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疲倦的她眼眸缓缓闭上，心中长叹，充满了苦涩。
    “吱呀！”
    门，突然被打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即将瘫软倒地的她，嘴角竟然咧起，做了一个十分虚假，僵硬的笑容。
    随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少年抱着她，把她带到书房，然后选择了闭关，让书童在外看守，不得打扰。
    书房里，摆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全部都是少年突发奇想创造出来的。
    凌素素被摆放在最中央，一根精致的软皮管子插入了她的手腕，另一头，连接在了少年的手腕。
    “你不会死的。”
    少年望着她，催动着灵力，调动鲜血，往凌素素身上灌注而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让凌素素活下去。
    不止是活下去，还有……能够修行！
    尝试了无数次后，他突发奇想，既然身体阻塞，那就不疏通了，干脆直接换血！
    凌素素的血液是凡人之血，身体自然会阻塞，但他的血液是悟道境之血，充满灵气，只要换入她的身体，必定能够冲破阻塞，洗涤身躯。
    好在在凌素素死亡之前，他找到了最合适，最安全的方法。
    在换血途中，出现了他意料之中的鲜血排斥，他不慌不忙地拿起另一根管子，连接了他们两人的另一只手腕。
    这只手腕，是把凌素素的鲜血转移到他的身体中来！
    解决排斥的最佳方法，就是用对方的血，融入到自己的血中，凭借着他强大的生命力，在他的体内中和，然后再输入凌素素的身体。
    血液的融合排斥是极为剧烈的，疼痛的感觉袭上心头，但他却无动于衷，丝毫不察，只是凝望着凌素素。
    这一次换血进行了三天三夜，因为害怕伤害到凌素素虚弱的身体，少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灌输。
    三天三夜后，凌素素的气息总算平稳了，不再虚弱，生机开始缓缓上升。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初有个少年，是用换血的方法救的她。
    她和他，已经流着同样的血，两种血液混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件事，少年连书童都没有告诉，在他看来，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哪怕事后凌素素无数次追问，他也是闭口不言，只是流露出僵硬的笑容。
    经过这次事件后，他学会了僵硬的笑。
    在适当的时候，流露出这个表情，但他咧嘴强笑的样子很难看，每次都把凌素素笑得不行。
    他和凌素素的生活步入了正轨，凌素素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转，也在全身心的帮助他去感悟感情。
    她告诉他，生活不只是一种颜色，红尘中，酸甜苦辣，人间百味，他需要一件一件地体味。
    光是笑，是不行的，需要悲伤，感动，痛苦，愤怒，仇恨，欢喜等。
    这些都是感情的一部分。
    只是，这些对寻常人触手可得，甚至都不需要练习，与生俱来的能力，对他而言，是一种奢望。
    按照凌素素说的，他一直在努力，学着做出各种表情，但……他的心里，依旧是平静无波，任何事情，都不能搅乱他的心绪。
    哪怕是凌素素，每次靠近他，依旧是感觉靠近一座冰山。
    少年不到百岁，便修成了悟道境，有一日，突然准备把毕生所学，写成一本书。
    这本书，他准备送给凌素素，帮助她踏上修行之路，也顺便梳理整理他毕生所学，好融会贯通，未冲击半步神祗做好准备。
    于是，他苦心孤诣，有一段时间，又一直待在书房里。
    但这一次并不是闭关，他也没有拒绝凌素素进入书房。
    饭菜都是由凌素素亲自做成，每日由她送来书房，夺走了书童的工作。
    虽然少年觉得这样多此一举，他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
    但每次凌素素都告诉他，人间百味，都是吃出来的，不去吃，不去经历，永远也不会懂。
    于是，少年从她的饭菜中，真的吃出了人间百味。
    不是太咸，就是太辣，或者太甜，太酸。
    总而言之，比起当年他记忆里母亲做的菜，天壤之别。
    凌素素咬着下唇，在他吃饭时偷偷打量着他，发现他把所有饭菜都吃完了，嘴角不由翘起，露出了好看的弧度。
    她没有告诉他，她从未做过饭菜，这一生，只为他一人下过厨。
    虽然她的厨艺很菜，但少年不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他吃的，是她的心意。
    渐渐的，凌素素开始沉迷做饭，手艺也在逐渐精进。
    直到有一天，少年吃了第一口她做的饭菜后，突然问道：“怎么今天的饭菜……”
