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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4)
    那日他们弄乱的桌椅摆设,又恢复了原样。

    就好似是从未曾有人来过一般。

    萧云谏沿着那日记忆中干净的神殿,去寻找对应的位置

    这里是祭台,绪川曾碰落了瓜果。

    这里是漆红的柱子,上面还盘着金龙飞凤。

    而这里应该是一道门。那时候绪川,便是从此处忽而出现的。

    他站定在一堵墙前。

    凌祉也凑上前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与蛛网。

    可仍然瞧着独独只有一堵墙而已。

    凌祉伸出手去,轻轻敲了两下。

    萧云谏神色凝重地看着他,问道:可是空的?

    凌祉却是点点头。

    萧云谏啧了一声,招呼着凌祉往后稍退几步。

    他若是用风力强行破门,兴许会误伤到他。

    只他刚绪起了神力,未曾施展,便听凌祉说道:阿谏,天亮了。

    萧云谏敛了神力在掌心,抬眸往外望去。

    怎么会天亮?

    上次他们还是有几个时辰是在黑夜中。

    如今踏入这悬暝幻境,恐怕连三刻都未曾有。

    怎会直接天亮了呢?

    莫不成,是因着他们踏入神殿的那一刻算起?

    还未等他们寻到答案,便见一绛紫色衣衫之人从面前转出。

    不是绪川,又是何人?

    绪川一拱手说道:二位是生面孔,是从何处来此处的?又怎会歇脚在我这神殿中?

    他见萧云谏怔住,可衣衫上并无半分血渍,却也有些愕然。

    但他仍是继续说道:我名绪川,是北羌的大祭司。你们头一次来我这神殿,我便带你们逛上一逛。我这神殿可是我亲手收拾出来的,漂亮非常,你们瞧

    竟是一字不落、一字不差。

    萧云谏拧着眉头,用口型说道:绪川这可是,不识得我们了?

    凌祉摇摇头。

    萧云谏空吞咽了口口水。

    看着绪川许久不曾得到回答,却仍没有任何变化的一张脸,忽而开口唤道:绪川。

    我看过了。不仅这神殿,还有这北羌,我前两日皆是瞧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你们现在都不爱留言了?

    为啥!

    等这几章把诅咒解除之后,立马情敌上线

    这个情敌真的让凌祉无解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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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北羌

    绪川面容上的表情险些便是要搁不住了。

    他的指尖紧紧抠入自己的掌心

    这不应该。

    他们不应该记得此事的!

    萧云谏方才亦是赌上了一把。

    他不过想到,缘何这悬暝幻境内部并无记录。

    一则是因着并不易追寻到,便是根本不得见。

    二的缘由却是所有进去过之人,要么留在这其中做了人面蛛,要么便是忘却了一切。

    但他不同。

    他为神祇。

    那有神祇会被一个小小的幻境,洗去了记忆的说辞。

    却是忘记了,他之前还在山顶,被幻觉中的悬暝草戏耍了一番。

    至于凌祉

    兴许是梦子诅咒的缘故吧。

    绪川往后错了两步,再次撞落了祭台上的瓜果。

    只这一回,瓜果滚落了一地,他却没有弯腰去拾。

    一个圆滚滚的果子滚到了萧云谏的脚下。

    萧云谏俯身拾了起来,递到绪川面前,说道:大祭司,你的果子掉了。

    绪川没有去捡那果子。

    方才萧云谏所说的话,也是因着前两日,自己将瓜果碰洒。

    散落在了萧云谏的脚下。

    他是知晓二人定然是会折返而来的。

    他二人是为了悬暝草来,便不会铩羽而归。

    头一次未曾寻到,便会有第二、三次。

    只从前所有往来之人,便是来了一次,出了悬暝幻境,便会失去其中的记忆。

    可萧云谏二人却没有!

    绪川万分惊异。

    他舔了舔嘴唇,握住一旁祭台宽出来的案沿。

    指尖紧紧抠了进去,渗出血来。

    萧云谏努努嘴,与凌祉相视一笑。

    摊了摊手,聊表无奈。

    凌祉瞧着他那万分的可爱,不禁伸手替他拨弄了下发丝。

    袖口轻抚过萧云谏的颊边,似乎染了些滚热上去。

    凌祉依旧遮挡了半扇绪川与萧云谏之间的目光。

    未叫绪川得见萧云谏如今面容上,除了松快,还有着些许揶揄。

    绪川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只当这是巧合罢了。

    他勉强笑道:你二人到底为何人?

