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的人上前一步,陈飞白脑子里的那根弦啪一声断掉,激动地叫出声,一把扑在程陨之身上:我做到了!!!
高音在空旷殿内回响,所有人看过来,陈飞白后知后觉,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把结实大臂从程陨之脖子上挪下来。
程陨之:我看你是想勒死我。
泰然峰峰主从上头站起身,大笑着往下走。
好!我泰然峰就喜欢活泼的弟子。
陈飞白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把自己整理好,啪扑过去行了个大礼,叫:师尊!
泰然峰峰主亲自扶他起来:起来吧,不需要如此大礼。
峰主笑着看过来:你呢,愿意入我泰然峰么?
他的示意、目光所及,都是站在旁边不吭声的程陨之,说着,众峰主也将目光投来。
这位无疑是选拔秘境里最出彩的一位凭借筑基灵力轮流打败两百余众,毅力、心性,皆为上乘。
仅是筑基期,并不要紧。
天下第一宗还缺洗髓的天材地宝么?
一般来说,这类弟子是默认会留到最后,由他自己挑选的。
但泰然峰峰主没忍住,嘿,没忍住,就让唱名弟子在里头多加了他的名字。
说不定提前拦截,就能让弟子被忽悠进自己峰来呢!
众峰主的视线从泰然峰移向掌门。
掌门眼观鼻鼻观心:
就算贵为掌门他也不敢拦人啊!
众弟子一致露出羡慕的目光,毕竟在场所有人,目前只有程陨之得到了道君的亲自邀请。
连陈飞白也眼冒金光,就差惊喜道:程兄,你不然
他忽地卡壳,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皮:哦对,你是想那个来着。
是。
众目睽睽之下,程陨之往前迈一步,先对泰然峰峰主行礼:多谢峰主厚爱。
他语出惊人:弟子想拜仙君为师。
没有人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蔓延。
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一致回头,去观察那雪衣人的态度。
刚才不是没有弟子想拜仙君,毕竟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仙君既然来到这里,想必也是想收个徒弟的。
那为何不试试?
然而雪衣人听完拜师言,没有一点反应。
还是旁边弟子出面,口道:仙君暂无意向。
其余人便悻悻而归,之后也没有人再敢去肖想那位云中君。
又有人鼓起勇气,要拜仙君为师了。
这次估摸着,也毫无悬念,要被
然后,雪衣人从宽木椅上站起,从上至下,将目光投来,准确地落在程陨之面容上,突然那层坚硬的薄冰融化,所有人都听见低沉笑声渐起。
程陨之心脏砰砰跳起来。
他眯起眼,使劲往上面看,可依旧无法看破那层模糊的伪装。
雪衣人道:你愿拜我为师?
程陨之深吸一口气,答:是。
雪衣人下一句话,震惊全殿人:那你可愿与我结师徒契约,在天道见证下。
所有人,就连掌门,都震惊地说不出来话。
这,这也
太过了!
师徒契约虽有师徒二字,却是一个类道侣契的天道契约。师者,分担徒者所有伤害。
修炼时,增长灵力将会部分分往徒弟。
而徒弟只有达到师者境界,才会自动解除契约。
是一个,完全受保护的角色。
而截阿这般境界,若程陨之愿意做他徒弟。
两千年,三千年
不说别的,他这辈子能达到大乘期吗?
若是达不到,仙君莫不是要保护他一辈子!
程陨之走南闯北,自然也听过这一古老契约。
他睁大眼睛,说不出话,不敢想象,为什么这位天下第一人,愿意与他结这般不平等契约。
他低头,道:仙君,我愿拜您为师,但不需要
雪衣人抬手,掌心聚拢出一个金色的、由层层天道符文聚拢而成的光球,这便是实体化的师徒契约。
他神情莫名:你若愿意,现在就吞了它。
程陨之努力回想,可想不出半点约束徒弟的条件。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伸手。
可契约没有约束他的思想,也没有困住他的行动,他作为徒弟,是完全自由的存在。
是一场他不知道缘由的豪赌。
最终,仙君一直以来的好名声和磅礴修为还是打动了他,程陨之徘徊许久,终于抬头。
好。
雪衣人也笑起来,在场人都听出他笑声中无处不在的愉悦:接住它吧。
程陨之定定地看着,那光球浮到他面前,许久。
他想起远行的师父和师哥,又想起长津山那座空落落的宗门。
他接住光球,决定接受所有豪赌的结局。
程陨之心想,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仙君总不会看上他口袋里那一星半点灵石吧?
