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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花阳焰
    沢田纲吉并不擅长说谎,尤其对象还是与自己朝夕与共的好友。意识到这点时,他和狱寺隼人已经从玖渚机关回到并盛,面对着山本武的问题了。
    其实连提问也算不上,运动系阳光少年显然只是随口找了个闲天聊聊——两位好友昨天做了什么。
    气氛冷场了一瞬间,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彼此对视,两人脑海里同时浮现了从京都离开之前从你那里收到的嘱托。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还请先对阿武保密。”
    “嘁,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
    在狱寺隼人看来,无论是站在“彭格列的任务”这一角度,还是站在“任务的协助者是那家伙重要的家人”这一角度,山本武都有知情权。
    为什么要隐瞒……还用说吗?那时的你脸上写着这样的困惑,仿佛狱寺隼人问出了什么愚不可及的问题。
    “沢田君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妈妈吗?”
    “啊?啊……不会。”
    沢田纲吉愣愣地回答道,这种事说出来明显是让家人徒增担心,更何况他的妈妈对于彭格列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狱寺君可以把和阿武一起隐瞒着我的事情告诉我吗?”
    狱寺隼人顿时一口气噎在喉管里。
    最后两个人当然是答应了下来,因此在面对着山本武的提问时,沢田纲吉冷汗直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等他想好怎么打马虎眼,狱寺隼人已经张口怼回去了。
    “你这家伙今天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这也怼得太随便了吧,山本他每天都笑得很开心啊。沢田纲吉忍不住扶额,抬头,发现山本武确实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唉?被狱寺看出来了啊。”有点爽朗过头了这家伙:“因为姐姐说这周会搬回并盛,所以现在心情空前绝后的好。”
    甚至连这么高级的成语都用上了。
    同样拥有弟弟身份的狱寺隼人觉得受不了了:“笑得好恶心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是姐控。”
    山本武笑纳了这个头衔,一脸阳光地说出了很吓人的话。
    “可以的话,其实一点也不想介绍姐姐给你们认识。”
    “………………”
    狱寺隼人竟然能理解山本武的想法,他由衷地感到,“真恐怖啊。”
    “我吗?”
    “不,我是说你姐姐。”
    一旦看到就会被吸引,一旦靠近就会被摧毁,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吧。如果要寻找更贴切的形容词……不!狱寺隼人拒绝回忆更多细节。
    听到了这句话的山本武却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就这样保持下去吧。虽然是关系很要好的朋友……因为我们关系很好,所以才绝对没办法接受。”
    从刚刚起脸色就有些难看的沢田纲吉像是想起了什么:“山本——”
    随着略带严肃的呼唤,山本武变回了平常的模样,他略带歉意:“也是,再说下去就不太礼貌了。很抱歉。”
    “没关系。”沢田纲吉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眼前的山本武再次露出了笑容。
    决绝的、守护着绝对不容侵犯的领地、充满着威慑意味的笑容。
    “但是阿纲和狱寺,你们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注视着眼前的山本武,沢田纲吉心中不知怎么浮现出了你的面容。
    欲盖弥彰。如履薄冰。毕竟除了与狱寺隼人共同保守的秘密以外,沢田纲吉还独自肩负着另一个秘密。
    (如同魔法一般的……)
    那个吻。
    沢田纲吉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回答吧。
    没过多久,山本武的状态急转直下。不仅是拥有超直感的沢田纲吉,一向爱与之斗嘴的狱寺隼人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山本姐弟吵架了。
    作为向好友隐瞒了那些事的赔罪,一定要帮助这对他们和好——此刻的沢田纲吉是这样想的。
    但是……“该怎么做呢?”
    能够和沢田纲吉商讨这件事的只有狱寺隼人。
    两个人在课间去到走廊上透气。
    “是棒球笨蛋太幼稚了。”先前说着“真恐怖啊”的狱寺隼人,私下里斩钉截铁地站在了你这边:“他自己也说过,两个人分开生活已经很久了。实际上,他们不一定熟悉现在的彼此。”
    一针见血的评价。
    沢田纲吉发起这场对话的目的可不是批判山本武,只不过:“以山本的性格,到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与人起这么大的冲突呢?”