    便是何人。

    他都得要这二人走不出悬暝幻境去!

    绪川笃定了心思,又是预备着将其二人也宰杀。

    可萧云谏却揪着凌祉的袖口,寻了个最妥帖的地方坐下。

    他左脚搭着右脚,上下微微晃悠着。

    漫不经心地道:如今大祭司发现了我们未曾忘却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可是想要了我们的命,把我们也制成那可供你操控的人骨蜘蛛?

    绪川倒吸了一口气。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如今好似正在与他谈判一般的萧云谏。

    踌躇良久。

    萧云谏也未曾催促他,只是对着凌祉说道:今日我们是预备了些茶点,一同裹着进来的吧?

    凌祉道:自是。

    便将怀中包裹里,那用着油纸包好的点心展开搁置在了萧云谏面前。

    浓香的芝麻混着椒盐味道,用猪油调香,窜入在场所有人的鼻腔。

    萧云谏朱唇微张、贝齿轻咬,一口酥麻味道,便在唇齿间留香。

    他眯起眼睛,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当真不错。

    绪川闻得见那味道,实则他已是七千年未曾闻到这般荤腥的味道了。

    他抽抽鼻子,皱了皱眉毛。

    可他也没半点法子。

    只能看见他们将自己的神殿、自己好容易造出的悬暝幻境,当作了个野游之地。

    好不惬意。

    但绪川终是拧过了自己,张张嘴,又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怎会没有忘却前几日进到悬暝幻境中的记忆?

    萧云谏不慌不忙地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点心搁回了油纸中包好。

    他拍拍手上的残渣碎屑,说道:大祭司,上回来的时候,你也同我说了,北羌国是为神造。他眼皮忽而掀起,眼眸亮如点星。

    他抿着唇,嘴角拉成了一条平线。

    他丝毫不避讳地撞上了绪川的目光。

    轻启朱唇,道:我便为神。

    绪川眼前一片乌黑。

    他骗了那般多的人、妖,留下了那般多的魔、鬼。

    可却对面前这个神,毫无办法。

    绪川无力地垂下肩膀,就连眼眸中的光晕都尽然散去。

    他道:我从未曾想过,竟有神君会念想着踏入我这幻境当中。你们寻那悬暝草,所为何事?

    萧云谏撑着下颌,便听着凌祉将梦子诅咒一事同绪川说了。

    绪川听罢,惶惶间却是哼笑了一声,道:我更从未曾想过,神祇竟也会受这般的诅咒,却也有些好笑。也许这便是报应吧。

    他的情绪激昂,又拔高了两分音调,说道:

    你们将北羌当作了什么?一个随便造就出来的玩物吗?

    凭什么将我们生在这般富有的土地上,教会了我们不求上进,却又在我们受到危难之时抛下我们?

    这一切恐怕皆是你们神为了图着自己一时开心快活,才弄出来的吧,又何时曾想过我们!想过我们是否愿意被造就,被搁在这片土地之上!

    如今你们有难了,便来寻我。可从前呢,从前我们被南庭国欺辱侵/犯之时,可是有谁伸出过援手?

    那不是神。

    萧云谏掩着唇,他立直了脊背,郑重地看着绪川的眼睛,说道:从来都不是神让你们成为了这样。我不知是哪位造就了你们,但他予了你们最好的资源,便是希望你们能永远珍视爱护自己的国家。

    是你们自己。是你们的懒惰,成为了你们不愿劳作、得过且过的理由,最终推自己走上绝路。

    萧云谏掷地有声。

    如环绕般,响彻了绪川的耳畔。

    他从来都是怪别人。

    怪南庭国的侵犯。

    怪神的馈赠与漠视。

    可却从来未曾想过

    是他们自己造成了被灭国的局面。

    萧云谏一敲茶盏,叮铃作响的声音骤然将绪川的耳畔覆上一层嗡鸣。

    绪川捂着耳朵,踉跄了几步,跪倒在地。

    他口中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分明不是这般的

    好似仍是执迷不悟般。

    绪川惶惶间念道:我的北羌呀,明明是那般美好的地方,明明我的所有子民,都那般爱着北羌,爱着我的啊!

