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一个中远投,球砸在篮筐外沿,崩出一个诡异的弧线,飞到相邻的球架子下面——那里的地面有一汪水。
球砸在水面上,顿时失了弹性,bia叽一声。
陈一天没有去拣的动作,大炮瞪他一眼,骂了声操,闷头跑去,把球拣了回来。
他把球扔回来,直奔陈一天的面门。陈一天用手腕的柔劲儿,把球拢住了,高高地拍了几下,让球表面的水分蒸发。
大炮说:“不去。”
陈一天说:“为啥?怕火锅有毒咋滴?”
大炮说:“嘿嘿……”
陈一天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凑过来,把音量放低:“他俩当着其他人的面,老是有一些亲密动作,让人非常不舒服。”
“你不舒服了?”
“哎哎哎!先说啊,我可不是嫉妒啊!你不觉得吗?有的情侣,当着大家的面,神态动作都特正常,不会让他人尴尬,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们不恩爱。有的处起对象来,不管有多少人在场,老是有些小动作,像是强调他俩有这种功能似的,我是特别反感。”
陈一天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太讷于言表,有些心理活动,真的需要另外一个人说出来,他才会由衷地认同。如果没有人点破,这种感觉就会朽在他的身体里。
大炮一伸手,截了陈一天的球,一个跳投,这次球进了。
“所以,我不想去。”
陈一天冲到篮球,用后背别着大炮,跳起来摘了篮板:“噢!那我也不去。”
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陈一天只是潜意识不想去,现在,大炮给了他一个正经理由:大炮不去,我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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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攻守同盟,不久就瓦解了。
听靖宇说大炮和陈一天都不来,林小诗课间亲自去规劝庞傲,说宠傲你来呗,人多才热闹,不想吃火锅可以吃别的,要是500不够你吃,可以追加预算,咋就没意思了?啥叫有意思?你不来才没意思,我叫上一个漂亮妹子,你有没有意思?
当着全院同学的面,直男庞傲实在抹不下脸,绅士的他只好一堆六二五:“陈一天去我就去。”
然后坐正,用眼角余光,看着林小诗施施然奔着陈一天去了。
林小诗在陈一天桌前没停留多久,就志得意满地回自己座位了。
大炮很意外。
下课后,大炮等着陈一天兴师问罪,他猜测,林小诗用了三十六计中最渣的一计,撒谎。
脑中的台词是这样:
林小诗:陈一天,庞傲说他去,你也一起去吧?
陈一天:他又决定去了?
林小诗:是呀。
陈一天:好吧。
大炮等着狠狠嘲讽他一顿,这个单细胞草履虫。
但是并没有。
事实跟他脑补的剧情不沾边儿。
林小诗说:“靖宇的老乡也来。我跟他提过你的专利,他好像对你的专利挺感兴趣,他的课题在这方面有空白。你来吧,顺便跟他谈谈。”
陈一天没打嗑巴,直接同意了。
由于常年打篮球,变向的动作做太多,大炮有点x形腿。他突然转身倒着走,差点给自己绊个大跟头。
“你这人怎么这样!当初是谁说‘你不去我也不去’的?是谁说对我不离不弃的?你这样……”
“我可没说对你不离不弃。”陈一天正着走,速度不变。
“那我怎么办?我本来还想请你吃二食堂的炒河粉呢……”
两人走到广场,人流分散,周围没人。
陈一天漫不经心地说:“她说我有可能参与那个“挑战杯”的项目,大炮,我需要钱。”
其实,现场的回放是这样:林小诗简洁明了地说服了陈一天,陈一天答应了。但是他补充道:“不过,我没有钱回请你们,虽然我也拿了奖学金,我的钱有别的用……等项目拿到奖金,我一定回请你们。”
他直接略过了几个步骤,能不能进项目组、项目能不能拿奖,他能分到多少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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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过半,对于乔而言,这半年真可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于香告诉女儿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她把印刷店重新开了起来,坏消息是她爸因为欠钱不还被关进监狱,还了钱才能放出来。
对于后者,于乔根本没多想,欠了钱进了监狱,还了钱再出来,公平合理。
暑假里,陈一天带着于乔,第n次去北镇拿药。
停了激素半年,于乔的病态肥胖渐渐消失,她又能穿进以前的衣服。
离开了城市,楼群不再互相烘烤,北镇的暑气收敛了一点。
建筑低矮,头顶透亮,轻风徐来。
于乔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就是去年陈一天和于香一起帮她选的那件。
虽然体重回落,可也没瘦回到生病前的水平,去年穿这件裙子,腋下、腰身都空荡荡的,长度及膝。
今年穿上,女孩的骨肉撑满了它,腰以上、肋骨以下尤其圆润,长度也显短了,膝盖以上10公分都暴露了。
药房的人告诉他们,王大夫今天没来,但是给陈一天留了话,让他们去他家找他。
北镇就那么大,两人步行,从北镇大市穿过,沿着市场后身的河往下游走,按照药房人的描述,找到了王大夫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