿听得到云湄低低的哭声,她们说话声音本就已经很低,云卿仍是偏头附耳对云湄说:“可是姑姑,你能不能为了我,更好一点?”

    云湄一愣,半晌都没说话。

    云卿轻声在她耳畔说:“姑姑,不管这么些年你是为什么生病,我只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能尽快好起来。然后和寻常人一样嫁人,生子,好好过日子。”

    云卿肩膀一颤,彼此相拥,云卿能清楚感受到。她知晓云湄的心思,若非事到如今她也不愿戳穿,云湄的眼泪却迅速打湿了她的脖子。

    “姑姑,有些事是时候结束了,你的,我的,还有夏家的。结束之后就是新的开始,我们都要好好的。”

    云湄久久不言,像全身失了力气一般软软靠在云卿身上。云卿正要再开口,云湄却缓缓推开云卿,双手搭在她肩头柔婉一笑说:“姑姑总是相信你的,谁叫你是夏家嫡长女。姑姑很笨,没法帮你什么,但绝不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

    云卿留给云湄的,便是那盏“踏雪寻梅”的灯。

    那一晚云卿没睡好,她梦里恍惚飘过许多东西,有些是听人口述后在心中想了千百遍的,有些是亲身经历再不敢忘的。雪白的扇面,朱红的印章,曾祖父对爹爹说:“等你的孩子长大了,再来为他的曾祖父我画扇面儿吧。”断头台上,曾祖父疏眉朗目,淡然嗤笑:“你们未免太小看我夏家。”藏身的小院儿,爹爹狠狠亲了她脸然后匆忙将她交给晚晴大姑姑说:“快走!”沁河渡口,晚晴大姑姑送她和小姑姑上船,亲着她的脸声声嘱咐:“不要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还有裴子曜,他拧着眉站在远处,云卿朝他走去,越走越近,他脸上却陡然出现凶恶神色,云卿一惊连忙后退半步,却看不清那人模样,只见他凭空摇起一柄乌木错金未着扇面儿的折扇来,云卿慌忙去夺那扇子,却听他不紧不慢地笑出声来……

    第二天便是七月初七,孙成一早便过来报信儿。昨儿苏二太太坚持没找人替代,只让孙成登台告诉众人苏记的画师伤了手,不能比。没想到众人感慨之下反倒越发念着那盏“踏雪寻梅”,连台上的评判蒋少爷等人也是念念不忘,平白让苏记没比第三轮就捡了个第二名。苏二太太原对七夕斗灯并不上心,但苏老爷等人很是激动,于是特让孙成来邀云卿晚上去放灯——照规矩,第二名是要在沁河边儿上放一盏莲花灯的。

    云卿原不想去,恰巧云湄在一块儿吃早饭,便顺口问了句:“姑姑想不想去?”

    云湄也是要拒绝的样子,但话锋一转竟然笑着说:“许久不出门了,倒很想看看花灯。”

    云卿一愣,忙跟孙成说:“那我便不绕道苏记了,我跟我姑姑直接去。”

    “哎是,云姐姐。我这就秉二太太去。”

    到了晚上,云卿便带着云湄,芣苢,以及云湄的丫鬟白芍去沁河岸看灯。物华城物阜民丰,说到繁华,从沿河的花灯上便能看得出来。两岸少说挂了三百盏各式各样的灯,有凤凰于飞的宫灯,有霸王别姬的走马灯,有最普通的大红灯,也有最精细的字姓灯,个个都美不胜收。

    家家都拿出了最佳工艺,说是共襄盛举,难免有攀比相较之意。云卿先去苏二太太,但不喜苏家少爷像先前看她和看紫苏那般看云湄,便让白芍芣苢在一旁陪云湄看灯,自己寻到了苏记。

    苏记连着几年没拿过第二这么好的名次,苏老爷笑得眼都眯成了缝儿。一见云卿来连忙起身作揖:“果真不愧是裴二爷赐了姓的徒弟,苏家多谢裴小姐了!”说完忙拉着苏少爷也苏太太等人见礼。

    云卿便道:“苏老爷无须客气,云卿是苏记画师,画好灯是本分。”

    苏二太太原本在远处照看几盏灯,见云卿来忙迎上来说:“你的手可怎么样了?听孙成说伤得不轻,快让我瞧瞧。

    许是此处灯火太亮,照的苏二太太与往常相比面色苍白了许多,平日里水汪汪的眼睛今儿也带着点儿散,看起来精神头儿稍欠。

    “没什么大碍,”云卿随口问,“二太太怎么脸色不大好,没睡好?”

