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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去睡了。”素廉回答。

    张子尧:“……”

    去你奶奶的,这他妈还能睡得着,这赖皮龙的心比煤炭还黑吧?

    张子尧无语了,只觉得心累,找了个借口出去散步,不愿意再待在这屋子里——想想他在这头纠结的快要发疯,某个人却在大睡特睡他就气得喘不上来气……而素廉大概是知道这会儿他心里头不爽,也没阻止他,只是说自己去找马车,之后两人便分开行动了。

    张子尧一个人绕着这破烂山庄饶了几圈,心中的烦闷没有驱散。疑惑也没有得到一个好的解答——他的眉头始终没有送开过,甚至越皱越近,思绪像是一团乱麻,浑浑噩噩的……

    最后他不经意地走上了从未走过的路。

    顺着那小道,他来到了一座小山坡上,小山坡上有一个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听说本应该在房间里睡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出现在了这里,此时大概是听见了张子尧走过来的沙沙脚步声,他回过头,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听上去并无惊喜。

    张子尧的不爽又往上拔高了一个新的台阶——

    “只是散步,误打误撞遇见了。”

    “那蠢牛呢”

    “找马车,”张子尧咬咬后槽牙,“咱们今晚日落便离开了。”

    烛九阴沉默了下,然后点点头,淡淡道:“好。”

    张子尧来到凉亭边,挨着男人坐下,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道:“你之前去哪了?为什么回来就突然发那么大脾气——我不相信光只是我又碰了那前世今生盆的事情,九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那称呼脱口而出时,凉亭中的二人都愣了愣——张子尧低下头不想说话了,烛九阴想了想突然没头没尾道:“没别的什么事,本君去了趟月老祠,原本想好奇地看看,本君那命定之人到底姓谁名谁,没想到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本君那木牌上挂着的红线居然断了。”

    “?”

    张子尧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牵好的红线都能莫名其妙地断了,啧啧,本君想了想,这大概是天注定在告诉本君,本君这样的,还是合适孤独一生,了无牵挂……免得祸害了别人。”

    张子尧的眼神变了变:“那你红线那头……原本牵着线的人是谁?”

    烛九阴转过头,看着张子尧笑了笑——后者越发深邃的目光注视中,男人那双红色的瞳眸戏谑尽数褪去,他稍稍弯下身,曲起手指抬起面前少年的下颚:“不知,但本君曾经猜,大约是你。”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那么近的距离,稍稍呼吸便尽数都是对方的气息;那么近的距离,近到张子尧几乎产生了错觉:烛九阴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是这么期望的。

    张子尧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眨眨眼——

    “但是它断了。”男人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带着无所谓的笑,“断了便算了吧,本君也不稀罕了……你知道本君怎么能健康长寿千万年么,就因为本君心似明镜,万花丛中过,了无牵——”

    话语未落。

    突然被人拽住了发鬓强行被扯着弯下腰,唇瓣被一口报复似的狠狠咬住——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凭借着本能胡乱冲撞啃咬,像是一只极愤怒的幼兽在撕咬着讨厌却又抛弃不得的碍眼物……

    他柔软的舌尖在男人的齿关不得要领地打转,试图将其撬开——

    烛九阴在最初的愣怔后,良久无声叹息,顺从地俯下身接受了这般粗暴又毫无技巧的索吻……他温顺地松开齿关让对方的舌尖探入,在他嚣张地一举攻入时俯首称臣,甚至耐心引导——

    直到他被一把狠狠推开。

    那上一秒还含在他唇间的柔软舌尖瞬间抽开,两人分开的唇舌之间拉开一道银丝……烛九阴抬起眼,不意外地看见面前少年怒红了眼:“谁屑与你这种人互牵姻缘,少痴心妄想了!自己过一辈子好了,然后随便死在哪,悄然无声最好了,安安静静还三界一个太平!”

    “……”

    男人后退了些,用舌尖舔了舔被咬破后殷红的唇瓣,看着少年撂下狠话后转身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轻笑了声,不知喜怒。

    ……

    白日里闹了最后一顿,然而下午太阳即将落山,张子尧要走的时候,烛九阴还是来送了。

    站在马车前,男人说的话却不多,只是看着张子尧将东西一点点搬上马车,从这他们歇脚了几个月的宅子里,那些平日里用过的、随时间放的,都被归拢起来搬上了马车。

    磨磨蹭蹭的。

    像是蚂蚁搬家。

    最后,当最后一点东西也终于被搬上了马车——

    “收拾好了?”烛九阴问。

    “收拾好了。”张子尧回答。

    “蠢牛,照顾好他。”烛九阴看向素廉。

    “不关你的事。”

    张子尧抢先一步回答,颇有些赌气的意思……所以烛九阴笑了,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所有的包容度又回来了,只是他张开口却并不是说“本君错了你别走了”,而是说:“你这小蠢货,凶巴巴的。”

    张子尧:“……别叫那个名字了。”

    烛九阴:“?”

