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先是坐在门口附近,陈一天打了两局半场后下场喝水,看到于乔还坐在门口,示意于乔走到他那边去。
于乔不懂篮球,她的目光只追随着人群中的陈一天。
陈一天下场,弯腰提起矿泉水瓶,仰脖干掉半瓶,然后拧上盖子,随意甩到场边,动作大开大合,都看在于乔眼里。
她也看见陈一天环视场地四周,找到她以后用手势示意她过去。
球打到下午四点多,陈一天和几个人换了衣服,说要找地方吃饭。
其中就有穿秋裤的同学,还有一个男生提议叫上谁谁谁,于乔跟在他们后面,没听清人名,但看几个男生的反应,估计是女生。
几个人刚打完球,浑身冒着热气,走进小西门的一家小饭店里。
饭店只有一层,只在最里面有一个包间,刚好空着,一行几人坐了进去。
菜刚上了一半,路上提到的谁谁谁到了。原先叫她的男生赶忙起身,把她让进去坐,刚好坐到于乔旁边。
不得不说,这位姐姐长得挺漂亮。黑长直发,长度及腰,穿了件宽松的v领毛衣,掩住腰臀的曲线,可身高和清瘦的脸彰显了骨感程度。
她边落坐边“咦”了一声,夸张地歪歪头,看了于乔一眼。
于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这种场合她没经历过。
某男生连忙介绍,说是陈一天的妹妹,骨感美女“噢”了一声,挑起眼眸望向陈一天。
陈一天没作表示,倒是秋裤男发问了:“我说老陈,你爸你妈偷摸给你生了个妹妹?”
陈一天:“滚!这是我亲戚家孩子。”临时想说:“我表姐家的。”又觉得乱了辈分,干脆闭嘴。
骨感美女伸出两只骨感的手,拆掉面前的餐具包,把拆开的第一套摆到于乔面前:“你几岁了呀?”
于乔对着餐具行礼:“谢谢!我十一岁。”
同席有个学长,听聊天今年大四,吃饭时讲了几家用人单位到他们宿舍招人的事。说他们才刚上大四,就有用人单位直接杀到宿舍,拿着企业介绍和招聘条件,挨个游说,让他们跟单位提前签订就业协议。
还说让他们问问身边同学,这个专业的男生,只要原意来,他们都愿意接收。
几个大一新生觉得新奇,纷纷问那有人签吗,大四学长说,他们宿舍的六个人都说要考虑考虑,毕竟大四才刚开始,大批量的校招还没开始,到下学期,学校也会推荐好的职位,谁也不想这么早就定下来。
有人问待遇怎么样,学长说了一个数字,于乔觉得相当可观。
饭吃到一半,秋裤男掏出一包烟,分给在座的男生。
大四学长接了,坐在骨感美女边上的男生连连摆手,秋裤男也没勉强,“嗤”了一声,直接把烟扔进陈一天怀里。
骨感美女端坐,目光随着烟的弧线,飘到陈一天那边,眼看陈一天接住烟,过滤嘴朝上,在桌面上墩了墩。
等秋裤男生准备给他们点火时,骨感美女保持端坐的姿势,无根无由地说了句:“你也不许抽。”语声缱绻,情绪似有又无。
秋裤男愣住,这烟他点是不点?
她旁边的男生连忙道:“陈一天你别装,你不是醉烟吗?”
美女疑惑地看向他,似乎没听过“醉烟”这个词。
男生补充道:“小诗你不知道,刚开学时,陈一天跟着我们寝室老大抽了一棵,一棵就撂倒,趴了一下午。”说完得意地看陈一天,说的是事实。
陈一天把烟墩了半天,被揭了老底也不恼,无奈地笑了笑,把烟别在了于乔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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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天的父母,思路和行动都领先于他们那一代人。
那个年代,在辽宁省的好几个城市,都有以城市冠名的大型重工业企业,比如钢铁厂、冶炼厂等。与陈一天年龄相仿的小孩,都羡慕那些父母都在x钢的双职工家庭,那种优越感和社会地位,连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都不能比。
陈一天的父亲也有进x钢的机会,因为长得高大伟岸,说媒的人选里,也不乏x钢、x矿的厂花。但他最终还是自由恋爱,跟陈母结了婚,又阴差阳错做起了生意,先是小打小闹在沈阳,后来为了省去奔波的成本,也为了接更大的生意,就带陈母转战了浙江,一干就是好多年。
陈家奶奶对子女本就采取“散养”策略,不拘务必如何、一定怎样,没想到,陈一天父母的营生在当时“不入流”,却意外地躲过一场席卷东北的下岗潮。
1998年,沈阳的社会生活变革已经开始。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裁员行动。因为当时的绝大多数国企,都是用相当低的待遇和较高的福利来养活自己的员工,这相当于签订了一份永不到期的合同,俗称铁饭碗。
突然出现的“下岗”“分流”等词汇,让怀抱“铁饭碗”的人不解,企业不养我们了,不给我们开工资了,我们去哪?干什么?怎么生活?这种观念的冲击、生计的无望,真的影响了一代人。
那年冬天,很多家庭陷入无望,很多人挣扎困惑,很多眼泪和沮丧还有无力,若有似无地弥漫在这座东北工业重镇。但是陈一天家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于乔运动会摘得数枚金牌、陈一天大学生活欣欣向荣,陈家奶奶乐此不疲地研发家常美食,进入十一月份,城市开始供暖了,元旦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