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里面那笑得癫狂的人上,只听着神狱官禀报说:“这几日他皆是如此,常常古怪痴笑,口中说着莫名含糊之话……”
虽然之前也是如此,被关押在这里之后,那个家伙就成日说着糊涂的说,说什么姒姒没死,姒姒不会死的……之类的话。
但这几日……尤为奇怪。
里面的人,常常奇怪发笑,笑声由小变大,有时甚至是癫狂大笑,像是磕了疯药一般。
笑一会儿,又突然静止,静止不动,口中喃喃有词,又开始念咒。
循环反复,反复如此,分外怪异。
神狱官把这几日妘央的奇怪动作全都详细禀报了一遍,不敢有疏漏。
就在他禀报之时,只见被关押在里面的人,笑声忽然就停了。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按上了开关机一般。
苍白发青的面容,犹如干涩的机械般,一点一点地,僵硬转动,面向他们。
空洞赤色的眼球,就这么漆漆地,深深地,看着君九歌。
口中慢慢张开,唇瓣轻轻抖着,好似在发声。
枯败干瘪的尸体艰难发声,轻轻幽幽,万分阴寒。
“……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结局,不是终点(15)
喃喃念着,反复不断,好似陷入了什么魔怔之中。
脸上的表情木然,嘴唇两瓣翕动,目光渐渐变得呆滞,痴痴,发直,盯着前方。
口中反复咀嚼,念着这几个字,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重重垂落,又重新恢复了那般死气沉沉,面部僵冷的模样。
一动不动,好似陷入了沉睡中的死尸,再没了声音。
阴寒的偌大牢狱里,静,重新变得诡异安静,只有无端凛冽的寒风吹过。
阴森森,潮湿腐朽味浓郁,好似要堵住人的六孔七窍,再也呼吸不得。
牢狱外,面容平静淡漠的君九歌,垂眸俯视着里面那很快没了动静的人,幽紫的眼眸冷沉,没有作言。
对于他的话,无动于衷,只当他是又在发疯。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里面的那个疯子,常常如此。
从姒姒离开后,他就一直这样,每日每日都神神叨叨,口中说着些糊涂话,一遍又一遍,不愿意接受现实。
今日说姒姒不会死的,明日说姒姒会回来的,后日又说姒姒要回来了,就在这几日……
每日每日,反复不断说着些关于她的话,好似在故意刺激他,想要激怒他。
明明是始作俑者,罪魁祸首的人,早该被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剁成肉泥来喂狗——
他该这样做的,杀了他,亦或是叫他生不如死。
该报仇的,只是……
君九歌冷冷凝着里面那依稀之间能见到故人影子的男人,他的腰上,还系着那块陈旧破败的玉佩。
玉佩上的姒字,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了。
时光流逝,将一切都在变得模糊,将一切都在抹去。
物件旧了,人也不在了,所有有关于她的一切……好似都在消失。
一点一点,存在的痕迹被抹去。
他凝视着,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久久。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转身,只冷淡道:“继续看着,别叫他死了。”
“是,殿下。”
说罢,君九歌便离开了。
而那偌大牢狱里的人,正坐着在原地,不知从何时起,一双幽幽赤瞳慢慢睁开了。
浑浊不堪,迷蒙呆滞的双眼,直直望着前方,有那么一瞬间,好似变得清明。
呆呆地,不动,嘴唇微微颤着,低低诡异的声音在空寂阴暗的牢狱里回响,慢慢。
“终于……”
“姒姒……”
他露出了笑,笑容哀婉,温柔,笑声低低。
“好久……不见……”
……
……
……
是夜。
凝碧宫。
方方沐浴更衣完,正欲歇息的临栖,还未躺下,忽然感觉肚子一阵坠痛传来。
她的动作一停,下意识抱住了肚子,“青染——”
疼痛突如其来,叫她瞬间白了脸。
尚未离开的侍女青染,反应迅速,立刻跑来,“殿下——您怎么了?肚子疼吗?”
临栖呼吸急促,抱着肚子,声音发颤,“孩子……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肚子下坠的感觉分外明显,湿哒哒的水,很快浸湿了她的下衣。
结局,不是终点(17)
她要生了——比之前预想的,竟然还要早些。
青染脸色骤然变得严肃,“殿下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人做准备。”
“青染我好怕……”第一次生产的临栖,紧张得手开始发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肚子……肚子好疼……”
“没事的殿下,您先深呼吸,别激动……”
青染扶着她,安置着她先躺下,随后,朝外跑去。
“来人——来人——殿下要生了——”
一阵嘈杂骚乱很快响起。
今夜,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注意力全然放在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无人察觉——今夜的月,渐渐变了。
淡淡的红,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