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落日逐渐被高墙吞没。
赵嵘霆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拉开琴凳。
“哇哦…加油呀哥哥…”,越岐霏眼神一亮,尾调扬起,手抬至胸前轻轻鼓掌。
居然要弹琴给她听吗?以前想教教他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安排了这种节目…
含着期盼的鼓励并没有让赵嵘霆放下多少心,反而使他内心更加焦灼,生怕任何一点差池给她留下不好的回忆。
她那么厉害一定听得很清楚…要是弹错了怎么办?要是…她不答应了怎么办?
逐渐急促的呼吸被她落在无名指上的一个轻吻所平息:“别急…慢慢来…”
躁动的心跳趋于平缓,赵嵘霆咽了咽口水,打开键盘盖,十只手指覆了上去,按下琴键。
他的指下跳跃出柔而缓的音符,磕磕绊绊到渐入佳境,笨拙地为他的初恋献上一曲 《First Love》。
越岐霏坐直身体,随之摇摆,阖上眼睛哼唱,愉快轻盈的嗓音将歌词的伤感愁绪融化成满腔欣喜,回应予他。
小猫咪趴在演奏家两侧的琴凳空位上昏昏欲睡,其中一只的下巴压在可怜的花朵上,花朵不堪承受,屈服于下。
“Now and forever you are still the one…”
现在和永远你都是唯一。
…
不知为何,突兀的音色倏地迸出,撕开了流畅的旋律,后面的曲调乱得一塌糊涂。
推进副歌,此处的错误犹如高潮前的指引。
她睁开眼:他支在身前的手臂止不住颤栗,显然被自己打乱的节奏吓得不轻。
哼哼笑了一声,越歧霏赶走刚刚要吃她花的调皮奶牛猫,坐上剩余的位子,和赵嵘霆腿贴着腿,带着他弹完最后的一段,靠在他肩头唱完“Now and forever”。
恍惚间,眼前闪过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一切,她的笑靥、泪水…她的拥抱、她的亲吻…她的身上每一寸都能拉起他每一分情绪。
口袋里那块小方盒顶上的凸起硌着彼此的肌肉。
赵嵘霆咬了一口口腔内的软肉推了自己一把,起身往后退一步,缓缓单膝碰地,摸出不足巴掌大的方块。
那方块在他手中上下一分为二,蚌壳似的吐出内里最美丽的珍珠。
真巧啊…她想。
线条交错的戒臂镶满了白钻,纯净的白芒像牡丹怒放张扬的花瓣,簇拥其上的夺目主石:水滴形的红宝石让她想起了为他穿过昔日耳洞的那时刻,靡丽的血珠就挂在他的耳垂下。
眼前处于低位的男人启唇,声音沙哑粗粝:“我…好像搞砸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方才弹错了一个音便毁了后来的所有,所幸她不嫌弃他…
“但、但是要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可能…”
“我也忍不住了…”
“想了好多话要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是啊我就是很差劲…”
越岐霏捧起他的脸吻去他眼角的泪珠:“哪会…你那么好…”
他不好…一首苦练许久的钢琴曲都弹不好…她才好呢…还帮他收拾烂摊子…
赵嵘霆抽了抽鼻子,深吸气才继续把话说下去:“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我、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的话、就当做一件普通的礼物吧…”
“唔…我想说的是…我、已经不满足于现在的身分…想成为你的丈夫…想跟你结婚…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话音落下,琴房恢复了一片寂静。
他俯首等待她的判决,平日里亲昵抵着她膝盖的额角此刻离得颇远,肩膀微微耸动。
怎么这么爱哭…
越歧霏捧起他烧红的脸,哭笑不得:“大哥…你求婚我都没哭了呢…”,收敛起说笑的表情,拇指碰了碰他灼热的眼皮。
泪光在赵嵘霆眼眶里流转,浓黑深邃的眼瞳装满了自己的样貌。
“嗯…”,她沉吟,无奈弯唇:“现在估计要你起来你也不愿意,那就跪着吧…”
“我、和你一样,也想了很多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弹得真烂啊老实说…但是有心了…”
“幸好弄得不张扬…不然我要打死你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他…一束花、一首歌、两只猫…
一切都刚刚好,于是越岐霏朝他伸出左手,轻声道:“帮我戴上吧?”
闻悉此言,一颗豆大的泪珠恰好砸在无名指的皮肤上,水滴沿着手指圆润的弧度向两侧绕去,形成一圈滚烫的环。
“你、你答应了?!”,赵嵘霆一愣,旋即惊喜若狂地问,她隐约能见到他头顶上耷拉着的耳朵瞬间立起。
她玩心一起,故意激他:“不要?那算了…”,那人正色,急不可耐地捏起那枚戒指,抖着手套进她纤长的指间。
莹润的白与浓烈的红交相辉映。赵嵘霆托着她的手盯了好久好久,直到她喊:“抬头。”
室内只剩下顶上璨若银河的无数蝶影,越岐霏撩起耳边的碎发,七彩的光线照在耳骨陌生的饰品上,反射进了他眼底。
“你…”,他瞪大眼睛,一动不动,耳上的银针被她抽出丢弃,湮灭在地毯的毛绒里。
耳迫由后往前推进,跟前面的宝石一同挤压着他的耳朵、他的心。
她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左耳:“和我一样的,戴上了就跑不掉了噢…”
赵嵘霆怔怔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哑然点头,彻底迷失在她一双乌亮的深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