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来得及带走的斗篷,就这样,被丢弃在地。
现场的打斗痕迹少,但四下的血,却分明在提醒着——这里发生过冲突,甚为激烈的冲突。
四下静静,冲突过后,再没有了人声。
空了,一切都空了。
冰冷的月光之下,那一袭不染风尘的雪白身影,站立在遍地残血中央。
蹲下,轻轻抚上那发了冷,已经没有了暖意的嫣红斗篷。
风吹来,是暖的,却似乎无法让此刻来人的手回温——手指冰凉,凉得刺骨,完全失去了血色。
男人低着头,整张面容隐藏在月光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整个人,静得可怕。
柔软轻盈,尚残留着些许女儿家暖香的斗篷,被他捧起,慢慢地,抱在怀里。
从来都是克制自持的温柔模样,此刻,他抓着那没了余温的软布,一点一点,捏紧。
没有声音,整个人都没有声音。
唯有那抓着怀中衣物的手,在冷冷的月光下,暴露出了那原有可怕的一面——青筋惊人暴起,肌肉迸发,一条条,一根根,清晰可见。
紧攥的骨头关节处完全泛了白,掌心的东西,几乎要被碾碎,化作沙灰。
极怒,这是他极怒失控时的表现。
一句话都没有说,置身于满地鲜血之中,月光照耀他身上的雪白——白得神圣,似佛似莲,绝对无瑕,宽厚仁慈。
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宽以待人的神,从来……都是保有余地,不过分赶尽杀绝的掌控者。
一直以为这样能积攒善报,换来他想要的福赐,但现在……
低着头,不过是静了片刻,他便慢慢站了起来。
怀中的漂亮斗篷被他抱着,很快便温暖了起来,他慢慢将它折叠好,垂眸。
冷清清的月色之下,那双象征着绝对上位者身份的尊贵紫眸,此刻,一点一点,染上了妖也的似红。
赤红,嗜血,残暴,杀戮……面如佛陀的神,一身无暇,双瞳却好似凝聚了这世间一切的黑暗面。
开始滋生,侵占,掌控。
没有笑,面容冰冷如霜,好似坠魔的神,双眸,红得诡谲。
风吹过,无形之中变得分外寒肃的风,将地上沾着血迹的桃花吹起。
眨眼间——那一抹温慈的白不见了。
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风,和满地的空寂。
呼呼,风声依旧,低吟悠悠。
……
……
……
魔界。
“什么?!”
燧罗跪在地上,抬头,惊愕,“陛下的意思是——”
“怎么?听不懂?”正在换上战袍的敖锐,面露不耐,“事不宜迟,杀了云姒,就现在。”
燧罗眼神一闪,问:“属下能否知道……这是为何?”
敖锐停了停,睨他一眼,冷笑:“怎么?我现在做什么,还需要专门解释给你听了?”
最后一个世界(109)
“……”燧罗低下了头,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给我少废话,滚去照做!”
敖锐可不傻,知道虽然成功把人抓来了,但难保能在他手上待几日。
君九歌那个老狐狸,一旦发现云姒被抓,定会追来,不计后果地与他拼命,要置他于死地。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君九歌,叫他跪着,死在他面前。
这才有意思,才畅快淋漓。
至于云姒——他们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一死,君九歌不死也伤。
如此划算的买卖,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错失——事不宜迟,他要让君九歌,绝无赶来的可能。
所有可能,通通都要扼杀。
燧罗低着头,不说话,起身,就要去做。
但走了两步,身后,敖锐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燧罗停住,以为他改变主意了。
却不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敖锐走到他的跟前,慢悠悠打量了他一圈,嘴角露出一抹玩味,说:“既然要杀人,不如……我去现场看着,你没意见吧?”
“……”燧罗低垂着眸,没有与他对视,只拱手:“属下不敢。”
不敢,就只能照做。
燧罗无言,将敖锐带去了关押着云姒的山洞里。
山洞外有魔军把守,而里面,则一片寂静。
山洞里光线暗淡,没有点灯,只有墙上镶嵌着的夜明珠在发着光,照亮洞里的一切。
燧罗走进来时,洞穴里关押着的两个人,都睡着了——
疯疯癫癫,早已没有清醒神志的妘黎,似乎是被打晕的,整个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一动不动,没了声音;
而云姒,一身单薄,本就瘦了不少的人儿,此刻缩在一处小角落里,抱着双腿,闭着眼,双面潮红,似乎发起了高热。
冷,很冷,又是在阴嗖嗖的山洞里,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睡着了,明显是因为不舒服,突发高热导致的短暂昏厥,她紧蹙着好看的眉,满头是冷汗,整个人睡得格外不安稳,好似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即便是山洞外来了人,本该万分警惕的她,也没有苏醒。
身体颤颤,冷得厉害,脸色白得吓人,好似纸片一般,马上就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