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 陈哲很愤怒。
李健林城府深, 自那次三方会谈后, 没再表示过什么。
陈一天则是自责。
在自责中,他又承担着很多设计任务。
所以陈一天接到陈哲电话,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在人际关系方面, 陈一天是个十分简单的人。
他没有揣摩人心的天赋,也不愿意为此花心思。
在海鹰机械,他和陈哲算是最单纯的师徒关系,这半年来,他的工作压力骤然加大,合同被拆分一事,成了他心里一块阴影。
关于这些事,他也只能跟陈哲说上几句。
俩人回到市区,找了家小脏馆子,铜锅涮肉。
沈阳还是老工业城市的底子,街边好吃的馆子不少,消费都不高。
这家店开在不起眼的小街,路过都能闻到涮羊肉和麻酱的香味,锅一上来,俩人就觉得来对了。
俩人要了一瓶二锅头,陈哲倒了两杯,陈一天也没推拒。
铜锅里先放了蛎黄和酸菜,翻滚起来后,陈哲把一盘羊肉卷一股脑倒进去。
夏天末尾,火锅店没那么多人。
陈哲摆也了长谈的架势。
俩人工作配合默契,但私交真的不多,陈一天没想到,陈哲想找他谈的,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陈哲说,他不想在海鹰机械干了。
这开场白,让陈一天招架不住。
师傅跟徒弟第一次谈心。陈哲说,他老婆早对李健林有意见,最近一年多,一直跟他吵,还嚷着要去海鹰机械去闹,他横挡竖挡着,才没撕破脸。
原因是分钱不均。
搁旁观者眼里,这事也好理解。说是分钱不均,其实就是分赃不均。
李健林和陈哲早几年因为工作认识,一来二去,陈哲意识到了李健林的生意头脑,李健林看中了陈哲的技术实力和业内影响力。
俩人一拍即合,开了公司。
但这个公司从创立就没有明确合作模式,陈哲觉得自己是经营者,算是技术入股。
李健林大概没这么认为。
虽期公司不赚钱,俩人也都没谈钱。
后来公司有了收入,李健林开始给陈哲开工资。
工资月结,3000元整。
因为陈哲在国企有正职,不用缴纳各种保险,陈哲比其他员工还省事许多。
这事陈一天不知道,陈哲从来没跟他说过。
师傅一直跟他说,他和李健林是合作关系,而且,陈哲联系业务、抢工期做设计,一点都不含糊,合伙人该有的责任心和拼劲他都有。
陈哲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一点都不比李健林少。
但是拿到的,却只是一个普通员工的钱。
天长日久,
家里嫂子的怨言就出来了。
陈哲说:“早先你嫂子跟我抱怨,我对她很不满。我觉得我养得起你,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我业余干点事,你就不要干涉,这是我的事业,也是我的情怀。”
“每到年底,我就想,今年干了几个大活,效益不错,李健林不可能再眯着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可是一年捱一年,加起来,我拉来的项目少说有1000万了……”
陈一天很惊讶。
“就算不按业务提成,这几年我的设计费呢?一值一个月3000块钱?一年……三万……”
陈一天补充:“三万六。”
“对。三万六。”
“今年我也想明白了,你光说你嫂子生气,她能不生气吗?孩子都是她在管,我没操过心,她为了接孩子放学,换了离家近的工作,家里家外都是他,我只负责把工资交给她,然后闷头做我的图。”
陈一天担心有什么误会,问师傅:“你们这么多年的搭档,没有就此谈过?”
陈哲节奏紧凑地喝酒,咂么一口说:“以前没谈过。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就都没谈。可是没想到,他认为的理所当然,和我认为的理所当然,不是一回事。”
“那还是谈过了?”
“谈过了。”陈哲很沮丧。陈一天从未见过他这样。
他说:“最近不是新招个财务吗?那个卢姗走了。”
听到卢姗的名字,陈一天移开眼睛。
“新来的财务是谁?你知道吗?”
陈一天摇头。
“是李健林老婆的姑姑还是姨来的。”陈一天反应低迷,陈哲努力挤出一点八卦信息:“李健林老婆不干了,他跟卢姗那点事儿,他老婆哪容得下,发现就开始布局了,闹到最后,找了亲信来接掌财政大权,李健林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中年人嘴里说出男女之事,总带着点逛早市般的大方随意。
关于卢姗和李健林的关系,他之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诡秘表情和窃窃私语。
这下子坐实了。
说实话,他有很强的不适感。
但是陈哲的重点不在这。他继续说自己和李健林的是非。
陈哲说,年初他明确跟李楗林提过,他说了家里的难处,为孩子着想,想买个学区房,沈阳的皇姑区、沈河区教育资源比较好,但房价也高,希望李健林把这几年合作的钱给他结了。
账都在陈哲脑袋里,一个一百平的学区房,在当时的沈阳只需要40万。他觉得以他为海鹰机械做的贡献,这个数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