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姒的故事(3)
“飞……飞起来啦——”
阳光下,如愿以偿的小妘姒学着小鸟的动作,咯咯笑,兴奋地挥动着手臂,像是在飞一样。
飞啊飞,飞啊飞,她喜欢飞。
有风吹过,吹过她明媚灿烂的笑脸,吹过她漂亮的裙衫,在那一刻,一切好似都在变得黯然失色了起来。
阳光不及她的笑容半分,树上的桃花在她的笑声中悄然绽放,露了春色。
花瓣缤纷,枝芽萌生,她在笑,世界仿佛也在跟着笑。
静静地,注视着她,用无形的大手,垂怜而又温柔地触摸着她,轻轻。
那段时光,似梦一样。
……
……
……
只是,好景不长,小公主又生病了。
在她将要七岁,马上就能过生辰了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恶疾,叫她病倒,再也下不了床。
高热纠缠着她,日日不退。
她开始咳嗽,每日都咳,而且咳得越来越严重,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医官日夜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
药一日日地不间断地送进去,但她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白。
她愈发没精神了,饭吃不下去,药常常也是一喝就吐。
最严重时,她甚至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没有力气。
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薄如纸片,只有那不时传来的,低弱的咳嗽声能证明着——她还在活着,还有气息。
交替守床的医官走出来时,个个都是摇着头,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为首的,医术最为精湛的医官,甚至用了委婉的语气,说:“原谅臣的无能,陛下,娘娘,殿下她……要做好后事准备了。”
一句话,等同于给小公主判了死刑——毫无余地的死刑。
话落的那一瞬间,王后哭到晕厥了过去,妘黎妘央一下就红了眼,妘央甚至哭出了声:“不,不会的。”
他一把抓住医官的领袖,哭吼出声:“你给我救她!不管用什么药——我不管——”
“殿下……”
“救她!你必须救她!”妘央红着眼睛,慌乱地抹着眼泪,“不管用什么药,你说,要用到什么,我去找,龙骨,雪莲,山参,你说,要什么,我去找——”
一同等在门口的王沉着脸,一言不发,忽地转身,拂袖大步离去。
“爹——”妘黎站在原地,看看妘央,又看看晕了的娘,眼眶红红,不知所措。
“央弟……”
妘央一把推开医官,冲进妘姒的房间。
妘姒的房间紧闭着窗,四处都紧闭着,不透一丝风,沉闷的中药味重得叫人仅仅只是呼吸一口都要作呕。
妘央跑到妘姒的床前,跪下,趴在她的床边,抓住她的手——冰凉又纤瘦,软得仿佛要融化掉的手。
“姒姒……”他不停地擦着眼泪,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想要唤她,发出的声音却无比哽塞,艰难,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死,于他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
那分明——只是书上的一个字。
要变成现实时,他根本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
妘姒的故事(4)
床上原本充满生气鲜活的小人儿,仅仅只是病了不到半个月,脸就已经瘦到了没有半个巴掌大。
小小的,一切都是小小的,脸是小小,手是小小,连身体也是小小的。
因为早产,加上身体发育迟缓,她的一切都是小小的,小得不可思议。
只稍稍一眼,都要叫人看了心疼不已。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苍白着脸,沉沉睡着,并不知道她超级无敌喜欢的哥哥在哭,哭得不能自己。
哥哥在握她的手,唤她的小名,她也不知道。
闭着眼,长长浓密的睫毛浅浅垂落,像是只精致而又没有生气的瓷娃娃,在安安静静地睡着。
即便是克制不住的咳嗽,也没有吵醒她。
她似乎很困,很困,清醒的时间也很少。
但即便是如此,清醒时候,她也常常是会笑的。
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依旧奶声奶气,说自己挺好的,没事,不难受。
她本意是安慰他们,不曾想,她一笑,连平日里从不掉眼泪的阿爹也红了眼,偷偷转过身去擦眼睛。
最终,阿娘哭,妘黎哭,妘央哭,梦娘也忍不住哭。
唯独妘姒——还在傻乎乎地,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掉眼泪。
明明,她是最小的,都已经轻易不哭鼻子了。
她这般呆傻地想。
……
……
……
那一天,医官给小公主判了死刑的那一天——
王,跪在了神庙面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虔诚俯首,恳求神的垂怜。
妘央不知道阿爹是如何向神明祈求的,他只知道,阿爹能与神明说话——神,曾经帮助过他的父亲。
神是仁善的,至少,那一次,妘央见到的神是这样。
那是妘央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仁善而又心软的神。
神一袭白裙,白纱遮掩着面容,翠竹玉簪轻挽着她的长发,很素很素,简单洁净的打扮。
素得不像是神,倒像是隐居在山林,不问世事的仙灵,清雅绝俗,似真似幻,美若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