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不掉的……我们是至亲……一脉同源……我们的血是一样的……”
血,用他的血,以血为契——他要叫她苏醒,彻底苏醒。
云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本能只叫她快跑,跑回安全的地方去。
头疼得厉害,像是有人在那锋利的锥子疯狂地锤打她的脑袋,要把她的骨头打碎,血浆打浑,杀死她的意识。
“呕——”她又吐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是极致寒颤下的生理反应。
喉咙火辣辣地疼,口中苦意粘稠,叫人作呕。
身后的动静传来,她回头看去,模糊间,好似看到了一幅白骨——粼粼白骨,被风沙掩埋千年,尘封于漫长的黑暗之中,此刻,终于重见天日。
那是……她的双眸微微震颤。
最后一个世界(105)
那是……她双眸微微震颤。
一眼陌生,细看却无比熟悉,那是她再清楚不过的。
这个疯子,竟然跑去把她出生地上的女尸白骨给给挖了出来,简直——
无名怒火冒起,她扶着树站起来,咬牙。
那可是护她长大的恩人,她明明有好好供起来的,他竟然敢这样挖出来,试图侮辱它。
是可忍孰不可忍,怒火甚至驱散了全身的虚软,叫她连那阵强烈排斥的恶心感也不在意了。
漂亮惊灼的双眼充斥着怒意,双瞳幽幽,赤煞如血。
风起,沉寂的桃林,狂风骤起——吹得树上枝叶摇晃,地上落花掀起,花雨纷纷。
天上的云,暗沉沉,将那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的月遮挡。
血月,无星,万籁俱寂,唯有风声。
随风而动的花,好似化作了利刃,一片片,一块块,出鞘凌厉,利而有锋。
带着未加克制的杀气,直直朝着燧罗而来——动了杀心,她想让他死。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还在喃喃着手中的动作,持续不断。
花瓣化作利刃,狠狠地插进他的身体,四面八方而来,刺入大脑,脖颈,四肢,躯干……
把他插得血肉模糊,宛若筛子,他也似感觉不到疼般,丝毫不躲。
血,大量的血,流到他怀中了无生气的白骨上,让鲜活的血浸泡着它。
无论云姒的怒火有多猛烈,他也不停,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畅快癫狂的笑——似乎是知道,自己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月色暗红,好似被粘稠枯败的血给浸染透了,浑身是血的他念完口中喃喃,慢慢仰头,看向天上的月。
痴痴地,好似在呼唤着什么,被割断声带的喉咙艰难发声,气音嘶颤。
“回来吧……回来……该回家了……”
这是亲人的呼唤,至亲至浓。
掉落在地上的染血匕首被捡起,被彻底激怒的云姒,闪现在他的面前,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真真不耐,想要杀了他的,但尖锐的匕首就要刺入他的脖颈时——她闭了闭眼,努力保持冷静。
头疼到爆炸,她此刻甚至都感觉自己没法正常思考。
唯一的理性告诉她,不能给自己染上杀债,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深呼吸,她忍耐着,像是丢垃圾一样,把他重重砸到一边。
不在意他,只在意那被他挖出来的白骨——那是她的恩人,她心疼得紧,绝不容许别人碰一下。
解开斗篷,平铺在地,她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把地上被血染得脏兮兮的白骨给抱起来,想放在斗篷上,用斗篷包着。
只是,在触碰到血白骨的那一刹那——
触电般的感觉,叫她忽地定住。
头……不疼了。
忽然就不疼了,身体那一直强烈难忍的恶心感也消失了,她的身体,好像好了起来。
她定着,触碰着白骨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血色的眸清光盈盈,目光落在地上的白骨上,好似闪过了一丝迷茫,柔软无助的迷茫。
月照之下,红衣白骨,旧血新魂……
最后一个世界(105)
一切,都集齐了。
那被重重砸到一边,满身是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幕。
笑,他的嘴巴,一直在咧开笑。
难以发出声音,只是稍稍动一下,被割断的喉管就被鲜血浸透了,他开始咳嗽,剧烈不断地咳嗽。
咳到满口血都出来了,他也还在笑,笑得癫狂。
白骨之上,那纤瘦的人儿一动不动,还在维持着最初触碰白骨的姿势。
像是化作了雕塑般,身体静静,落在地上的影子也静静,好似与暗沉的月色融为了一体。
良久,满身是血的燧罗撑着地,慢慢地,勉强站了起来。
跌跌撞撞,来到云姒的面前。
深吸一口气,注视她,像是要验证什么般,对着她,轻唤:“姒姒?”
那一直未动的人儿,红衣似火,明艳的素脸淡淡,慢慢抬头。
血月之下,那赤红幽冷的眸,不知何时起,蜕变成了纯粹柔软的黑瞳色。
干净,明亮,柔弱,似小兔子,带着懵懂和迷茫,不知这里是哪里的迷茫,脆生生。
“哥……哥?”
她轻轻迟疑歪头。
……
……
……
妘姒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有多久呢?大概是几千年那么漫长,长得恍如隔世,不知今夕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