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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节
    里面一方空间就这么些东西,壮男好奇心还挺强,他想细看,我把门关上,掏出一百递给他:“活干完了,走吧”

    “里面啥东西啊?”他问。

    “上一个房客留下的杂物,我收拾收拾还得给人送回去。”

    也不管他信不信,我让他走。就这么屁大功夫,他就干挣了一百元,相当兴奋。兴匆匆走了。等他走了,我把门锁好,重新来到客厅。

    我想进里细看,崽崽跑过来,顺着我的裤腿爬上来,唧唧叫个不停。

    我拍拍它的小脑袋瓜。它再叫我也得进。

    我进到里面,空气极其浑浊,闻着有一股很重的灰尘腐朽味道。我顾不得这些,随手把那幅画拿起来,里面实在太黑,我用手电照着,画的表面泛着光,实在是无法摄取精细的细节。我只是依稀看到,画的似乎是一幅色调极其灰暗的作品,内容是一个人死在地上,看了不舒服。

    我如同掉入冷水深窟,全身泛着凉意。从里面退出来。

    现在虽然是白天,客厅里却有大片大片的阴影,温度不高。我拿着画坐在沙发上,竟然瑟瑟发抖,只好裹着毛毯,把画对着窗外的光。细细来看。

    这幅画一看就不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画法技巧很拙劣,画中能看出一条街道,有点抽象主义画风,街道两旁是几栋建筑,有居民楼也有小卖铺。街道上空空荡荡。在正中间趴着一个人,应该是个年轻人,穿着白衣黑裤,身下是黑褐色的大片血迹。这些血弯弯延延,还保持着流动的状态。

    我盯着这幅画,这虽然是一幅画功很拙劣的画,但却又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

    画上的用色是非现实主义的,根本不用现实状态的色彩,看上去更像是画家随心所欲,这些随意的阴暗色调搭配一起,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还有一种极其深邃,似乎触动人心最深处的情绪。

    我甚至生出这样的判断,画上的内容不重要了,不管是画一个死人或是画猫画狗,这些内容其实都是在为画面的色彩服务。浓郁而深沉的诸多色彩调配在一起,带出很难描绘的意象。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昨晚做的那个怪梦。

    我在梦中遇到了藤善。他把我领进狗场,出来一条奇幻的大狗。这条狗是狗身人头,半人半狗,狗脸上复杂的人类五官形成很奇怪的表情,还不断冲着我狂吠。

    这种噩梦意象现在和我手里的画,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契合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在这些现象的背后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画,一会儿盯着前面的墙想着昨晚的梦,一会儿又漫无目的的沉思,自己都说不出想的什么,古怪离奇,离奇古怪。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下来,屋子里阴森森的犹如涌入了很多沉甸甸的黑色物质。

    我抹了把脸,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看表,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枯坐了三个多小时。真是弹指挥间,刚才的状态确实迷离,根本没察觉时间的流逝。

    我提着画站起来,走到墙边打开灯,灯泡闪了两闪才开。坐的时间太长,两条腿竟然有些麻木,我蹒跚走了两步,一时没拿稳,手里的画落在地上。

    我弯下腰捡起来。画的背面朝上,这时,我看到上面用黑色的笔写了几行字。

    我赶忙把它放在光下仔细去看,第一行是两个字,“命运”。

    我再看第二行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死才能回去,我要回去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两个世界

    我反反复复读着画背面的这两句话。从字面来看,我不太相信这两句话是死者王建祥写的。因为“命运”这样的词有点高大上,而王建祥本人没什么文化,也不看书,这样文绉绉的词他或许能想到但不会郑重其事写出来。

    第二句话就更古怪了,“死才能回去,我要回去了。”潜台词就是说他死了呗。现实情况,王建祥确实死了。

    我陷入沉思,看看后面的话又翻过来看看画作的内容,一个人脸朝下趴在街上。身下是血。这幅画在描绘什么?它在传递什么信息?确实有人死了,还是这只是一种象征或是隐喻?

