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瞬间,凤夕若突然有种感觉,倘若百里鸿渊没有听到这句话该多好。
但,这只是倘若。
站在高台上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的宸妃,手中的银枪似在颤动。
他望了望不远处的百里鹤鸣,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宸妃,声音空洞,“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从来就不喜欢我,你又在骗我对吗?”
“我……”听到这句话,宸妃像是被什么一拳砸在心口,被黑发覆盖的头摇晃,“不,不是这样的……”
此刻的百里鹤鸣显然也注意到了宸妃的存在,只见这个不管何时都肃然平和,哪怕是百里鸿渊方才逼宫都维持着表面的风雅的帝王,眼神颤抖,佝偻着身体下倾,像是想要透过那栏杆的缝隙,看清楚方才开口的究竟是何人。
“凝,凝儿?”百里鹤鸣哑声开口,没有简单的三个字,似用尽了周身的所有力气,“是你吗?”
宸妃猛地一僵,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起来。
凤夕若惊觉不对,快步走到宸妃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宸妃娘娘!”
只见那本就被铁索拷住,脱了一层皮的双手,此刻已被指甲搅得血肉模糊。
“不,我不是……你别过来,我不是!”宸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试图甩开凤夕若的手。
凤夕若担心动作太大会让她肩胛骨伤上加伤,只好用力将人抱紧,“宸妃娘娘,没事了,没事了,你不是要见百里鸿渊吗?他就在这里,他来了。”
她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朝百里鸿渊投去复杂的目光。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她却从这三个人的话里,听出了非同寻常的过往。
宸妃说百里鹤鸣是百里鸿渊的生父;百里鸿渊说宸妃从来都不喜欢他;百里鹤鸣方才唤宸妃的称呼……
任何一件,都不简单。
再倘若他们每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凤夕若只觉得心沉到了海底,她没有再想其他,唯一的念头便是:这于百里鸿渊而言,该有多么的残忍。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在骗我对不对?”彼时,百里鸿渊已经走到了宸妃的面前。
方才有夜色的遮掩,他看不尽然宸妃的状况,随着他的走动,四周的火光也朝着他缓缓移动。
终于,宸妃的惨状清晰地映入每一个人的眼帘。
见此情景,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百里鸿渊浑身一颤,不知何时,他已经丢下了手中的银枪,双膝缓缓跪下。
“你……”只一个字,已是喉咙发酸,声音沙哑。
许是凤夕若的安抚让宸妃找回了几分神智,又许是百里鸿渊的回应让她再一次清醒。
宸妃像是在大海中漂泊的人抓住浮木一般,一把抓住了百里鸿渊的手,“渊儿,是你吧,是你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百里鸿渊的手臂上摸去,像是想要触碰到他的脸。
百里鸿渊看着眼前的人,双眸微眯,眉头紧锁,任由宸妃摸索,身体却是再未动分毫。
凤夕若看着眼前这一幕,眸子闪了闪,突然,她伸手抓住了百里鸿渊一直悬在身侧,任由宸妃探了好几次都没有拿上来的左手。
手指相碰的瞬间,凤夕若心里微微一颤。
她发现,男人居然在颤抖。
他这是……在害怕吗?
手指一紧,她握住那轻轻颤动宛若蝴蝶振翅般的手指,感受着从薄茧处传来的温度,她温声开口,“百里鸿渊。”
这一次,她没有如过往那般,唤他那个冷冰冰的称呼,也没有如过往那般,不带丝毫情绪。
“没事的。”她又道,“许箫声她们,会有法子的。”
虽然宸妃受伤颇重,但她有把握,有许箫声和林弦意在,定然能够让她活下去。
只要,她想活。
“我……”百里鸿渊像是被什么惊醒,猛地抬头朝凤夕若看去,只在这个瞬间,他的身体也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宸妃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刚刚还有的温暖,转瞬又只余下一片苍白的空气。
“渊儿……”她慌了,手指试图往前探去。
但这一次,百里鸿渊却蹙着眉头躲开了,而且眼神里带了毫不掩饰的拒绝。
“渊儿……”宸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手指突然顿住,“渊儿你是不是怪母妃?”
百里鸿渊的双眸清冷,像是没有看到她表情的无措,声音低沉,“你方才,说什么?”
“我……”听到百里鸿渊这句话,宸妃像是被问住了,双眉蹙起,“我刚刚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询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腌旁人,但怎么样都不似作假。
百里鸿渊和凤夕若的眉头同时一皱。
“你……”百里鸿渊神色多了几分深邃,“你忘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宸妃:“我刚刚说了什么?渊儿,你是渊儿对不对?”
百里鸿渊嘴角动了动,正要回话,二人的身边突然挤进来一道身影,“凝儿,是你吗?你没死,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对不对?”
“谁?你是谁?”谁知他话音刚落,前一刻还沉默的宸妃突然间变得格外激动,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一般,又一次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