    云卿刚出口,一个不小心竟看到苏家一家子神色古怪。苏老爷假咳几声,脸有点儿发白,三姨太本不悦,见苏老爷如此便娇滴滴横了一眼,苏太太看在眼里,亦别过了头。最最古怪的当属苏少爷,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一猫腰竟转身走了。

    苏二太太面色更显疲惫,纵是笑也带着些勉强,她拉着云卿的手絮絮地说:“你的手千万不可以有事,云卿,我没法子让我欠你一只手,我还不起,苏记也还不起……”

    三姨太本就不悦,闻言一扭腰翻了个白眼便小声嘀咕:“自己不小心,难不成还赖苏记?不过就拿了个第二!”

    云卿只当没听见,苏二太太却回头狠狠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苏老爷也是尴尬:“小茜,这是裴二爷的徒弟,你说话别没个分寸!”说完便看着云卿讪笑。

    云卿瞧着古怪,却也不便在此多问,便拍拍二太太手背说:“我有些事想跟二太太说,明早苏记,二太太可有空?”

    苏二太太复杂地看了一眼云卿,倒是苏老爷忙不迭地说:“有空!有空!裴小姐说事曼秋怎么会没空呢!”

    苏二太太便勉强笑了下说:“好。”说完便让孙成带她去拜见卢府尹。

    云卿问孙成苏二太太的事,孙成竟全然不晓得,只说这几日二太太甚少去苏记,听说是二太太的女儿小雀儿生病了。云卿听着古怪,要再问,孙成却只摸着脑袋说真不知道,自云卿在七夕斗灯时画出“踏雪寻梅”后苏记生意大好,这两天他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实在没空打听苏家的事。

    “那小雀儿生病,二太太今儿怎么还来?”云卿最后如此问。

    孙成边拨开人群为云卿让出路便低声说:“我也觉着奇怪,好似突然想通了,又不愿把苏记让给别人了似的。”

    云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作它想,只等照规矩放了河灯便跟姑姑一块儿赏灯去。

    到了沁河桥上,赵御史、卢府尹、孙状元以及叶怀臻、慕垂凉、裴子曜都已经侯着了,独不见蒋家少爷蒋宽。今儿为的是热闹,七夕点灯又有祈福之意,几人中除了裴子曜尚未婚配,其他人的夫人也都来了。赵御史的夫人不叠珠翠,笑容慈祥;卢府尹的夫人略显威严,难以亲近;孙状元的夫人有些局促不安,神色露怯。倒是叶怀臻的夫人温婉贤淑,至于慕垂凉……

    014 恶少

    以云卿所知,慕家大少爷慕垂凉如今有两房妻妾。大房是裴家嫡女裴子鸳,也就是裴子曜的姐姐,是物华城出了名的才女。听闻当年裴子鸳年纪尚幼,最多不过十岁,随父亲造访慕家时见到了正习字的慕垂凉,两个小娃娃从诗词歌赋论到琴棋书画,让两家大人欣喜难当,当场便为他们定下了亲事。云卿与裴子鸳并不熟识,但从裴子曜极敬重她这位姐姐,曾言她姐姐心思缜密,端庄大气,是物华城最出挑的女子。

    二房是蒋家嫡长女蒋婉,也就是蒋宽的姐姐。若说裴子鸳以才情名动天下,蒋婉便可以姿容独霸一方。蒋婉容貌是出了名的瑰丽,又是大族长女,气度雍容,曾有人以“明月照萤火”来比较蒋婉与物华城其他女子,可见蒋婉其人之美艳。据说当年蒋婉芳名甚至传到当朝王爷耳中,王爷似有意一见,蒋婉却用慕垂凉送的一支金簪自挽青丝,甘愿嫁给慕垂凉做了妾,也是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如今两人都在眼前,云卿只觉得震惊,纵然物华城人杰地灵,又如何有幸孕育如此曼妙的女子,并且不是一个,是两个。裴子鸳着一件淡紫流光软缎上裳,衣襟处用深紫丝线绣了回纹,下着同色深紫一色留仙裙,头上虽戴着名贵的紫玉钗,但简单大方,华而不奢,更显端庄。她是中规中矩的长相,鹅蛋脸,细柳眉,水杏眼,每一部分细看都精致无双。虽说一眼望去并不如蒋婉惊艳,但极耐品,似乎怎样都看不烦。见云卿行礼,裴子鸳只一个浅笑点头便让人觉得亲近——即便她必定知道云卿与裴子曜曾经的关系。

    蒋婉则是海棠红软烟罗上裳配织银团花水漾留仙裙,凰飞四海的金步摇,丁香缠枝的金缨络,海棠花开的金镯子,但竟一丝都不显俗气,反倒让人觉得没人比她更适合这般富丽堂皇的金色。蒋婉有一张无可挑剔的桃心脸,眼睛似两汪活泉盈盈流动水波,鼻子小巧微微翘起,嘴巴则是殷殷一点樱桃红。她俏皮并着妖娆,因此即便姿态傲慢也讨人喜欢,见云卿行礼,蒋婉眯着眼睛打量她一眼说:“画得出‘踏雪寻梅’,也算有几分才气。”

    云卿闻言道谢,正要给最后一位也就是裴子曜行礼,只听叶怀臻对慕垂凉笑:“今儿沁河上吹的莫不是金风?我自小就没听过你的二姨太夸人,今儿可稀罕了!”

