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诱惑的驱使下,何故犹豫了一下,只好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走一步,还回头看妈妈一下,似乎真的很怂。
姜文雪示意他动作快点。
何故只好不情不愿地挪步到床边,对何宴说:“哥哥,姐姐哭了。”
被子底下的人,蓦然抬起了眸。
何故在姜文雪的鼓励下,继续低头说:“我刚才看看姐姐哭着走了出去,还擦眼泪,好像特别难过,我——”
床上的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露出了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苍白中,又带着几分阴霾。
何故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正想求助似地找妈妈,却见那床上原本腿脚都不便的男人,一言不发地下床,连鞋都没穿,撑着自己的腿,似乎想跑出去。
只是,他刚刚才能走两步,又怎么跑得起来?
只见他双腿一软,重心不稳,直接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猛烈的磕碰声,似乎把他的膝盖都要撞碎了。
吓得姜文雪连忙跑了过来:“小宴——你没事儿吧?”
他面色苍白,一句话都不说,慢慢地靠着她的搀扶,再次站起来。
虚弱无力的双腿,根本还不能跑。
他却绷着唇,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脚上,膝盖上,不知道被撞出来了多少伤。
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公寓门口的方向,因为太急,所以他的重心不稳,几乎是走一步摔三步。
磕得手都脱了皮,他也麻木着脸,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
“何宴!”姜文雪被他阴沉的模样吓到了,有些想哭。
见他一直想往外面走,她忙扶着他,然后慌忙叫何故。
“小故!去把姐姐叫回来!快去!”
何故小朋友被哥哥这个模样给吓到了,被妈妈这么一喊,这才一个激灵,跑了出去。
狂拍电梯按钮,等电梯开了,然后跑进去。
“姐姐——”
何故小朋友跑到了楼下,左右看看。
绿化带,小树林,到处都空无一人,没有了那道抹着眼泪的身影。
何故小朋友着急地跑着,大喊:“姐姐——”
“姐姐——哥哥生病了,姐姐你回来——”
“姐姐——”
离去(51)
云姒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那一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电话,家庭住址,邮箱,一切都凭空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有剩下。
当初她给姜文雪的个人资料,派人去查,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不是那所大学的学生,也从来没有读过护理专业。
年龄,身份,全部的个人资料,都是凭空捏造,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自己却毫不留情地走了。
走得干干脆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何家派人去查她的真实身份,花了不知道多少钱。
但结果还是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或者说,她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进入政府的户籍系统里。
所以查不到,也无从查起。
自那天之后,何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每天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端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个死人一样。
他也不尝试着练习走路了,甚至,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从前那些努力的尝试,能站起来的欢喜,能走起来的激动,现在仿佛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了。
他不吵也不闹,每天安静地坐在床边,或者坐在轮椅上,看着房间里唯一的那扇窗,就像是整个人都失去了魂魄般,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反应。
每天醒来,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沉默得几乎恐怖。
姜文雪怕他做傻事,便每时每刻地守着。
只是,每天看着他这样一幅麻木不仁,宛若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眼泪就一直忍不住掉。
与其看着他每日这样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甚至宁愿回到当初他瘫痪在床的日子里。
至少那时,他还有情绪,还会发脾气。
可现在,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像是被抽走了生气的破布娃娃,静静地看着那扇狭仄的窗,脸色前所未有的白。
白得仿佛轻轻一碰,他就会消逝在人世间,不复存在了。
姜文雪不敢在他面前提云姒两个字,也让何故不要再提。
这两个字仿佛就成为了笼罩在他头顶的禁忌,触碰不得。
因为一碰,他就会情绪失控,疯了一样地往外跑。
跑不了,他就走,走不了,他甚至爬。
死死地盯着外面,双目赤红,爬也要爬到外面去。
姜文雪被他的反应吓到,从此以后,再也没敢提这两字。
......
......
......
云姒消失的第一年,何宴在房间里整整坐了一年。
也看着那扇窗,看了整整一年。
姜文雪想要让他搬回市中心的别墅去住,他拒绝了。
因为他说,姒姒会回来的。
他要在这里等她,不然,姒姒会找不到他。
所以,他在那间小公寓里,等了整整两年。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然后自己穿好衣服,沉默地独立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