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肖扬将他拦在身前,一步也不退让。
卓遥没法近孟瑛的身,只好继续言语攻击,“正确的事?在我卓遥心里,正确的事便是让我爹,我姐,我弟,还有我的妻子此生不受半分飘零之苦!如果你不曾抛弃我,我卓遥死也护你!”
“再说,你凭什么认为你就是大义,王朝更迭,总会有新的秩序建立,这腐朽不堪的孟家江山,凭什么主宰天下!”
在座的人心头一惊,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虽然在卓家人心里早已是心照不宣,但是还没人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现在卓遥这样直白地控诉,实在是令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
孟瑛听完,愣了一瞬,然后无比失望地笑了,他冷笑着摇摇头,“卓遥,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卓家人把你教得很好,教得忘记了仁义礼智信,教得你骨子里早已只剩下猖獗与狂妄!”
“卓遥,你最好记住你今日的话,我孟瑛也送你最后一句话,卓家今日能将你捧得多高,来日他们就能将你碾得多碎!”
孟瑛的表情没了之前的愤怒,反而渐渐变得平静。
最后,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他笑了笑,眼底变得决绝又冰凉,“道不同,不相与谋。”
这样的眼神,在这场一时冲动的骂战中,给了卓遥致命一击。
他是从来不怕捱骂的人,却是怕极了,孟瑛会对他失望。
他送他的木剑,时至今日,还被妥帖地放在上了锁的木匣里。
他教他的剑法,每日清晨,都会被他演练无数遍。
他教他的道理,即使不得其意,他也从未忘却过。
他憧憬孟瑛。
他曾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练剑,即便那时的自己连剑都举不起,若是能学得与他有三分相似,他都会激动的睡不着觉。
他也曾随着他踏入深山,寻找棕熊的痕迹,那时的路湿滑泥泞不堪,他每一步都会踏进他大大的脚印里,他知道,跟着哥哥走,就永远不会陷进泥里。
诸如此类的回忆太多太多,他儿时有多崇拜,现在就有多绝望。
绝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管今日的话是否真心,也不管他对孟瑛怀着何种感情,话一说出口,就不能收回。
他满心向往的哥哥,终是失去后,又再次失去。
不知何时,谷大夫快马加鞭赶到了行宫,悄无声息的进了这小院。
他站在孟瑛身后,带着怨气的喊了一句,“王爷。”
孟瑛回眸,与谷大夫对视一眼,“嗯,就来。”
话毕,孟瑛转身,没有一丝留恋。
卓遥不甘心地抬手,“孟瑛,你站住!”
孟瑛没有停留,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放慢一点速度,就这样径直离开。
卓遥刚想开口,却被谷大夫一个冰冷又带着杀意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谷大夫背着手,叹息摇头,气冲冲地随着孟瑛去了,走时,还朝肖扬喊了一句,“肖扬!过来!”
肖扬担忧地看了一眼白芷,白芷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扬莫名与卓翎对上了眼,很奇怪,他们竟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肖扬朝卓翎微微点头,然后跟着谷大夫离开了。
三人这样离开,只剩下原地的人,各自蜷缩着,缄默不言。
秋风轻轻的刮过,没有炉火,没有火锅,只有一地狼藉。
第258章 她没有家了
谷大夫让肖扬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脱掉孟瑛的衣衫,只见一整件白色的里衣,除了领口都被鲜血染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谷大夫有些看不下去,“王爷啊!你不要命了吗?”
“无碍。”孟瑛闭着眼,任谷大夫给自己清理着伤口。
“你这样会死人的!哎!你真是!”谷大夫一阵无语。
孟瑛心情很糟糕,他不再应答谷大夫的话,只满脑子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意气用事,只是觉得内心一片荒芜。
儿时的骄傲与他渐行渐远,他实在弱小得让自己厌恶,他弱小得护不住自己的母妃,姐姐,还有妻子,甚至是卓遥,那个这么黏着他的孩子,都能与他分道扬镳。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他吃痛嘶了一声,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让人头顶发凉。
谷大夫掏出一个药罐,道:“这个是生肌的,有点痛,你忍着点。”
孟瑛像是失了神,没有任何回应,直到那冰凉的药膏覆上伤口,鑽心的疼痛袭来,痛得孟瑛落下两行清泪。
泪水滴落在谷大夫手上,谷大夫放轻了手上动作,用嘴轻轻地吹着伤口。
直吹到他上完药,谷大夫才用长辈的口气对他道:“你这样子,要是让你娘见了,不知该多心疼。”
“我没有娘了。”孟瑛绷着脸,却是绷不住眼泪。
谷大夫语塞,“你还有王妃呢……”
孟瑛抬眸,眼底的慌张显露无疑,“我……我……”
孟瑛我了半天,才从喉间艰难生涩地挤出一句话,“我……我这般无能……她还要我吗?”
孟瑛说着,眼泪根本止不住。
谷大夫是真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样的孟瑛,他从未见过,“你自己伤好了问问她。”
孟瑛垂眸,咬着牙,嘴皮止不住的颤抖,“不问了……再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