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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节
    “我妻子要是让我说,那我便说了。”

    “我妻子要是不让我说,那我便不能说。”

    第386章 送子娘娘(十三)

    简兰芬冷笑道:“好,陈根楼,那我告诉你,打死你也不能说!”

    陈根楼道:

    “好!”

    “不能说!”

    “打死也不说。”

    老二道:“你这么一说,就承认他是你丈夫啦!”

    简兰芬道:“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却听得勃然大怒,道:“陈根楼,你打扮成这副模样上山来,可见就不想以真面目见人,本就暗藏祸心!你现在又在在这儿跟你妻子一唱一和,是诚心要消遣我吗?”

    陈根楼三个脑袋齐齐摇动,道:

    “不敢,不敢。”

    “请息怒啊。”

    “确有苦衷。”

    我再不想跟他废话了,喝道:“有苦衷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连你一起抓了!”

    喝声中,我暴掠而起,直扑陈根楼,但听三张嘴齐齐叹息一声:“唉……”他的身形也已经开始动了。

    他一动,我便瞧出来,他的身法更在简兰芬之上,且真气悠长,因为他一边动,还一边有闲心逸致,继续吟唱,只听他唱道:

    “学道先须要醒缘,浮生傀儡暗抽牵。

    机关用尽成何因,赢得三涂鬼火煎……”

    他第一句没有唱完的时候,我已经赶上他了,他唱第二句的时候,我手起一掌,去揭他黑袍,他唱第三句的时候,我一把将那黑袍拽去,却见里面仍旧是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袍,袍角撩起,袍下且有一脚抬起,朝我当胸踢来!

    我直撄其锋,一记“塌山手”印下,按在他的脚底,他的吟唱戛然而止,人急往后退,我止住步子,道:“陈根楼,念在同根同源的份上,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有什么苦衷,要去偷盗别人家的婴儿?”

    陈根楼摇头晃脑,装腔作势,道:

    “说不得,说不得。”

    “麻衣陈家的高招厉害。”

    “我也想讨教讨教。”

    我心中暗暗忖道:“说破了天去,简兰芬教唆弟子去偷人家的孩子,也是不对。他们反复说是有苦衷,未必是真的,多半是无言以对的托词。想来须得我把他们夫妇连同弟子们全都给制服了,他们才肯说吧。”

    念及此,我道:“说不得就只能打了!”喝声中,我跳起来,赶上前,伸手去抓陈根楼,陈根楼急忙侧步转身闪躲,但是我既然已经近身动手,陈根楼想躲,又如何能来得及?

    我猿臂轻舒,只一把,便抓住了陈根楼那黑脸脑袋的黑胡子,顺到手中的时候,使劲一拽,猛觉一轻,不禁呆了一呆,再一看,那颗黑脸脑袋已经被我住在手上了!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把那脑袋给抛了。

    那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露出底来,也没有流出血迹,却是空心套,我这才醒悟——这是傀儡中的一种,唤作“布袋傀儡”,演傀儡戏的人常常把那傀儡套在手上,用手指头控制傀儡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做出动作……

    这陈根楼不露双手,想必是左右肩膀上的脑袋都是用手套着布袋傀儡装扮的。

    想到这里,我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刚才还自己吓自己,其实世上哪有这么轻易就摘下一颗头来的?

    再去看那陈根楼,左肩膀上原本是黑脸脑袋的,被我拽了以后,现在又换成了个白脸的脑袋。

    我道:“你的脑袋倒是还真是能长,可惜假的多,真的少。”

    陈根楼又换了一首诗来唱:

    “山上半夜弄傀儡,行动威仪去就全。

    仔细思量无道理,里头毕竟有人牵……”

    看着陈根楼扭来扭去,步伐古怪,唱腔滑稽,我不禁想起以前看过的傀儡戏,突然间也玩心大起,道:“今夜凭你有多少脑袋,我全给你拔掉,就不信你能无穷无尽!”

    我仗步上前,手脚联动,那陈根楼躲不过几合,右肩膀上的红脸长髯脑袋也被我一把薅了去,抛在地上,也是个布袋傀儡。

    陈根楼不及再变出傀儡脑袋来,我又伸手把他左肩膀上的白脸脑袋摘掉,只剩下中间的那个蓝靛脸的真脑袋。

    我道:“陈根楼,你再变出脑袋来,我还给你拔了。”

    陈根楼摇头道:

    “厉害,厉害呀。”

    “可惜,可惜了。”

    “只有三头,没有六臂。”

    我笑道:“你要是能弄出三头六臂来,我也服你。”

    话音刚落,陈根楼忽然发出一阵怪笑:

    “嘻嘻嘻!”

    “哈哈哈!”

    “嘿嘿嘿!”

    我一愣,忍不住笑道:“你现在就一颗脑袋,不用发出三道声音了。”

    话音未了,我便听见一阵弦音响动,十分高亢,紧接着又有数点鼓声,好似手摇拨浪鼓一样,两下里都合着节拍,正是傀儡戏演出的时候常有的调调,此刻听见,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也不见陈根楼拉弦,更不见他摇鼓,那弦音、鼓声却不绝于耳,我忍不住赞道:“陈根楼,就凭你这口技,也算得上是绝世无双,独步江湖了。”

    陈根楼道:“算不得,算不得,且听我道来——

    寒山出此语,此语无人信。

    蜜甜足人尝,黄孽苦难近。

    顺情生喜悦,逆意多嗔恨。

    但看木傀儡,弄了一场困。”

    这首诗唱完,那简兰芬先自冷哼了一声,道:“真能说嘴,别的本事要是有嘴上功夫的一半,也不会输了!”

