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湖时,你连说话都没力气,”陆见深低声道,“那时,有一团力量控制着我,它在冷静的思考之外,让我必须找到一个缺口才能发泄。那是愤怒。我今天又感觉到它了。”
闻奚愣了愣,嘴角忍不住上翘:“很难控制,对吧?”
陆见深没有回答。
“我知道,”闻奚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睛,睫毛蹭过陆见深的唇角,“怪不得。”
“……什么?”
闻奚说:“怪不得在冰湖那一次,那些藤蔓总是在往我衣服里钻,像是要把我完全控制住。”
陆见深再次沉默时,闻奚温软的手指经过他的衣领:“其实有的时候也不用控制。愤怒与害怕是一体的,你只有面对的时候,才能完全消解。比如现在,你只能想我,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见深扶在他侧腰的手慢慢松开,哑声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这里。”
手指划向心脏的位置:“和这里不一样。”
闻奚抓住他的手,按在心脏上方:“这里说什么?”
陆见深盯着闻奚,漆黑的眼眸微微泛红,像是回到了不久前的时刻。他说:“想据为己有。”
想占据眼前的人。这只能是他的。
他忍不了。
可是冰冷的理性时刻牵制着他,难以启齿:“我不想伤害你。”
闻奚感觉自己的耳朵烫得厉害。只不过在黑暗静谧的室内,他能察觉到更为滚烫的目光。他克制住忽然异常警惕的潜意识,听见自己颤动的心脏。
他仰起头,额发被细汗打湿,月色为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睛添上朦胧水雾。
“那就毁掉我吧,怎么过分都行。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
一场大雪在长夜降临。
壁炉的火焰徐徐而生,噼里啪啦的声响充斥着静谧的室内,驱散寒冷。
闻奚的头发散落在肩头,不知不觉中又长了许多。他每次开口说话都像在撒娇,发尾随着声音颤抖不已。
“……你这么熟练?”闻奚难免怀疑——他记得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陆见深既生涩也熟稔,有一种奇怪的得心应手。
“信息池相当于世界的全部。”陆见深的双眸沉静如雪,慢慢融化。
火光剧烈摇曳,映在闻奚仰起的脸上。
很难形容一个人身上充满这样的矛盾。危险与性.感并存于那双浮满月色的眼眸,羞臊也好,难以忍受也罢,都在月光碎至一地时显得欲拒还迎。
让人想破坏这一切,然后完整地占据。
陆见深知道那不是一个好主意,卑劣的想法应该被克制、摈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理解、被接纳。这会让他更加难以控制。
他清楚闻奚的意思。
那双漆黑的眼眸不再平静,也不再克制。
而闻奚第一次意识到,只有在面对陆见深的时候,他才肯心甘情愿地暂时交出主动权,完全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
一个他唯一信任的人。
不久之后,他渐渐对自己最为裸.露的欲.望失去了掌控。干脆也懒得掌控什么,不如什么也不想。
半途的风雪更大了。凛冽寒冷的风撞上玻璃,呼啸的声音几乎让人误以为破碎。而实际上,室内仍然是安全的。
闻奚很清楚那些令人安心的火光,它们彼此触碰时用力得好像难以分别,至少在此刻是真实的。
……
回廊中庭的餐厅飘满烤鱼的香味。虞归负责烤,井与负责撒料,李昂负责讲段子。
全鱼宴结束时,李昂好心地让每个仿生人都闻了一下最后一盘烤鱼的味道。他扭头再数了一遍人头,纳闷儿了:“现在几点啊,冬眠吗?难不成还要我亲自给他们送过去?”
蛋卷自告奋勇:“我去送。”
它端着盘子跑进走廊,在刚洒过水的地面上径直滑倒。鱼洒了一地。
方脑袋的机器人陷入绝望之际,刚好碰到虞归。他回头瞥了一眼闻奚房间门口,下午仿生人送去的两升水已经被拿走了。
“问题不大。”虞归笑眯眯地拎起想去当面道歉的蛋卷。
-
大雪尚未停歇,早已淹没了摩图罗树存在过的痕迹。连同那个通往废墟的入口一起掩埋。
闻奚站在窗前,细长的手指扶着玻璃,轶丽的双眸有些失神。另一只蜷在身后的手被缓缓掰开,十指交扣时,他回过头,湿汗让发丝贴紧前额。
闻奚抬起交握的手,凑过去舔舔骨节分明的手指,眸中水渍显得无辜懵懂。
“那些信息池在你的脑子里是什么样的?”他好奇道。
陆见深低头亲吻他的耳垂,答道:“它们天然存在。”
“就像是回忆?”
“比回忆更清楚。”
中途时,闻奚问道:“那你呢,只属于我吗?”
“只属于你。”陆见深答道。
闻奚不由自主地回应他,预感到明天的训练自己是没法参加了。他知道那些后背的伤疤将会被如何舔舐,他的荣耀与不堪都被视若珍宝。
事实上,他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都没参与过。
闻奚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地休息过了,身体和精神上都在完全放空,什么也不想。那些经年累月的敏感警惕也终于有了放松的间隙,让他不至于一直浅眠。
除了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让陆见深完全恢复平静。面对陆见深事后充满歉意的目光,闻奚只是懒洋洋地咬耳朵:“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