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存在于记忆里,唯一未了的遗愿。
丛欢听见他的话更加难受,抱着人用力眨了眨眼睛,让眼眶里的泪水掉落,然后迅速调整情绪,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一点怀抱。
丛欢注视着对方,万分珍重地伸出手抹去江南星眼角的泪,明明心如刀绞但面对爱人还是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去。”
随后准备扶着人起身,但无意间目光触及落在江南星身上的红色选票,刺目的鲜红,就像大大小小见血的伤痕。
丛欢脸色微变,立即出手把那些刺目的猩红尽数扫开。
而且把对方身上的红色拍落后还不够,丛欢转眼看着地面上的一片血红,又手忙脚乱地要把这些代表死亡的选票全部扔开——
全部丢掉,让它们全部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江南星面前,让它们全部滚开!让它们都去死!
——那帮人全该死!
由爱而生的悲痛终于转化为恨意,纸片翻飞滚落到一边,手尖快速划过地面,几番折腾下来竟是磨出了血,但丛欢根本无知无觉,死死盯着地面依旧在快速清理着。
后边的白榆发现异常赶紧上去稳住丛欢,压低声音道:“够了,冷静点。”
但白榆的话丛欢压根没听见,动作毫不减慢。
江南星恍惚间看见丛欢手上的血迹,他的思绪还没能完全清晰,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对方受伤的手。
感受到手背上不轻不重的触感,丛欢瞬间一愣,动作戛然而止。
沉默半晌后丛欢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了一些,定定地望着江南星许久,此刻对方那双若琉璃的眼睛中灰色暗淡。
琉璃易碎,光彩不复。
然而这双眼睛里并不是空洞的,丛欢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
两人无言片刻,最后丛欢倾身,再度抱住眼前人,与刚刚悲痛万分后紧紧地相拥不同,这次的怀抱很轻,是最为和缓的爱意。
“抱歉,别担心,不看了,不看这些东西了,我们走,去找你哥哥……”
不管维恩的那些计划,也不想管nal的什么病毒,这趟说是无功而返也好,多此一举也罢,丛欢现在只想带着人离开这个地方,完成当年那份未了的心愿。
而正当丛欢扶着人起身时,白榆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忍不住轻声惊讶。
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丛欢立刻警惕地偱声看去,但在看清令白榆惊奇的目标后,他的表情也骤然一愣——
在边缘的空地上,一堆红色的选票七零八落地被扫开,堆叠在那里,而在那一片血色之上,有一抹素白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惹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稍稍顿了一会儿,白榆首先动身,走到那附近弯腰将那片白色缓缓拾出。
“这是一张……反对票。”
白榆检查完那张选票,接着抬眼,迎着江南星的目光轻声道。
这一张反对,可能来自某个熟悉的共事者,又或者是来自某个心中不忍的陌生人,这份反对实际没有能阻止任何事,但这份“微不足道”的心念,如同星光难掩。
丛欢立刻伸手接过选票,确认后拿着又靠近一点,让怀里的人能仔细看清。
江南星一直没有主动出手,望着近在咫尺的一份善念,愣了许久。
安静过后,江南星眼中似乎清明了一些,终于伸出了手,默默接过。
满屋的猩红之下,或许尚有微光闪烁。
丛欢垂眸望着人,接着靠近轻轻吻了吻眉间,温声道:“我们走。”
丛欢明显不愿意再多留,揽着人快速离开这里,后边的白榆本打算跟上,但回头时却发现颜时予正站在桌旁仔细观察着什么。
“怎么了?”白榆快步走过去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怎么多年了,这机关竟然还能一碰就开,真不容易。”
白榆思索了一下道:“你是怀疑有人故意让这些选票被发现的?但这有什么用?”
“有用啊,让人心痛。”
“心痛?”听见这个回答白榆稍稍有些疑惑。
颜时予抬眼道:“准确来说叫情绪紊乱,实际上之前维恩的一系列的举动,很多似乎都仅仅是在干扰江医生的心绪,诚然维恩就是个神经病,但大费周章做这些,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说到底,从踏入南港开始,他们的所有行动几乎都是有人引导,这一切都离不开维恩的控制,他有意在一步步摧垮着江南星的精神世界。
但在颜时予看来江南星并不是会崩溃然后推翻原本信念的人,如果真正到了心死如灰的时候,他更倾向于自我毁灭。
维恩只要不蠢应该也能看出来这点,那他又为什么有信心江南星会最后站在他这边?
白榆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扫了一眼这满地猩红亦是心惊,忍不住道:“不过……至少还有那一张反对票。”
有那么一丝善念,终是好的。
“……我倒感觉,那张票很奇怪。”颜时予忽然道。
“什么?”
“从那个日记上看,社区后期众人的情绪十分异常,易怒易爆,这种环境下,要么所有人都疯,要么就一半一半,偏偏独留这一张反对,反而很奇怪。”
白榆斟酌道:“或许只是有个人临时心软了?”
颜时予反问:“近万人,只有那一个突然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