    狱寺隼人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所以我说他太幼稚了,竟然还让十代目替他的家事操心。”
    别人的家事吗……尽管狱寺隼人没有指责的意图,听者有心,沢田纲吉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僭越了。
    “BOSS……”第叁人开口了。
    那是选择以“库洛姆·髑髅”这个名字活下去的少女,前不久刚刚与给予自己这个名字的半身分道扬镳,转学来到了伙伴们的身边。
    听见她开口的两人都很诧异,因为库洛姆并不是善于表达的类型。
    “雨之守护者,有姐姐吗?”
    她听见了两人刚才的对话,并且主动加入了进来。
    沢田纲吉觉得同为女性的库洛姆说不定可以提供新的视角。
    “嗯,是一位很厉害的姐姐。”
    沢田纲吉发现自己也只能使用“厉害”这种模糊的形容词来形容你。本质上和狱寺隼人所使用的“恐怖”没有区别。
    正当库洛姆想要说出早上在办公室中遇见你的事情时,望向她身后的狱寺隼人却瞪大眼睛,无法控制自己的惊呼。
    “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吧……!?
    沢田纲吉身旁的库洛姆已经转身直愣愣地看了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风纪规章里应该有‘禁止在走廊上大声喧哗’这一条吧?”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
    这种仿佛时间静止的感觉。
    与在玖渚机关时干练端庄的打扮不同,此刻出现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是除了这张脸以外看上去好像哪里都变得不一样的你。
    没有再穿那种职业气质十足的黑白套装,没有踩着声势惊人的高跟鞋,没有化妆也还是很好看的面庞,按理来说打扮是变得平易近人了,但是……
    ——眼、眼镜。
    沢田纲吉在看到的那一刻就红了脸。他忍不住在心里喊救命。
    救命啊,杀伤力太强了。
    冷酷的金属色,精工制品的纤细线条,横亘在堪称是魔性的美貌之前。带来的震撼不亚于通过人造卫星在月球上勘探到逆转时间的魔法。
    神秘与知性在此刻奇妙的合二为一。
    随着微微眯眼的动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凛然危险的气场,更别提这个时候你还抬起了下巴。
    瞬间居高临下的冰冷曈光……
    看得人完全没办法呼吸……感觉快要缺氧了……
    竖起的教案轻轻拍在沢田纲吉额头上。
    你略带无奈的话语和上课铃一同响起,柳絮般从少年心头拂过,“先进教室吧。”
    新来的数学老师像一颗砸进教室里的原子弹。
    在黑板上写下“山本谕”叁个字,你转过身,简单地招呼道:“日安,诸位。我是今日开始执教诸位数学一科的山本谕,今后请多指教。”
    “我是没睡醒吗?我做梦都不好意思梦见这种美女来给我上课……”
    “该死,天天对着这张脸岂不是要被硬控一整节数学课?”
    “山本老师!我们班也有一位山本君诶。”
    “姓山本的人可太多了,C班的体育老师也姓山本啊。”
    “可恶,你们姓山本的都长得这么无敌吗?”
    “既然我们班也有一位山本,那可不可以直接称呼老师的名字啊。谕——SATO——砂糖老师——”
    高中生的热情真是冷脸也抵挡不住的武器。
    你将座位表摊开,看向了教室后方的时钟:“我明白了,大家对我个人的情况似乎很好奇,毕竟今天是初次见面呢。那么接下来五分钟内大家可以对我自由提问,我会酌情回答。”
    “老师,在来并中之前在哪所学校教书?”
    “老师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砂糖老师是从哪所学校毕业的?”
    “谕老师——为什么会来我们我们学校教课呢?”
    高高举起的手来自教室正中央,坐在这一黄金位置的山本武面带笑容,向你抛来问题。
    但凡是熟悉山本武的人,都能够看出他此刻的不对劲。
    没错,你会来并中这件事,山本武并不知情。
    而他隐藏在问题之下的真正问题,除去你以外,这间教室里也只有沢田纲吉一人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或者说,听见了。
    听见了山本武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个好问题。”你微微偏过头,看向坐在山本武左前方的沢田纲吉:“在各位同学们看来,数学是什么?”
    上一秒还在恍神的沢田纲吉现在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是他配回答的问题吗?
