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缓慢地流泻。
陆见深背靠着那堆废墟,静谧诡谲的光点途径他的头发与皮肤,勾勒出真实的轮廓。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样,但却什么都发生了。
闻奚努力支撑起身体,朝他靠近一步。
“……别过来。”陆见深语气疲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闻奚盯着他已经完好无损的身体,困惑与不安强行拽回了清醒的意识,“你是被什么污染素影响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光点从陆见深的指间泄露,降落在尚未干涸的血泊。
“我不知道。我确认过,我没有携带任何污染素,也不会感染别人。”
“是在你出城后的这段时间吗,你接触过什么?”闻奚急切地追问。
但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些细节。
在沙舟基地的时候,他以为陆见深受了一些严重的刀伤,再去察看时却又只剩下一道伤口,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闻奚自言自语道:“不是我看错了,流了那么多血……是因为你自己愈合了。你果然当时骗了我!”
陆见深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我还没有找到答案。”
他对陆见深阻拦的眼神视若无睹,自顾自地靠近他,喉咙发出低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摇摇晃晃地走来,跌坐在那一团污血之中,若无其事地眨眼:“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以凡人血肉之躯,怎么与污染物有一战之力?”
陆见深定定地看着他。
闻奚好奇地戳了一下那截新生的腿,漂亮的肌肉线条,像是天生完美的作品。他抬起下巴,懒散从容:“如果你和那些东西一样,迟早要变异、膨胀、爆发……那我们也可以一起选择如何面对死亡。”
陆见深似乎出乎意料。他眸中薄雪被暮色消融,沉入长夜。嗓音充满不解:“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执着。”
“因为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有关系。”闻奚说。
他抬起手,想抹去陆见深颊边的血迹。
“我时常会梦见那一天,我看见那些啮齿类污染生物在吞噬我的亲人。我一度以为只要杀掉那些东西,所有的,这一切噩梦都会结束。但如果不是呢?如果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那还有意义吗?”闻奚再次问道。
他听见陆见深的沉默,就像他早已知道的答案。
“你见过我的梦。我们可以找一个很远的地方,像梦里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反正能活到一起毁灭的那一天,也算是一辈子。哪怕只有一个月,一个小时,一分钟,我也算真正活过一次。”
“闻奚。”陆见深捏住他微微颤抖的手。
雨水坠落在闻奚的睫毛,沾湿了泛红的眼角。他注视着陆见深:“我不在乎那个残酷的未来,我只在乎现在。至少我不会又一次失去你。”
雨水洗去散漫的笑意,露出执拗而哀恸的情绪。
是那样深重的一瞬间,打碎了长久以来岌岌可危的表象,让真实更荒诞。
闻奚盯着他苍白干涸的嘴唇,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主动亲了上去。他想,他非得拖着陆见深一直到地狱不可。
他毫无章法,不管不顾,只想让这个人属于自己,沾上自己的气息。
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颈,温和又不容置疑地将他带到更近的位置。近得能听见加重的呼吸刮过皮肤纹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扫过每一寸血肉、骨骼、神经。
那样剧烈的亲吻让闻奚终于有了释放的空间。在窒.息到仿佛溺水的过程中,好像他长久以来的不甘和不堪都被看见,被原谅,被抚慰。
“呼吸。”陆见深亲掉他唇上血迹,唇角安抚般地碰触他的鼻尖。
额头相贴时,闻奚听见喘.息和心跳,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
扶在闻奚后颈的手慢慢松开,陆见深低声唤他:“闻奚。”
闻奚扯扯嘴角,明白了:“你还是不会和我一起走。”
“一切都会结束的,”陆见深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会找到这一切的源头。”
闻奚冷笑道:“你是什么自大狂,有拯救世界的病吗?!你还是不明白,那一天还很远。”
陆见深望着长夜冷雨,低声道:“人类会坚持到那一天的。你也会。”
他收回目光,悬空的手像是要触碰闻奚的脸,但最终只是拂掉了他肩头的泥灰。
陆见深还想说什么时,眼神停在闻奚身后的那片休眠舱之间。
“谁?”
闻奚转过头,只见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破败的休眠舱旁钻出来。
“报告,”科斯卡主动敬礼,“我刚才是准备主动打招呼的!”
李昂扶稳变色眼镜:“打什么招呼,别坏人家好事。队长,你们可以继续啊,我们就当没见过。”
萧南枝嫌弃地瞥了李昂一眼,快速整理好凌乱的头发。
他们三个看上去除了有些狼狈之外简直完好无损得令人意外。
“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昂朝闻奚的方向手背一推,“你肯定是马上就要来找我们仨了结果被审判官半途截住了,我知道的,不用解释。”
闻奚沉默了两秒,决定忽略将他们抛到脑后这件事。他借着陆见深的手臂站起身,转移话题:“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他们往二人的方向走来,时不时停下手舞足蹈地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