    张子尧:“就像我也不再叫你‘九九’一样。”

    烛九阴:“……”

    但是想想自己之前和释空说过的话,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想把自己搞得像是上辈子一样狼狈,所以在片刻的沉默后,少年点了点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淡淡道:“行吧,人常道,合久必分——烛九阴,咱们就到这里。”

    烛九阴盯着张子尧不说话,那眼神看得人心里头发慌……良久,直到张子尧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男人终于垂下眼——

    有那么一瞬间,张子尧觉得自己在那双红色的瞳眸之中看见了一丝丝别的情绪——那情绪其实并不复杂,但是是叫烛九阴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拥有的那种情绪——但是还没等少年来得及看清楚,男人垂下眼的眼便将那些遮掩去了,再看向坐在马车上的少年时,他又恢复了原本那副臭不要脸的模样。

    烛九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走吧,走吧。”

    张子尧深深地看了烛九阴一眼——

    那一瞬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红了眼眶,或者露出了什么怨念之类可怕的表情,因为他看见烛九阴明显地愣了下。

    然而没等他动作,张子尧却先一步缩回了车里,他趴在马车内的茶几上,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牛牛,我们走。”

    出了这座山,就再也不要回头。

    所有的东西都丢在这里好了,包括一些没有必要存在、害人害己的多余感情。

    随着素廉在前的一声低呵,马车驶出——

    与那破旧又清冷的山庄渐行渐远。

    虽然是这样荒芜的山,但是素廉找来的马车也不是什么寻常的马车,那马儿拉起车来跑得又快又稳,马车里温暖舒适,张子尧刚开始还忧心忡忡,后来便被晃得昏昏欲睡。

    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直到他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心头“咯噔”了一下,莫名其妙整个人惊醒了,手臂上那银龙的图腾一阵刺痛——少年猛地睁开眼清醒过来,差点儿踹翻了马车里的茶几,他掀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发现那条银龙刺青还在那里。

    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放下衣袖,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害怕了。

    却不知道自己还怕什么。

    直到马车帘子被人掀起,素廉探进半个身子,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做噩梦?”

    “……没事。”

    “哦。”

    “牛牛。”

    “?”

    “你有没有听见,好像有狗叫啊?”

    张子尧爬起来,犹犹豫豫地要掀开马车帘子……却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一把摁住了手——

    “?”

    “荒郊野地,哪来的狗。”素廉道,“定是你听错了。”

    “哦。”

    张子尧乖乖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说得也有理,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想要继续闭目养神,但是却发现接下来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还是那样心神不安——

    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在那之后,张子尧总觉得马车比之前行驶得更快了。

    第111章 他真的会杀了他

    这边。

    月见崖原本月朗星稀,平白无故忽然乌云遮月……原本圆圆如玉盘的皎月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缺了一块!

    “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咦,呸!”

    又一块……

    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啊啊啊啊啊什么鬼!”

    月亮只剩下一半,月亮只剩下一小半……

    天狗食月,主大凶。

    头上的光突然消失了,蹲在悬崖边上无聊扯花瓣玩的男人稍稍抬起头看了眼头顶,停顿了下,继续自己的扯花瓣事业——

    “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他喜欢本君……他不喜欢本君——咦,啧,不对啊,他不喜欢本君的话,刚才还亲本君做什么?走时候也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那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孩啊居然要哭了,这样你还敢说他不喜欢本君么?”

    男人蹲在悬崖边跟一已经被扯秃瓢的花杆一本正经地讲道理——俨然像个疯子一般,如果花杆子也能翻白眼的话,那么现在被男人捏在手中的花杆子大概已经翻了一百个。

    男人抓着花杆子叨逼叨讲了一会儿道理,讲到后面自己似乎又觉得没趣了闭上嘴……

    此时在他身后的天空突然出现一片极黑的乌云,突然其中一团云扭啊扭,然后像是冒泡泡似的“嘭”地一下有一团从本体里分散了出来,那朵云在天空中飞来飞去,随后逐渐有了形状——

    先是长条的身子,然后是一个脑袋,身子后面长出了个尾巴……最后是四肢,脑袋的部分“噗”地冒出耳朵时,那条云捏成的狗便成型了,它在天空中飞了一大圈,而后踩着云朵从天而降——

    那分明是看守南天门的天将二郎神的哮天犬!

    那天狗从男人身后逐渐靠近,与此同时天空之中响起了可怕的犬吠,然而男人却仿佛并未听闻,仍然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蹲在悬崖边,继续玩自己的花瓣占卜……

    直至那巨犬越靠越近,它又突然变了模样,那黑白相间的大犬突然被云雾缭绕,身体舒展开来,四爪变成了修长的四肢,当它轻轻落在雪地上,站在积雪上的哪里还是什么哮天犬,分明是一个长相俊美可爱,唇红齿白的少年!

    他赤着脚穿着黑色的短里衬褂,身上的袍子是长袖的,手肘之间垮着的绫羽带无风自动——他大约是十四五岁与张子尧不相上下的年纪,一头微卷的浅色头发,样貌是世间少有的好!

    “烛九阴。”

    还带着些许未经历变身期稚嫩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