    我把画放下,到那扇门前又钻了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大概一米多高的柜子。

    柜子十分老旧,大概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表面刻着陈旧花纹,柜面落着厚厚的灰尘,一擦一手灰。我戴着手套,刚想开柜子觉得不妥,出来翻找工具,找到新买的口罩。

    我戴上口罩重新进去,缓慢拉开柜门。

    柜子一共三层,黑不隆冬的,堆放着很多书。我打着手电,伸手进去从第一层隔子里把书捧出来。就算我戴着口罩,也能闻到书发霉的味道,真是冲鼻子。

    我用手电照着,这些书很杂,有佛经有科普读物还有一些连环画。我拿起佛经看看,封面写着《腾云大师详解地藏菩萨经》,随手翻翻,书里都长霉虫了,微粒一般的小虫子在书页上乱爬。

    我听到唧唧的叫声,回头看,崽崽倒是挺精明的,躲在门外很远的地方,好奇看着我,就是不进来。

    它是黄鼠狼,嗅觉肯定比人敏锐,这里的味道更受不了。

    我没有理它,打着手电随手翻着看,这本佛经真挺厚有三百多页,细细查过,却没有发现出版日期和出版号,说明这书是非法出版物,也就是有人找了家印刷厂自己盗印的,这种事很多,只要不公开发行,没人管。

    书里是大白话讲解地藏菩萨经,没什么系统,想到哪说到哪,天马行空。很可能是这个腾云大师口述,有人在下面记录,然后整理成册。

    这种书看着高深,其实没太大意思,我翻翻也就放在一边。民间有很多学佛的信徒。他们也没什么正规老师,像帮派一样定期聚会,有内部的读物,然后有人讲解。这本佛经应该就是民间的内部读物,里面都是口语化的东西。适合普通老百姓阅读。

    我脑子里大概有了形,死去的王建祥估计是加入了什么邪恶的教派。教派经典依托的是对佛经的歪曲解读,这么来看,他自杀就有了理由。

    我继续翻看那些书,居然还有《时间历史》,《我们的量子力学》这样的青少年科普读物,这是一套相当著名的丛书,叫第一大爆炸系列。

    我翻了翻,虽说是科普读物,但你如果一点没有物理学和高等数学的底子,读起来还是相当困难的。我学历不高,平时在解南华督促下还能看一点这方面的东西,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王建祥,这么个下岗工人会看这样的书,画面实在太违和。

    我脑海中勾勒出王建祥的日常形象。许多人都说他性格孤僻,不怎么合群。他无妻无儿,难道除了工作他平时就一个人窝在家里看这些书籍?

    我把书翻了一遍,所有的书不管是宗教的,还是科普读物的。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方向。我能感觉出来,这个方向的尽头应该就是王建祥自杀的原因。

    我把三层隔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最下面一层居然放着一个破烂的地球仪,上面的国家画的粗糙不堪,表面还有一些黄色发臭的东西。我恶心的想吐,心说话不是粪便吧。这地球仪估计是王建祥从哪个垃圾箱里翻出来的。

    我把这些破烂全都堆在客厅,今晚反正也没事,我一遍遍翻着这些书。看着看着有些发现了,在一些书里有人用红笔画着一条条标记线。应该是王建祥画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似乎在研究什么。一个为生活打拼的普通百姓。如果没有很强烈的动机来驱使,很难有心思研究这些高精尖领域。

    哲学也好,科学也罢,它们带不来实际的效益,只能让一个人眼界开阔。思维扩展犹如星辰夜空。在如今浮躁的社会上,没什么人看书了,更别说研究这些东西。

    你要拿这样的书看,别人会问,你看这些书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这就是现在时下主流的价值观。

    我呆呆的想了片刻。毫无头绪,脑袋有点爆炸。

    我在厅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实在推想不出四五六,我把啤酒开了一罐,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喝完了酒,睡意朦胧。我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

    崽崽窜到我的胸前,唧唧叫着,我拍拍它的小脑袋瓜:“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我把喝剩下的啤酒罐子扔在一边,满屋都是书的霉味,冷气盘旋,我捂着毛毯昏昏沉沉睡过去。

    这次没有做梦,睡得真是香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中有人推我:“老王……”

    我实在太困太乏,无力睁眼。迷糊着说:“你怎么来了?”

    “我们都担心你。”那人说。

    这是个女人,声音很熟悉,我仔细想了想,猛然想起这不是刘大姐吗,她怎么进屋的?

    “我没事。”我说。

    我心跳加速,这根本不是我要说的话,现在我好像中了梦魇,想醒又醒不过来。

    “老王,你应该振奋起来,儿子过世之后你就没出过屋,我们都很担心你,今天我拉着几个老哥们老姐们过来看看你,你要是生活有什么困难就张嘴,我们力所能及的都能帮你。”刘大姐说。

    “我真没事,缓几天就行。”我迷糊着说。

    我感到人影晃动。可就是睁不开眼,隐约中这些人好像在打扫屋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供品,后面竖着黑白遗照,小香炉里插着三根香,冒出渺渺白烟。

    刘大姐来到供桌前。把遗像拿起来,用手巾小心翼翼擦拭表面的灰尘,感叹说:“多好的小伙子,说没就没了。人生真是没法说,前后就差那么零点几秒。孩子就被车撞死了,可惜啊。”