    这是你站上讲台后抛出的第一个问题。
    教室里随之响起五花八门的回答——是一门学科。是一种学生的死因。是从学校毕业以后就没有用的东西。
    狱寺隼人的答案就是维基百科主页第一句话:“数学是研究数量、结构、变化、空间以及信息等概念的一门学科。”
    你在人群之中捕捉到了另一个少女平淡的声音。
    “是一门语言。”
    从座位表上找到她的名字,你开口道,“黑川同学,你愿意做我的课代表吗?”
    黑川花愣了愣,随即站起身,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对她微微一笑,重新看向学生们:“大家的答案都很好,认真思考过的同学、毕业后准备与这门科目死生不复相见的同学,以及没有回答的同学,你们的答案——都是正解。”
    在狱寺隼人听来,你的这番话才是一个不会出错的答案。当然,也很无聊就是了,对于新入职的老师来说,能够迅速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大概是这样的价值。
    但是。
    但是。
    但是,狱寺隼人不觉得你会在意学生如何看待自己。
    还有就是,此刻,你的眼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
    狱寺隼人几乎被打动了。
    “对于我来说呢,数学,是世界的参数。”
    你擦掉“山本谕”这叁个字,转而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下两个数字。
    “在二进制的世界里,0和1可以用来表示一切。而在这片宇宙中,时间和空间就对应着0和1。”
    改变时间和空间就能够操纵世界。这一点,沢田纲吉已经通过在未来和白兰的战斗深有体会。
    他并不能太清晰地理解你说的话,但这种一知半解令感官半清醒半抽离地从身体飘出,令沢田纲吉想起了在玖渚机关面对着人象卫星监控时的你。
    早晨第二节课,室外阳光正盛,沢田纲吉忽然感受到一阵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森冷。
    你仍在讲述着:“时间和空间能够改变宇宙中的所有东西,正所谓‘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正是描述这种不可抗的伟力。”
    突然间进入哲学领域,教室陷入了安静。
    直到狱寺隼人将其打破。
    他预感到了什么,再让你继续说下去的话……狱寺隼人凝视着你,目光不似平日轻率的挑衅,反倒带有不可言说的认真:“但是,速度越快,时间就会越快,这是反过来可以被影响的。”
    你对狱寺隼人点了点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不愧是班级第一,狱寺同学,那么你肯定也知道,在相对论中速度是有极限的。”
    狱寺隼人立刻反应过来你指的是什么:“光速……”
    真空中的光速是人类所发现的自然界物体运动的最大速度。而相对论直接将光速定义为了宇宙中最快的速度,既不可能达到,也不可能超越。
    超越光速,意味着逆转因果。
    如果说沢田纲吉打败白兰杰索是对于因果的改变,那么逆转因果,则意味着世界注定要毁灭,因此白兰杰索才会诞生。
    这会从根源上混乱整个世界。
    听起来像是存在于某种假说中的理想概念。
    但光速客观存在,这种存在,正接近于你所说的“参数”。
    “一百年前,爱因斯坦所发表的狭义相对论,建立在名为‘光速不变原理’的理论上。其理论核心在于,真空中的光速对任何观察者来说都是相同的,即就算同样以光速运动,光仍然会以与你相对光速的速度离开你。”你将目光从狱寺隼人身上移开,转向教室:“也就是说,光速存在于这个宇宙中,却不受时间、空间,不受这个宇宙中任何事物的影响。”
    狱寺隼人按住自己隐隐颤抖的手,他已经完全理解到,你今天这番话会有多可怕。
    而除了他以外的大部分学生,能做到的仅仅是跟上你的叙述,称不上理解,更像是被科乐美本季度新发售游戏的世界观一棒子敲蒙了。
    “光速,引力常量,普朗克常量,诸如此类存在于这个宇宙,却不受这个宇宙的影响的数字,意味着什么呢?嗯——谁知道呢?”
    你站在黑板上自己亲手写下的0和1中间,微笑着说道:“或许意味着它们不是宇宙本身的东西,而是来自更高维度,限制着这个宇宙发展的,参数。”
    有谁提出了如同幼兽般的困惑:“所以,这个世界存在能够设定参数的造物主,而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受人操控的游戏吗?”
    “为什么不可能呢?”
    狱寺隼人不寒而栗。不是因为你的反问,而是因为你在说出这句话时,镜片后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是如此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