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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下法比恩侯爵,由御医亲自审问。」
    原以为逃过一劫的小熊侯爵跳了起来,欧席纳的动作比他更快,下一秒已瞬间移动过去,抓住小熊侯爵的手往后一转轻松制伏,往王座的方向走回来。还是上过战场的人,有点身手。独臂被折,小熊侯爵痛到发不出声音。
    有人明显想质问我为什么让御医做这件事情,我瞥了对方一眼,大厅里恢復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数。嗯,安静点好。
    「帝贝昂?格登。请起身。」我呼唤宰相。当他起身抬头时,眼神已截然不同。
    是看潜在敌人的戒备眼神。太好笑了。
    「谢过──」
    已经来不及囉。
    「请你查出詆毁罗培摄政王与我的谣言出处。」
    「皇后陛下?」
    我走上前,对他细声说了几个名字。这是前阵子罗培调查出对我下毒的人的名字。
    这个年纪比我大上两轮的男人登时面色铁青,遮也遮不住。以为失去女儿就无所畏惧了?没见识过人间炼狱的傢伙。
    「臣??臣遵命。请相信臣,帝国的唐琉璃花。臣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让您满意。」
    哼。
    我最后转向罗培。
    「戴?罗培,请起。」
    随着罗培的动作,几乎不曾久跪的贵族们哆嗦着膝盖纷纷起身。
    「谢过皇后陛下,帝国的唐琉璃花。」
    「适才未经允许自行发言者,自请在宅反省三天。别让我点名。」
    底下又是敢怒不敢言的震撼。
    「我看眾卿已无心朝政,今日到此为止。退朝。」
    当我换装完毕、回到殷的办公间时,激烈争吵中的罗培与欧席纳立刻闭嘴。桌上用来消音的盐灯一闪一亮。魔法道具真麻烦,我一个字都没能偷听到。
    好在就算不偷听,我也猜得到内容。
    「小不点,法比恩的确有被精神魔法洗脑的跡象。你一眼就看得出来?」欧席纳试图转移话题。「精神洗脑属于麦地纳隆恩赐的范畴──」
    我一语不发坐上了殷的办公桌,让我至少可以平视这两个男人。这举动明显让他们紧张起来。
    「皇后陛下??」
    「殷还活着?」
    我没有要在他们面前摆架子。
    「必须等待进一步的──」
    「不行。」我打断罗培。「现在就去。欧席纳一起。」
    「小不点,不要忘记你现在是皇后,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一脸想衝去前线的矮子闭嘴。
    「臣认同莫里的说法,帝国的唐琉璃花──」
    「不会比真理之树重要。」我粗鲁地打断罗培。殷生死不明,我都快疯了,还得听这堆废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好想会飞。
    如果我会魔法、我会飞的话,我就能前往殷身边了吗?
    莫里本来还想劝我,想来是我脸上的表情让他闭嘴。
    「戴。」
    「我也很想去啊!」罗培突然双膝一软,再度跪在我面前。他的精神压力似乎终于到了临界点。「但陛下要求过我,不可以远离塔莉丝小姐、不准弃他的心于不顾??特洛尔陛下??」
    「那就速去速回。告诉殷,问罪找我。」
    我猜两人的争执点在于,欧席纳无法自行用魔法前往战场,但罗培不该离开我。
    能再看到殷一眼,被他杀头又如何?
    「可行吗?」欧席纳扶起罗培,手上隐约散发着鹅黄色的光,是医疗魔法。罗培恢復了镇定。
    「??塔莉,请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要离开房间。唯有这点请一定要遵守。也不可以去夜游。」
    罗培过分亲暱的叫法让欧席纳蹙眉,我瞪了矮子一眼,同时呼唤珍妮跟菲利浦入内,当面吩咐他们好让罗培放心。
    「我要亲眼看着你们一起去找殷。」我还是加了但书。
    「你不该接触魔法──」
    我跳下桌,双手环抱胸前,无言的表明态度。难怪殷也很讨厌覆述同样的事情,太浪费时间了,在这分秒必争的状态下。
    罗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莫里──」
    「直接走。」欧席纳直接抓住罗培的左手臂。「我不用带任何东西。」
    又听见一声叹息,罗培举起了右手,地上与两人头顶出现了大量古文字的交织而成的魔法阵。珍妮跟菲利浦都发出讚叹般的低呼,罗培持续唸着咒语,我一度试图倾听,但他低哑的嗓在像轻声哼着他国语言的歌,我无法辨析。
    我注意到欧席纳的视线。
    「塔莉丝,麦地纳隆在上,你已经痊癒了。」
    欧席纳突然开口对我说话。我心里好像有什么金属的东西被敲了一下。
    「我治好了你。再怎么痛的伤都可以痊癒,相信自己。」
    他在说什么?欧席纳想说什么?
    他想暗示什么?
    欧席纳闭上了眼。
    「即使是失去──」
    魔法阵最后形成了完整的球,当球消失的时候房内已经没有欧席纳跟罗培的身影。我没听见最终宣告。
    终于能不顾任何人,我拔足狂奔。珍妮跟菲利浦在后头呼喊着我,但我还是一路朝殷的寝室衝了过去──我跑回我们的寝室里,重重关上门,不让珍妮或任何人有机会跟我多说一句话。
    殷。
    殷??
    外头天光还亮着。跟他当初纵马离去的时辰相去不远。这一年下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但又好像时间不曾前进。
    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心呢?殷。
    我虚弱地爬向床。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睡好。
    你的心怎么可能这么脆弱,你一离开就碎了满地?
    心好痛。彷彿里头结了块,胸口深处持续硬化,我不想哭,我不该哭。我相信殷不会死,他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无所不能。
    欧席纳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失去你?
    刻意拉上窗帘,我窝在殷第一次抱我的角落,将被子折得厚厚的然后紧紧抱住,想像殷还在我怀里,然后将头埋在枕头内,压着眼不让泪水掉出来。
    这一年来第一次,我彻底放纵自己在对殷的回忆里,从面无表情叫我野猴的他,到深深闯进我身心、霸佔我全世界的殷。绿色的光芒点点袭来,我陷入了浅眠,幻想着我还在他胸前,任凭他读我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远远的有脚步声。
    脚步声穿越旭日宫正门,踏上长廊,一路走到寝室面前,推门走了进来。
    金发碧眼的身影浅笑着坐在床缘,带着无奈伸出他厚实的大手抚摸我的头发。我松开怀中的棉被,转过身紧紧抱住对方。
    殷。
    是梦也好。殷。
    这是我第一次梦见殷。
    他以同样的力道回抱我,爱怜地吻我的耳,我激动得转过头吻上他冰冷的唇,哭喊他的名字。殷的身体好冷好冷,我不要这样。
    我将他扯向自己,表明心跡。
    「不要留下我!」
    我想,殷一定有留遗言。或许由罗培,或许由欧席纳收着。
    但我绝对不会让他留下我。
    殷吻了我。
    说,好,朕答应你,小东西。
    你是我的。
    我满面泪痕的自梦中转醒,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