    我心跳猛然加速,虽然没睁眼,可意识似乎在延伸,一直蜿蜒到遗照上。

    这次看清了,遗照上的照片,正是我神识之境中的那个儿子。照片上的他很年轻,眼神有些稚嫩,显得清瘦无辜。

    我忽然悲从中来,无法形容的心疼,猛地一睁眼,感觉自己能动了,大叫一声坐起来。

    我还在冷冷清清的客厅里,崽崽在胸前因为我突然坐起,摔在一边。唧唧叫着表示不满。我没心思理会,呆呆看着客厅,满地都是翻出来的烂书,地球仪滚落在墙角,圆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供桌和照片。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逼真至极的噩梦。

    外面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地板上有一块犹如清水般的亮色。我终于明白了,刚才的噩梦并不是梦,而是无意中我“通灵”到了那一层世界。

    目前来看,应该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我现在所在的现实世界。另一个是我的神识之境。

    现在无法确定神识之境只是出自我的臆想,还是确实存在。

    如果确实存在,我的神识无意中和那个世界的频率契合,感知到了那里发生的一切。

    刚才的梦中,我进入那一层世界。在那里。我还是老王,王建祥,刘大姐还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儿子还是死了……自从儿子过世之后,王建祥过得非常不好,他意志消沉,从来不出屋,每天都窝在沙发里。

    神识之境中的客厅,圆桌上摆放着供品,摆放着儿子的遗照……我站起来,走到现实世界的圆桌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发愣。

    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只有在睡了之后,才能进入那个世界?它和梦境有什么关系?藤善是不是在那个世界里?我第一次在这里睡觉梦见他,是偶然的吗?

    我再无睡意,想到一件事,也不顾现在是晚上,推开房门跑到楼下砸门。砸了半天,有人骂骂咧咧开门,手里还提着棍子。开门的是个老娘们,一看我就愣了:“你是楼上的小伙子吧,这么晚你要干什么?”

    她正是今天找我投诉漏水的那个邻居。

    “大姐,半夜打扰你不好意思,我只想问一件事,你是不是在镜子里看到什么东西了?”我说。

    老娘们害怕起来:“你快走吧,你们家我再也不去了,我都害怕。小伙子你小心点,镜子里有人。”说着,她把门关上。

    我又跑回家,来到厨房,从墙上取下镜子。

    我捧着镜子小心翼翼来到客厅,颤抖着手,用镜子去四下乱照。我紧紧盯着镜面。

    第四百七十八章 死亡的方法

    我拿着镜子来到客厅,用镜面四下照着,我紧紧盯着镜子里的影像。

    当走到圆桌前,镜子里的影像变了,它没有映射出此时空荡荡的圆桌,里面也出现了桌子,可桌上铺着桌布,上面摆满各色供品。我心潮澎湃,稍稍调转镜子的角度,从狭窄锋锐的镜子碎片中。勉强看到了供品后面是黑白遗照的底座。

    看到这里,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根本什么都摸不到,空空荡荡的。可镜子里明明照出了供品和遗照这些东西。

    我放下镜子,长舒口气,回顾整个大厅,全身阴冷。

    我总结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此时此刻,另一个世界也在同时进行着进程,那里的客厅和现实世界的客厅重合,而这面镜子能够即时看到那个世界的影像。

    这就好解释了,为什么楼下的老娘们会吓得浑身发软,在镜子里看到陌生的人影。她看到的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而是属于那个世界的。

    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陈述我自己也有点绕晕,就以现实世界和神识之境进行区别。

    现实世界和神识之境有重合也有错位,我现在所在的客厅两个世界就高度重合,甚至桌子摆放的位置都一样,也有错位的地方,现实中这间房子设有玄关,而神识之境里就没有。

    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多,千头万绪,我没有急着用镜子去照什么,而是来回踱步。

    走着走着,来到客厅门前,忽然想到这里吊死过人,便停了下来。我盯着空荡荡的大门看,脑补王建祥自杀时上吊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回头再去看放在圆桌上的残破镜子,愈发倒吸冷气,心头隐隐浮现出阴云。

    这面镜子是谁打破的?王建祥寡居,最合理的解释是他自己打破的。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打破镜子?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面镜子能够映射出那个世界里的影像?

    我在镜子里看到了神识之境,楼下那个老娘们也看到了,说明这面镜子作为工具窥测另一个世界的影像并没有使用条件,人人都可看。既然如此,王建祥肯定也看到了。

    我盯着地上那一堆烂书,滚到墙角的地球仪。心头的想法愈发明朗起来,这些书虽然五花八门,宗教科学无所不包,但总的来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