    “这么好吃。”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以前做的饭菜，那些酸甜苦辣，每次都吃的他有些反胃，但为了感悟情绪，拥有感情，他还是按照凌素素所说的，一口没落，全部吃了。
    但这一天的饭菜，他竟然吃出了母亲当年的味道。
    幼年，他也曾问过母亲，母亲告诉他，这是家和亲情的味道，很家常，每家每户都有。
    如今，他似乎……也有了。
    得到了夸奖，凌素素得意地仰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之前的人间百味已经尝遍了，现在自然该尝尝美味了，世间美好的东西，也是你需要感悟的一种。”
    这只是因为她的厨艺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而已。
    “哦。”
    少年若有所思，然后埋头苦思，他的书，还差最后一点就全部编写完了。
    “你在书房写了足足三年，写的是什么东西啊？”
    收拾好碗筷，凌素素靠近少年，贴着他，看着他书案上的尚未写完的书。
    少年放下笔，露出了一抹熟练的微笑。
    这个笑容，是他练的最好的一个表情。
    “这本书，汇聚了我的全部智慧，包含了修炼到悟道境的方法，悟道境修炼到半步神祗境界的方法也有阐述。”
    凌素素眼神一亮，又好奇问道：“那这本书有名字了吗？”
    “尚未完成，没有名字。”
    “那我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少年看着她，点了点头。
    名字对他而言，叫什么都无所谓，甚至有没有也无所谓。
    “这样好了，叫爱素？”
    凌素素想到了一个名字，俏脸通红，小心翼翼地提出。
    少年没有犹豫，点头道：“好。”
    “不行不行，太难听了！”
    但凌素素转口就给否了。
    “我们是在断肠崖认识的，要不就叫苦经吧？”
    少年有所懵懂，不太明白凌素素的思路。
    “断肠崖，不是应该叫断肠经吗？”
    哪知凌素素说道：“你还记得那个苦果吗？我当初你去各地寻找能感应情绪的灵药，断肠崖上的断肠花，还有苦川里长出的苦果，那个苦果我一直给你留着。”
    少年点着头，当初认识凌素素后，她说要帮自己，然后他就没有再用自己的方法去寻找这些感悟情绪的灵药了。
    苦果，是他寻到的最后一味灵药。
    然后被凌素素给没收了，没想到她一直留着，但这和断肠崖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搞不太懂凌素素的脑回路，但相处了这么久，他很明智的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苦经，这个名字，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凌素素之所以选这个名字，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苦果，而是因为……跟少年在一起以来，她心神疲惫，是真的苦。
    她很努力地帮少年感悟情绪，拥有感情，少年也很努力地去学各种表情，展现人的情绪。
    但，每次跟少年在一起的时候，那种靠近冰山的感觉，从未断绝过。
    无论她如何努力，少年这座冰山，根本没有被化开过一丝一毫。
    这种感觉，让她感觉不到被爱，或许，在少年的心中，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他，感悟情绪，拥有感情的工具。
    她讨厌这种感觉，她向来是一个敢爱敢恨，恣意追求的一个人。
    要不当初也不会在大街上看到了少年，就一路跟随，厚着脸皮追到客栈。
    她渴望被爱，从小的时候开始，就希望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但……
    少年给她的，永远是一段平淡如水，清冷如冰。
    一次两次还好，但他们已相处了十年……
    十年接近一个冰山，冰山还没有丝毫改变，一个苦经，说出了她所有的经历。
    终于，少年要完成了《苦经》。
    在完成的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事。
    书童被凌素素支走，凌素素照常来给少年送饭菜，少年捧着《苦经》，正准备送给凌素素，却见凌素素端出饭菜，微笑着望着他：“先吃饭，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享受美食。
    凌素素的饭菜一天比一天美味，他只是尝了一口，就上瘾了。
    “这个菜，很好吃。”
    少年指着其中一个菜，十分客观地评价着。
    凌素素笑了一声，说道：“这个菜是用苦果炒的。”
    少年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苦果对他无效，他是知道的。
    虽然其他悟道境，吃了苦果会在瞬间回忆起心中最痛苦的事，但对他而言，苦果就跟一道饭菜一样。
    “来，我今天给你煲了汤，尝尝这个吧。”
    凌素素接着给他端起了一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