光球从他的手腕处融入,一刹那,程陨之感知天道降下灵力,将他和面前某位修为高深的大能连接起来。
冥冥之中,甚至还能大致感悟对方的方向。
程陨之:他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雪衣人道:上来吧。
是了,接下来要敬拜师茶。
程陨之接过旁边弟子托着的茶杯,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成为仙君唯一的弟子。
他低垂着眉眼,不敢抬头看。
一双手从他面前伸来,稳稳接住茶杯。
程陨之心脏漏跳一拍,他发觉,这双手好生熟悉。
雪衣人没喝,只道:你名程陨之?
程陨之:是。
雪衣黑发的仙君站起,微笑着、意味深长道:我有一位未过门的道侣。
他也叫程陨之。
我们,好生有缘。
正是时候,仙君模糊屏障散去。
露出程陨之曾经日夜相伴的枕边人的脸。
万籁俱静,顾宴静静垂眼瞧他。
程陨之:
程陨之:
我日你大爷的孽缘。
*
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心里):终于能结个契约了,管它什么约,能连得起来都是好约!
小程:忒!
第60章
满墙幽蓝弟子牌收集完毕,盘旋着,飞往穹顶两侧,最终宛若这座灵门殿的一部分般,嵌进墙体之中。
程陨之与他人一般,仰头注视这一切的发生。
别人心中:新的人生开始了。
程陨之心中: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他回过神,蔫蔫道:仙君赶紧把茶喝了吧。
顾宴单手捧着茶杯,垂眼瞧他。
说话姿态颇为不客气,令旁边一众道君面面相觑,刚有人皱眉,出声要斥责他时,被掌门一力压下,敬畏地想。
原来子陶在房中,和他师弟师妹们说的八卦居然真不是流言。
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响,下边弟子只能隐隐约约听个大概。
见程陨之与仙君攀谈,同样露出敬畏的神情起码他们是不敢这么和新晋师尊说话的。
而陈飞白站在泰然峰峰主身后,有些得意,又有些惋惜。
得意他程兄弟有了大好前途。
与仙君做师徒,那就是天下顶呱呱的大好事!
又惋惜他程兄弟不能与他一块儿,想到以后分开,还有些失落。
等拜师仪式正式结束,道君们消失,弟子众才敢从后面追上来,纷纷与程陨之道贺。
程道友一表人才,不愧是仙君选中的人!
仙君严谨,定能出高徒!
苟富贵勿相忘啊程兄!
程陨之扯出笑容,与人一一行礼、拱手,笑道:多谢多谢。
回过头来立刻垮了脸,通讯玉简上某个名字发来消息,格外有存在感地占据了他的视野。
顾宴:结束之后,陨之记得到长漱峰来,给你添置了很多东西。
程陨之:
小程瑟瑟发抖。
他想起了那间富丽堂皇、甚至能称得上奢华的屋子,若里面又添置了很多东西还能是什么东西?
总不能给他加了一排的碧海螺声罢?!
但是现在又跑不了。
天道契约锁定了他的识海,只要他愿意,就能感应到顾宴所在方向,对方也大大方方地想他敞开自身信息;
而想必,他在顾宴那儿也是一样。
这还能怎么跑!
大乘期的截阿,恐怕整个十四洲都能来去自如,朝去夕回!
程陨之尴尬地扶住灵门殿的柱子,缓缓气息。
陈飞白凑过来,有些怀疑:程兄,你和仙君似乎是老相识?
