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很好捉弄的阎罗,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神很怪异地看着她。
有惊疑,也有不可置信。
半响吗,还摇摇头,开始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想多了……”
净说些奇怪的话,像是中邪了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说不定就是个巧合……”
“对……对……肯定是巧合……”
云姒看他这中邪模样,警惕地远离,怕被传染。
把自己的包袱重新扎好,背起来,“你好奇怪,不找你玩儿了。”
她吃着糖葫芦,很快就跑了。
还是孩子心性,稚嫩得很,格外爱跑。
留下阎罗在判官台上,独自陷入沉思,一会儿嘶一声,一会儿啧一下,有些坐不住。
“应该不是吧……”
有可能是他多想。
毕竟就是株不起眼的小苗苗,总不至于还专程来一趟……
可怜的阎罗,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揣度神明的心思。
神明不言不语,从未透露过什么。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慢慢把心放下。
不是的。
他相信。
初见的初见(5)
肯定不是的。
他慢慢松了气。
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自我洗脑,然后,把疑虑压下。
……
……
……
阎罗殿外。
奈何桥上。
云姒轻盈地坐上桥头,红裙轻扬,赤裸的双足微晃。
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眉心的彼岸花钿鲜红似火,熊熊燃着,泛着红光,明媚而又鲜活。
手中的糖葫芦红滋滋,沾着糖衣,晃几下,更衬得她像是福年娃娃般,精致讨喜,古灵精怪。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之中,处处都是残魂孤鬼,死鱼眼状。
唯有她,出现得分外突兀,色彩鲜明。
像是地狱的守护灵般,诞生在此,突兀而又莫名和谐。
奈何桥上的孤魂野鬼们瞧见她,默默避开。
生怕招惹上她。
桥边,正在卖力熬着汤的老孟婆,看见她这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忍不住酸。
“你这丫头,可真走运。”
“生在这里,也没人管,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不像我这命苦的,都这把年纪了,还停不下来,还得日日上工,半天都不得休息。”
“……嗯?你想休息?”
正坐在桥头的人儿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好啊,你去休息,汤我来帮你熬,我最喜欢熬汤了!”
孟婆:“……”
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她话里的重点呢???
她说的是要休息么!?
她佝偻着一把年纪的身子,往汤锅里啐了一口,没好气。
“得了吧,汤给你来熬,怕是半日不到就要乱!”
“上次给你试手的那锅,喝了的鬼到现在肚子还在疼呢。”
“害得老娘一把年纪了,还得被阎罗找,气死老娘了!”
“……”桥头上的鬼精少女吐了吐舌,“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人家是第一次做,肯定会有一点点……小意外的嘛。”
她捏着手指,表示只有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的意外。
眼睛大大的,模样无辜又略带着些小可怜。
孟婆一边抓着大汤勺,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锅里搅拌,一边自怜自艾。
“唉……可怜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得上工,还得干活……”
“我也想什么都不做……也想日日去玩……”
“改日轮到我投胎转世之日,我定要转成你这样,日日过得没心眼,痴痴傻傻也能过一日……”
“……”桥头上的少女歪着脑袋看着她,“又开始了。”
她摇摇头,表示习以为常。
孟婆日日都会如此。
累了就会自哀自怨,怨天怨地,怨这个世界的不公。
看见谁就羡慕谁,怎么样都能找出几处能羡慕的地方。
仿佛全天下只有她是最可怜的人般,说着说着,还会开始掉眼泪。
哀怨的眼泪顺着汤勺,掉进汤锅里,与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最后,成功煮出了孟婆汤。
路过的鬼魂一人一碗,喝一口,能忘掉世间哀愁。
比解千愁的酒还管用。
她一边听着孟婆的哀怨,一边悠闲地吃着自己的糖葫芦。
初见的初见(7)
看着奈何桥上来来往往经过的鬼魂们,个个失魂落魄的,低着头,如行尸走肉一般。
鬼差守在桥的两侧,清点着来往的鬼。
桥下,发黑粘稠的忘川河,是由千百种鲜血融汇在一起的。
刺鼻的血腥味熏天,充斥在鼻腔。
河里,水鬼们沉沉浮浮,像是一只只饥饿的鳄鱼般,盯着桥上的鬼。
伺机而动,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比他们弱小的鬼给撕碎。
河上的渡船来来回回,摆渡着来往的魂。
处处皆忙,反倒是只有她,悠闲自在,无忧无虑。
当真像是孟婆说的那般,过得没心没肺,每日孩子心性,痴痴傻傻也能过完。
无哀无愁,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