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会应答他,除了他自己。
问题轻飘飘地落下,随着风,一起在落叶地上打旋。
许久许久,他的话,也停在这里许久许久。
没有再说什么,兄弟间的叙旧,仿佛也停滞在了这里。
再也没有推进。
……
……
……
不知过了多久。
酒壶空了,一滴酒都没剩下。
竹上落下的竹叶簌簌盖住了那孤零零的墓,也盖住了那墓前浸满酒的土壤。
酷热的日头渐渐落下了,落在山的那一边,慢慢地,一点一点,藏匿自己的身影。
闷热的阳光在竹林间,逐渐收敛。
一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的那一刻,山间,始终没来一人。
只有归巢的鸟儿在叫声,清脆悦耳,在深深的山林间,自由自在。
要下山时,霍远恭提着空了的酒壶,慢慢地,离开。
走了几步,在浓浓的暮色下。
竹林上方的月色被挡在云层中,光影消失。
他的身影也隐匿在暗处,静静地,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离开前,他停下,微微侧身,似乎在注视着那独自留在此的坟墓。
良久。
问题得不到答案,似乎,他也不需要其他的答案。
转身要离开时。
忽地,寂静的竹林里起了些许的动静。
窸窸窣窣声,似乎是有什么在动。
霍远恭掀眸,看了过去。
随后,和一只夜间出来寻食的兔子对视上。
兔子的身体一僵。
霍远恭静静看着,眸子微微眯起。
像是在黑暗中蛰伏着的猎兽。
不动则已,一动……
刚从云姒手中逃走的兔子:“……”
艹!
伴(彩蛋二)
和霍远恭成婚后,时隔一年,云姒再次回到了后丘,回到了那片安宁简朴的村庄。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要回来扫扫墓,再见一次霍玉川。
以新的身份,再见。
霍远恭带着她上了山,备了酒,还备了好菜。
他是个守礼守规矩的人。
除了不顾她嫂子的身份,娶了她之外,旁的,他总是循规蹈矩,从不僭越。
是位君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云姒看着他,摆好酒菜,清理好坟墓周围长着的杂草。
亲力亲为,她试图插手,他却说不用。
像是来负荆请罪的。
点了香,倒了酒,他跪下,磕了头。
云姒站在旁边,张了张口,“阿远……”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也跟着跪下。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想去扶他,膝盖下意识地弯曲。
“不用。”
他按住了她,看向她的眼神,温柔了些。
“你不用,乖乖站着。”
在他心里,她和他成婚,是他对不起死去的兄长,不是她。
她没有错,一切都是他在强迫。
是他的错,不怪她。
“……”她抿了抿唇,低头看他。
身体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本该是刚正不阿,清正廉洁的好官,泠泠君子。
但现下做了夺兄妻这般见不得人的事,他心中有愧,这才来请罪。
虽然只是请罪,却不会改。
兄妻为他妻,已成定局,他不会放手。
云姒看着他磕头,敬酒。
牵住她的手,在墓前,他平静声:“哥,我们在一起了。”
斯人已去,是不会有回应的。
夺了兄妻的男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有生之年,我会好好照顾她,我保证。”
“待百年之后……”
“我会自行去向哥请罪。”
“即便是受尽荆打,油锅烹煮,也绝无二话,我甘愿受之。”
“阿远……”她微微湿着眸子,定定看他。
负荆请罪的男人,站起来,转身抱住她。
是个守规矩记礼数的人,但在她面前,全然都忘了。
他抱着她,轻轻拍背。
“以后你是我的了,只许喊我一人为夫君,知不知道?”
“……”
她不说话,巴巴地看着他。
她的婚后生活过得极好,他总是很护着她,待她宛若待眼珠子一样。
导致她格外依赖他,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
霍远恭摸了摸她腻白的脸蛋,转身,看向那座安静的坟墓。
好酒好菜,香火供着,是他的歉礼。
郑重,带着诚意。
云姒也看向了那孤零零的墓,赖乎乎地抱住自家男人,埋头。
不管,身份什么的才不作数,她就是要嫁给他。
“以后不嫁了,再也不嫁了。”
以后如果不是他,她打死都不嫁了。
她闷闷说。
霍远恭顿了一下,勾起唇角,“嗯,只能嫁给我。”
她蹭蹭他,紧紧抱着。
两个人在竹林里相拥,静静,久久。
冷清的坟墓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做着旁观者。
有和煦的风徐徐吹来,像是逝去的人,送上的祝福。
浅笑,无声祝福。
……
……
……
竹林彩蛋完。
伴(彩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