    我也听得出来,陈根楼这诗里唱的有些意思,大约是说他们夫妻二人因为言语龃龉,生了嫌隙。

    一时间,歌声罢,弦声、鼓声也都止住了,我喝了声:“好!”

    我上前一跃,劈手去抓他那蓝靛脸,道:“把你的面具摘下,让我瞧瞧你的真容!”

    只一把,便扯住,一拽之下,连我自己都呆住了,因为那蓝靛脸的脑袋也被我给拿下来了!

    陈根楼只剩下一个没有脑袋的躯体!

    老二叫道:“假的,仨脑袋都是假的!”

    那没脑袋的陈根楼蹦蹦跳跳,兀自叫道:“我的头呢?我的头呢?没有头可不得了!乖乖不得了!我要变,我得变,变,变!嗯,变几个好呢?还是变三颗脑袋好,但是这次要有六臂!”

    我看着他来回的蹦,又自言自语,正想笑,忽然听见陈根楼喝了一声:“我变!”

    眨眼间,三颗脑袋一起出来,六根胳膊,也都枝枝杈杈的伸出来了,我都惊住了:说三头六臂,还真能变得出来!

    奇的是,那三颗脑袋中,两边的高,中间的低,那六根胳膊里,两根胳膊长,四根胳膊短,且有两手是空着的,剩余的,有一只手拿着拨浪鼓,两只手捧着三弦的琴盒,一只手拿着拉琴的弦子,舞舞喳喳的。

    我先是一呆,继而哑然失笑,刚才还以为那弦音和鼓声都是陈根楼用口技弄出来的,却不料真有三弦和拨浪鼓在。

    但是能变出三头六臂来,也足以叫人叹为观止了。

    陈根楼晃着脑袋,舞着手,朝我奔了过来,六根胳膊,一起朝我招呼,我见这六根胳膊舞的虽然繁复,动作却都能被我一一看清,在我眼中,也不怎么厉害。

    我从容躲过,眼看着他左肩上是个善财童子模样的脑袋,右肩上是个龙女模样的的脑袋,中间是个鹤发童颜的仙翁模样,便伸手去抓那“善财童子”的脑袋,不料,还没抓到,那“善财童子”忽然张开嘴,朝我“呸”的啐了一口。

    我连忙躲过,但是也吓了一跳,怎么布袋傀儡的嘴里还能吐口水?

    我呆了呆,眼见陈根楼又扑了上来,我便换了换方向,伸手去抓那“龙女”的脑袋,不料,也是在还没有抓到的时候,那“龙女”就忽然张开嘴来,露出满嘴的细牙,朝着我的手“啊嗷”的一咬,我也连忙缩回来,越发的佩服陈根楼,这傀儡造的真是逼真,好厉害!

    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让过六只手的乱打,纵身一跃,跳到陈根楼背后,反手一摘,便揪住了那“善财童子”顶瓜皮上的小辫子,使劲一拽,只听那“善财童子”嚷道:“哎呀,哎呀,疼死我了!”

    说话的还是个娃娃音,但我再也不上当了,还是不松手的拽,感觉快要拽掉了,却见那黑袍一掀,那“善财童子”被我“连根拔起”,提溜在手里,竟然有身子,有腿,有脚,像是个活生生的两三岁的孩童。

    我伸手去捏他的脸,赞道:“这傀儡造的真!”

    “废话,我本来就是真的呀!”那“善财童子”尖声叫喊着,把手里捧着的琴盒也给丢在地上了,两条小短腿只管在半空中乱蹬,道:“你这个大坏人,快点把我放下来呀。”

    “啊?!”我吃了一惊,连忙去摸他的鼻子,果然是有呼吸的,再摸摸他的胸口,也觉察到有心跳。

    那“善财童子”叫道:“你光摸我干什么?你快放了我呀!疼死啦!疼死啦!”

    “还真是真的!”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放在地上,那“善财童子”一落地,就开始跑,跑的远远的,蹲下来,捂着自己的顶瓜皮,噘着嘴,瞅着我,恨恨道:“你揪死我了!”

    我愕然不知所对。

    第387章 送子娘娘(十四)

    老二跑了过去,伸出指头去戳那“善财童子”的脸,说:“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善财童子”抬手就是一巴掌,糊在了老二的脸上,打的脆响,骂道:“你是瞎了吗?”

    老二大怒,骂道:“小兔崽子,我——”

    那“善财童子”起身就跑,满山顶乱转,老二跟的气喘吁吁,竟追不上,金科、高全、王麒、刘双、卢巧、苗珍无不失笑。

    我忍不住道:“老二,别欺负小孩子。”

    老二道:“是他欺负我呀!”

    我都有些呆了,扭头再看陈根楼,左肩是空的,六根手臂也变成了四根手臂,我指着“龙女”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龙女”扁扁嘴,道:“我当然也是真的!”

    我道:“你自己下来吧,我不揪你头发。”

    那“龙女”便看向“仙翁”,道:“师父,我能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