程陨之蔫蔫道:是老相好。
陈飞白:
他缓缓张大嘴,露出大为震撼的神情,活像乡下猴子进了城里水果铺。
他:他他他他
程陨之:对,前男友,隔夜仇人,单方面分手我是在做梦吗?不我不是。
陈飞白怜悯地宽慰他:说不定仙君大度,不计较前朝恩怨。
程陨之:我不信。
陈飞白:
弟子们陆陆续续走到门口,程陨之也缓过了气,走下通天桥,见路鸣溪还站在原地,遥遥眺望着等待他回来。
被前男友折腾得人快傻了的程公子眼前一亮,他快步上前,心情略有放晴:还在等我?
小路道友态度端正:说好等你出来。
程陨之颇为感动,伸手拦住他的肩:你可真是我的好道友啊。
身量颇小的年轻道友被他揽在胳膊肘下,支撑了他大半重量,一点不嫌重。
还帮忙调整了姿势:拜师不顺利吗?
怎么不顺利,顺利的可以原地起飞。
程陨之叹气:顺利,太顺利了。
陈飞白插嘴:他在里面遇见了恨不得杀千刀的前男友。
路鸣溪困惑:嗯?
程陨之叫冤: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他们决定回弟子居整理行李,半途和陈飞白告别。
小陈兄弟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路鸣溪拽着程陨之,一路小跑回了弟子居,啪一声关上门。
路鸣溪仰头,难过地说:你以后要去仙君那里,不回来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带了哭腔。
就连眼角也有了三分红意,半点湿痕,湿漉漉地看过来。
程陨之手足无措,弯腰安慰他:怎么会!等我空闲下来,一定会回来看你。鸣溪在外门好好努力,等下一次内门选拔,考来内门,我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之前还冷冷淡淡的小路道友,怎么一听他要离开就哭成这样?又不是一定见不着。
路鸣溪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喊之之,又强行压下去。
他压抑着低声:他不会允许我进的
声音太轻,程陨之只听见零星半点:不会?进?怎么会呢,小路超棒的,一定可以的!
路鸣溪沉闷地点点头,啪叽一声黏上去,抱住程陨之的腰。
太阳正悬空中,照亮云层。
程陨之两手空空,只带着怀里一个芥子袋,便按照指示到了指定广场。
众人只觉大风骤起,天地俱变,不由停下手中动作。
一只褐翅鹏落下,脖颈低垂,一道小小身影从上边跳下,一路冲着程陨之狂奔而来,冲过来抱住他。
之之!
程陨之被撞了个七荤八素,听见熟悉的喊声,他下意识道;风车?
小童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用力把自己从程陨之身上扒下来。
他恋恋不舍,视线像丝一样直往程陨之身上黏。
黏糊糊,被程陨之低头瞧了,才勉强把目光收回来,如往常般板起脸。
但绷不住,还是一头栽进程陨之怀里。
风车闷闷道;仙君说你不要我们了。之之,风车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之之不想要我们了呢?
小童紧紧怀抱他不肯撒手,大眼睛里全是满足的期待。
程陨之一个头两个大,哪里知道顾宴会放灵人偶出来博取他的心软。
虽然现在的确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风车的问题
总不能说都是你们主人干的坏事吧!
他支支吾吾:嗯,这,大人的事情比较复杂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吧,也不早了。
听闻此言,风车懂事地点头,拉着他的手,指引程陨之上座驾大鹏。
呼啦一声,大鹏振翅。
程陨之只觉得震起的气流全扑到他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等睁开后,便听风车说:之之,看,那就是我们长漱峰!
等他望去,便看见缭绕云雾后边,绝无仅有一块空地上,隐约露出座山峰的影子。
大鹏在原地打了个转,风车解释说,这是让他记来时的路。
之之肯定会经常来回走动,那记住必经之路还是很必要的。
风车道。
他又反驳自己:不对。之之要是不想记,那以后都让我来接就好了。说罢,抬头期待地看过来,似乎颇为得意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