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凯听完没多想,他特地从橱柜里翻出了最精致漂亮的餐具,一边认真摆盘一边随口道:“哦?你们要出国旅游了?那好啊,行程安排好了吗?”
“不是旅游。”
“那是做什么?”
丛凯依旧在满心欢喜地摆弄着盘子。
“他病了,我要带他去国外看病。”
“哗啦”一声,丛凯手中的盘子忽然一抖,刚摆上的糕点散落到地上,但对方并没有立刻弯腰去捡而是呆愣在原地。
厨房里沉默了很久,最后丛凯慢慢转过身望向儿子,丛欢此时的目光十分平和,安静地看着父亲。
半晌后丛凯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的眼中止不住地出现一丝慌张,下意识看了看客厅的方向又看了看丛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他……那孩子的病……怎么样?”
仿佛是这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丛凯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没事,”丛欢安慰父亲道:“有办法的,只是有些费功夫而已。”
“好,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
丛凯低头喃喃自语,接着又立刻抬头,走近几步急切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多费工夫都没事,只要人没事就行!只要人还在就好!”
丛凯此刻心跳很急,一些痛苦过往似乎在生命里重现——丛欢的母亲、他的妻子,当年就是病逝的,整整近半年的时间他求医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变得虚弱直到最后离开。
那是他一生的痛。
“爸,”丛欢伸手轻轻拍了拍父亲,“没事的,会好的,只是我们要出趟远门,并且需要一点时间。”
丛凯看着儿子的眼神,或许是看懂了什么,心跳慢慢平复,深吸几口气后连连点头道:“嗯,你要好好照顾他,一定要在他身边,别走远……”
“哦,说起来那孩子还在客厅等着呢,别耽误时间,快些过去吃早饭。”
说着丛凯赶紧回头把刚刚弄乱的摆盘恢复,丛欢亦回头继续收拾完东西,准备把最后的粥端上去。
而就在丛欢要离开厨房前,丛凯忽然叫住人询问道:“那孩子……是你十八岁的时候提过的那个人吗?”
丛欢十八岁的时候参加夏立营回来,曾经悄悄和他说过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当时向丛凯描述的时候,丛欢几乎是用尽了这辈子学到的所有赞美的成语和诗句。
而在被迫听对方滔滔不绝夸了“爱人”半个小时后,丛凯回复了一句:“滚蛋。”
他觉得这小子做春梦。
而此刻或许是心有所感,丛凯再次问起。
丛欢轻笑了一下,道:“是。”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丛凯呼出一口气,接着笑道:“你小子挺厉害,但还是没我厉害,我和你妈从小就认识了。”
几个人一起算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早饭,期间丛凯没有提看病的事,他像是不知道,依旧热情似火的模样,欢欢喜喜地招待人。
只是等到两人辞别的时候,丛凯拉着江南星的手,盯着人认真道:“记得以后常来,这里就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江南星心中微动,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丛先生……”
“哎!”丛凯假装不满道:“怎么还叫‘先生’啊?”
江南星一愣,刚要开口,丛凯又立刻制止了他,“不用,这次先不用,下次过来再喊。”
丛凯拉着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温和,浅笑道:“记得下次来,就要喊‘爸爸’了。”
江南星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丛凯也不急,一直安静而温和地看着对方,带着某种独属于亲人的怜爱。
最终,迎着那温暖的目光,江南星轻轻点了点头:“嗯。”
丛凯眼中的笑意更深,随后靠近一步给了一个拥抱——
“记得回家。”
———
两人拜别了丛凯又一路开车回到建云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维恩知道了江南星已经决心要去南港,现在他的状态好很多,基本没什么症状。
两人来到巷子,准备回去把小猫接走,离开这段时间拜托别人照顾一下。
工作日的上午,该上班的已经上班,出来溜达吃早饭的老人也基本回去,巷子里十分安静。
丛欢细心地给人戴上帽子,尽量遮住面容,毕竟警局的死亡证明是实打实下发了,一时半会儿李熙他们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驳回。
所以按理说,江南星此刻还是一个“亡者”。
丛凯在外省,不特意关注的话并不知情,但如今到了建云市还是遮掩一些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路过诊所的时候,江南星看见紧闭的门口放满了鲜花。
有些看起来是特地买的,有些则似乎是采摘的家中种植的花朵,甚至还有小孩子的棒棒糖混在其中……五颜六色,杂乱无章。
“社区的人知道了你的事,”丛欢开口解释道:“这些是他们送的。”
这是悼亡的花朵,代表悲痛,亦代表思念。
江南星垂眸望着那些充满生机的鲜花,喃喃自语道:“谢谢。”
小猫被成功接出,路上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江南星怀里,乖巧地过分。
看着怀里乖顺的小猫,江南星忽然询问道:“你其实早就认识它了吧?”
丛欢笑了笑,没否认,只是揽着人轻轻碰了一下额头,道:“但它确实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