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杀了他的恨意。
这种恨,不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消逝。
反而,会像是深埋在土壤里的腐尸般,因为长久地掩埋着,不见天日,而逐渐发酵。
发酵,再发酵。
变成腐败的土壤,变成扭曲的蛆虫,变成那不可控的种种因素。
被压迫在那深深的地底下,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带着致命而又强大的危险。
随时可能破土而出,变成那带着锋芒的利刃。
伺机而动,刺穿他的身体,摧毁他的灵魂。
出其不意,为的,就是毁了他。
用超过十倍的痛苦,回报他。
他看着他,说:“如果您想听真话……”
“那我的答案,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恨呢?
他可是,从来都不想掩饰。
云恒峰望着他的眼睛,“既然恨,为什么还愿意娶我的女儿?”
“想借她出气,借此来报复我?”
沈知听着,像是在听什么笑话般,笑了。
低头一笑,带着些许讽意。
“云先生,您想多了。”
“我和您的恩怨,和她有什么关系?”
“还请您莫要无根据地猜测,免得让她听见了,要多想。”
“……”这个回答显然让云恒峰很意外。
“你不恨她?”
空气中沉寂了一瞬。
他没回答,但云恒峰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心思转得快。
之前很多解释不通的问题,忽然好像就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他一直不动手,为什么他能一直安安分分。
为什么明明该是带着仇恨,嗜血归来的野兽,却会像是栓上了狗链的家犬般,老老实实,没有闹出任何一点事端。
成婚后,更是平淡。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着婚后小日子,没有任何想要谋夺集团权力的意思。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来解释。
一种,是他当真忍得住,耐得住脾性。
愿意花上数十年的时间,去等待良机,伺机而动。
哪怕中间要无数次面对他,他也能如吴王勾践般,卧薪尝胆。
只待一朝报仇。
另一种,则是他爱上了他的女儿,愿意不计前嫌,放下一切。
拒绝(番外三)
真正做到爱屋及乌,甘愿放手。
前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后一种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同为男人。
他对他女儿到底有没有真情实意在,还是能看出来。
除非,他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任谁都看不出来,能够骗了所有人。
云恒峰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自然能够一点就透。
明白了什么,他笑了,意味深长。
“原来,如此。”
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带着说不出的傲慢和得意。
“既然你在乎我女儿,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若是动了我,就是置她于不孝。”
毕竟是商人,骨子里还是将就活命和利益的。
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就能轻松成为他的筹码。
随心所欲掌控人的筹码。
他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从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反正,你爱我的女儿,不是吗?”
沈知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毕竟,被栓上了项圈的野兽,是不会咬人的。
温顺着,静静不动。
“沈知。”
随着那柔软娇嫩的声音出现,他的主人回来了,对这场谈话一无所知。
在他的身边坐下,气息温馨清甜。
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就像是牵住了栓在他脖子上的无形项圈般。
他的脸上重新带上微笑,看向她,轻轻攥紧。
“老婆。”
是真的很喜欢她。
因为喜欢,所以受了委屈,也什么都不说。
不想让她为此感到为难,面色如常。
一无所知的人儿,拉着他起来,对着自己的父亲鞠躬。
“时候不早了,爸,我们就先回去了。”
云恒峰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一眼。
“好,路上小心。”
像是拿捏到他的把柄般,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眼神叫人有些不自在。
沈知站在云姒身后,低垂着眼皮,没有再说话。
脸上的微笑平淡,万分精确。
……
……
……
当天夜里。
云恒峰做了一个梦。
像是上苍对他的警告。
又可能是精神长期紧绷的后遗症。
总之,梦里,过分逼真,逼真得有些吓人。
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精神恍恍惚惚,一度有些醒不过来。
只记得,梦里,有个穿着罗刹服的男人,满脸漆黑,凶神恶煞地绑着他。
自称是掌管地狱的阎罗爷,说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
在他七十大寿,阳寿散尽的当天,他会被立刻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只能成为被欺负,被打压的杂役鬼。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在这一世犯下大罪,无人能饶恕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