    蒋婉横他一眼娇声说:“我不过没夸过你罢了!谁叫你不会画灯笼呢?”

    “瞧瞧瞧瞧,横竖都是我的不是!倒是我小气了!”叶怀臻笑看慕垂凉。

    慕垂凉便笑道:“也夸,不多。她心气高,连我都甚少得她赞。”

    蒋婉嗔骂:“今儿来的都是画灯的高手,你们不会画灯的还来我这儿讨什么赞哪!”

    众人都笑,紧接着卢府尹便引几位到了桥中央栏杆旁。云卿随李记的钱画师、白记的黄画师一道跟在他们后头,走了几步才想起刚刚让叶怀臻这么一岔,她到底没能给裴子曜行礼。

    裴子曜的病分明就没好,最多只够撑着他好端端站在这儿罢了。云卿想起他从前每逢生病都耀武扬威,因为生了病他就能颐指气使让她端茶倒水还不能对他说狠话,每次都把云卿气得不轻。可他病再重人前都不喊一句痛,就像今天一样。

    到底是生分了。

    天色已暗,卢府尹跟几个人商量一番,便开始了点灯仪式。卢府尹拿出一卷榜文念:“兹七夕灯会,晓工艺精湛,通天地呈祥,念灯照浮世,享千秋光辉,共国泰民安。”

    接着便是点灯了。

    照规矩,卢府尹要先为物华百姓点一盏百家字姓灯。接着便是拔得头筹的李记点燃一盏孔明灯,欢呼之下云卿盈盈拜别几位,提了裙角走到沁河边上,那里早有人准备好一盏十八瓣的粉色莲花河灯,中间是短短一截黄蜡烛,远看犹如连花蕊,近嗅略有莲花香,云卿心中暗赞,接过火石点燃莲花灯放到水面顺流一推,小小的莲花灯便摇摇晃晃顺水而下了。

    云卿盯着看了许久,想起她初到苏记画灯的第一天,由于下笔不稳用劲儿不巧,几下便把糊灯笼的宣纸给戳破。现在她已经能画出令人惊叹的灯,却走到了岔路口,不得不就此弃笔了。

    周围都是欢笑声,沁河两岸灯火辉煌,白记的黄画师已经开始在岸上点灯。云卿站起身拍拍手理理裙子,心想反正没人瞧着,不如趁机溜去找姑姑,哪知岸边湿滑,才走了三两步便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她好容易才稳住身形,下意识左右一看,竟看到慕垂凉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此刻正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取笑她。

    云卿撇撇嘴,提着裙子便溜了。

    河两岸都是垂柳,柳树下挂着灯,四下疏影绰绰,游人众多。云卿一路往前寻,不经意却听到了蒋家大少爷蒋宽的声音。

    “滚蛋!你他妈禽兽不如干出这种事!窑子里到处都是妞你放着不嫖你往自个儿家里找!活该苏家断了你的月银!”

    苏家?云卿一惊,立刻寻声看去,果然见沁河边儿上一个暗处立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弯腰示好的穿着墨绿团花的绉纱衫,分明就是方才看到的苏家大少爷。

    苏少爷点头哈腰讪笑着说:“哎哟蒋少爷,我可真是被人陷害的!况且我那不是被拦下了嘛,什么事儿都没有啊!您借我三百两,我保证不出一个月麻溜儿就给您还了!”

    “扯淡!什么叫什么事儿都没有?你钻自家女眷的帐子你他妈的还……老子现在跟你站一处都觉得丢人现眼!你老爹要一个月就能原谅你,老子他妈的还不借了!一家子王八蛋!”

    蒋宽说完推苏少爷一把扭头就要走,不期正撞上云卿,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蒋宽突然冲苏少爷低吼:“还他妈不跑啊!让人听见了!”

    苏少爷忙不迭提起下摆就要往柳树深处蹿,跑了几步回头一瞧见是云卿,倒不跑了。云卿冷眼瞧着,苏少爷眼神躲避了半晌,突然上前左右看了没人一把抓了云卿肩膀往蒋宽身边儿推说:“她,她是我们苏记的画师!我苏家的下人!我让她给蒋少爷画盏灯,保准能卖得好!就拿她押蒋少爷三百两!”

    蒋宽惊愕,看看云卿又看看苏少爷,伸手扯开云卿肩上苏少爷的手冲她低吼:“柜上的伙计不算下人!你他妈连这规矩都不知道,你不嫌丢人?快滚!”

    苏少爷被骂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云卿这么个翻身筹码结果再度被骂,一时脸上就有些搁不住,看向蒋宽和云卿的目光便有些发狠。

    云卿拍拍被苏少爷扯过的衣袖,不大在意地说:“蒋少爷,苏行畚说,他钻了谁的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