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牵着他的手的人儿，大概能感觉到什么，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垂下眼，没什么反应。
    像是已经习惯。
    ……
    ……
    ……
    云姒带着自家正闹着脾气的某条鱼去见了她的父亲。
    秘密见的，没有惊动任何上层。
    云老将军自从发生了和总统先生对峙的那件事后，就直接退休了，从指挥一线退了下来。
    现在，帝国内部四分五裂，群雄割据，战火纷飞，云老将军本可以出来主持大局。
    只是，他已经对整个腐朽的国家失望了，没有了丝毫信心。
    与其参与其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庞大帝国的倾覆崩盘，不如退居十八线，当个不问世事的透明老人。
    在他活着的最后几年时光里，他已经不想再参与任何勾心斗角的事务了。
    失望，悲观，是他对帝国唯一的态度。
    云姒带着自家的鱼去见他时，他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满脸褶皱雀斑。
    深居在山林的独幢别墅里，有负责的护工机器人看护着他。
    许是因为不再参与外界的事，又许是因为机器人看护得好，他的精神很不错。
    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上位者威严的气势依稀存在几分。
    见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还有那黏在女儿身边的，看起来和人类毫无差异的鱼，老将军并未多问什么。
    像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次见面，也只是简单地说说家常话。
    女儿探访父亲时日常说说的家常话。
    一年一次，固定时间。
    带着某条大尾巴鱼，回娘家。
    每次唠家常的时候，某条鱼不会说话，只会听着。
    顺带，黏在云姒的身上。
    全身上下像是没有骨头般，懒洋洋地靠在她肩膀。
    一边听着，一边玩她的头发。
    有时还会无师自通地给她编辫子，扎马尾。
    自顾自地，玩得不亦乐乎。
    像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似的。
    云老将军看着，刚开始还会皱眉，不喜。
    甚至反感。
    毕竟，他是鱼。
    还是和人类有着血海深仇的食人人鱼。
    不管怎么想，他都无法认可自己唯一的女儿和一条鱼在一起。
    根本无法接受。
    但后来，时间一年年过去，女儿每次来拜访，都会带着她的鱼来。
    外表漂亮又高大的人鱼，大概是真的喜欢他女儿的，在她面前，几乎没有食人人鱼身上特有的恶毒性子。
    反而看起来很温顺，很安静。
    像是被驯服了的老虎似的，虽然獠牙未除，却不会伤人半分。
    把鳞片给你（58）
    每次来都是安静的模样，有时候犯懒犯困了，就会抱住他女儿的手臂，脑袋搭在她肩膀上，睡觉。
    总是黏着，连睡着了也不放。
    要走了，他就蒙蒙睁开眼睛。
    下意识地，牵住他女儿的手。
    跟着她，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赖在她身上。
    虽然没有声音，但远远看着，像是在撒娇。
    像是在和她表达些什么。
    每次都这般，久而久之，云老将军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尽可能地无视默认。
    毕竟，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也不是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能阻止得了的。
    阻止不了，只能勉强让自己接受。
    这次也是如此。
    云姒照常来看望他，身旁依旧是那条与人类看起来模样无异的鱼。
    食人人鱼性格冷漠，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和人类没有半分共通语言。
    所以来到别墅时，他眼皮一垂，又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极度漠然。
    是疏离不与人亲近的模样，眼神又冰又冷。
    像是常年生活在海底深渊里的恶魔，骨子里没有半分人性该有的温度。
    不要奢望与他亲近，也不要奢望他会来主动亲近。
    哪怕，云老将军是他爱人的亲生父亲。
    ……
    ……
    ……
    这次见面，云姒照常会在这里住两天。
    帮忙在菜园子里种种菜，浇浇水，和她的老父亲说说话。
    每年都是如此，时间不长，但也能慰藉老父亲孤独在这儿养老的心。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某条鱼的兴致就会不高。
    大概是因为地球温暖的气候不适合他，在这两天里，他会变得很困很懒，基本不怎么动，也没什么精神。
    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似的。
    总是很安静，也总是打瞌睡。
    只有在她拍拍他，唤他时，他才会醒来。
    勉强睁开眼睛，蹭她。
    做出喜欢的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嘴上没说不舒服，但云姒紧张他，怕他难受，所以从来都不会久留。
    说两天就两天。
    两天之后就离开。
    一刻都不多停。
    带上老父亲送的新鲜蔬菜和果子，带上一些在地球商城采购的必需品，很快就回到了宇宙边缘——
    那颗很小很小，存在感极低的小行星。
    也是他们精心布置的，温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