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这里比蜂巢更接近污染环中心,但却没有任何变异生物。”
陆见深看着他,目光突然一停。他的手指瞬间扫过闻奚的额头,像是捏住了什么。
是一个褐色的长翅虫类,不过米粒大小,和蚊子的生命一样脆弱。
闻奚嫌恶地皱眉:“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人声:“我好渴,我想喝水——”
只见早早拼命地翻找背包,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好渴”。眼见无果后,她直接抢走身旁人的水杯,仰头浇在了自己脸上,干裂的嘴唇微张,让水流顺入喉咙。
然而这一瓶还不够,她吸了吸鼻子,盯上了闻奚手中的水。
早早几乎是一把夺过。闻奚也没有阻拦,只说:“你慢点喝。”
然而早早置若罔闻,只一味地往脸上倒水。
他盯着早早的脸,发现她双目无神,佝偻着背,对周围其他人的声音也毫无意识。
等等,她头发上是什么?
浓密的发丝交缠,隐约露出了一个小黑点,但却明显不只一个……那些小黑点仿佛从头顶慢慢往下爬,往耳蜗深处钻去。
“早早。”闻奚冷声阻止,但早早如同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似的。
下一秒,闻奚周围传来了诡异的窸窣声。
只见萧南枝、李昂和夏濛濛也开始出现和早早一模一样的反应——他们佝着身躯半爬在地上,撕扯着背包,寻找目之所及的水源,同时重复念着“好渴”之类的字句。
在发现石洞内并没有剩余水源后,他们先后站起身,顶着狂风沙往外走去。
“陆见深!”闻奚发现身旁的人也跟着往外去,虽然陆见深没有出现寻找水源的动作,但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该死,那种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在无知无觉时跟上了他们。
他搜刮完地上的面罩,追了出去。
沙尘暴比先前减弱了许多,但仍在继续,置身其中的人寸步难行。但寒冷是更大的挑战。
闻奚费了不少力气,追上去给他们每个人都至少戴上面罩。等这一切做完,他差点没喘上气。
然而其余人仍然和刚才一样,毫无意识地前行——不,他们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闻奚大约能够判断,这个方向和他们之前探索的路垂直,是没有涉足过的未知地域。
再要细想时,一阵金属碎裂般的头痛袭击了他,眼前几乎一黑。
一种口渴的欲.望从脑袋深处长出枝节,随即产生了生理感受,开始无限放大渴望。这种意识压倒了一切想法,促使着他往前走。
不能停,再往前,往前就会有水源。
……他想喝水。
等一下,不对……残存的几分理智拉扯着他,企图将自己拽回清醒的状态。
他明明喝过水了,现在是真的渴吗?为什么?
意识顺藤摸瓜地往下,却只能换来愈演愈烈的头疼。
前脚无意识地踩上了斜坡,闻奚整个人被身后的风一推,顺着沙坡滚了下去。
也不知翻滚了多久才停下。总之等他反应过来时,满嘴的沙子让喉咙的干涸更加明显。口渴的欲.望仍然如挥之不去的鬼魅,让他的意识变得迟钝模糊。
但风沙却消失了。准确地说,是被留在了身后的沙坡上。
而此时他的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片湖泊。湖面如银镜,映着漫漫长夜,边缘处生长着几株绿色的植物。
闻奚下意识地拍了拍身边的人,但对方却纹丝未动。
那个瘦小的身躯面朝下趴在湖边,头被推了一下时,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还是个稚嫩的孩子,最多十岁。
他的衣服上也有许多沙尘,尚未干结,应该也才误入此地不久。但冰冷的手脚和毫无起伏的鼻息,说明他已经死去了。
这时,陆见深他们走出了风暴边缘,也纷纷抵达了湖边。李昂是最先到的,他几乎是扑到了湖边,大口喝着水。紧接着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是如此。
闻奚勉强拉住离他最近的陆见深,尝试着喊他的名字。后者的双眸泛起一丝茫然,但却在喝了一口之后真的停了下来。
同样的方法对其他人却不管用。
闻奚望着这片湖,这应该就是那种黑色的细蚊在寻找的地方。这种畸变的细小蚊虫应该是通过寄生的方式控制人的神经,让他们产生口渴的感受,从而迫使他们来到这里。
毫无波澜的湖面此刻静静地躺在眼前,诱使着闻奚俯下身,仿佛想让他靠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能将头埋入水中,这样才能缓解极端的干渴。
就在闻奚的舌尖刚刚碰到湖面时,他生生地停下了。
借着夜色和遥远的星光,清澈的湖底摇曳着一片色彩斑斓的植物,裙带似的漂浮在水中,一簇一簇地聚集着。
鲜艳的色彩让他理智回笼了几分,这潭水是有毒的。
闻奚死死抓着陆见深的手臂,迟缓的意识终于让他反应过来。
然而已经迟了。
只见不远处,李昂双手捧着自己的脖子,仰头向上,眼珠几乎要瞪出来,似乎被什么卡住了咽喉。紧接着,其余三人和他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没有呼吸,手脚在极寒的夜色中逐渐失去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