    萧云谏长叹一声:我知你北羌物产颇丰,你们日日不必劳作,也能不劳而获。也便就是这般,才叫北羌没了那战斗的能力。

    他看着凌祉对他摇摇头,便又轻声说道:若是他今日想不通,我们便明日再来。若是明日亦然,便还有后日。终归是日日,他总会有想通的那一刻的。

    这话似是说给凌祉听的。

    可凌祉心中却万分笃定,是萧云谏想要绪川了然的。

    可绪川仍是陷入自己的困境中,无法自拔。

    外面的天色忽明忽暗。

    一下子是那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又一瞬便成了浓黑无月,压着人胸腔胀痛得模样。

    明暗交织间,凌祉瞧见那忽而骤亮的太阳,伸手遮挡住了萧云谏的眼睛。

    他道:阿谏,别瞧,刺眼。

    他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冻得萧云谏一个寒颤。

    可却没有推开,而是任由着凌祉覆在了他的双眼之上。

    其实并无什么作用。

    该透亮出来的光晕,仍是沿着指尖缝隙,洒入他的眼底。

    可萧云谏却是嗯了一声,又缓缓阖上了双眸。

    本也没什么好看的。

    随着绪川情绪的不稳定,那天色闪烁得频率愈发得快了起来。

    终是定格在一半明、一半暗的颜色上。

    只是哪里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的明暗交错。

    那分明是一黑一白,割裂了阴阳,并行在这天上。

    这般,才应当是重羽所言的,那半阴半阳、半明半暗的悬暝幻境吧。萧云谏啧了一声,朝着对面的椅子努努嘴,示意凌祉莫要再站着,先落座得为好。

    他虽是言语着要离开,可到底也仍是激将着绪川罢了。

    绪川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稳定了情绪。

    萧云谏撑着精巧的下颌,抵在木案上打着盹儿。

    凌祉就这般瞧着他的睡颜,替他驱着燥热之气。

    绪川深吸了一口气,在跌落的地上站了起来。

    他抹去眼角的泪花,道:也许你们所言是对的,可北羌从不该被覆灭。那南庭国好战,也是因着他们的嫉妒成性,是神将他们造成了那副模样。

    萧云谏扔着阖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兴许是吧。若你们是惰性,他们便是贪心,总归人之常情罢了。输赢自有天命。抱歉,即便那时候我能帮着你们,可我也不会掺和着人间的朝代更迭、沧海桑田。

    绪川冷笑一声:你倒是诚实,也当真是冷漠。果然,你们神便都是这幅模样吧。

    只是你可想瞧瞧北羌从前的盛况?他们明明那般的质朴、可爱,却偏生因为生性就不好战,而不得不

    他话音未落,萧云谏便睁开了双眸:好。

    他一双眼睛清澈见底。

    绪川只从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仿若这天地间便无物。

    那是一双仿若半分世俗尘埃都未曾沾染的眼睛。

    可就是这双眼眸的主人,说出的话,却句句字字,让他的一颗心如同被利刃刺穿一般。

    绪川是这幻境的主人。

    他能叫萧云谏见到所有他相见的一切。

    他挥了衣袖,将一切都带回了七千年前。

    那时候的他,仍是那个刚刚接任了师父大祭司之位的青年。

    萧云谏抬眸瞧着凌祉那不同于从前的衣衫

    繁复的花纹织在胸前,袖口用一条缝在衣衫上的束带系住。

    一条长长的巾布卷起,将青丝尽然包住。

    只不过这回,倒不是青翠的颜色了。

    没有了魔纹居于眉间的凌祉,一颦一笑却是更似是从前在无上仙门的时刻了。

    凌祉噙起一抹笑意在唇角,展了手臂道:可是好看?

    萧云谏嗯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倚着街边铜镜,也打量着自己的衣衫。

    不过是纹路、色泽不同,旁的倒也相似。

    抬眼望去,这街头巷尾,皆是这般穿着之人。

    只这街巷瞧着眼熟,正是那日绪川带他们在悬暝幻境中瞧过的。

    绪川这般又为何意?我们那日便看过了这幅场景。萧云谏拧着眉眼,问了一句。

    凌祉又是替他拢了拢发丝,道:既来之则安之,总是有些不同的。

    萧云谏颔首。

    打眼便瞧见了巷尾处的神殿。

    他只当仍是只有十尺的间距,便快步超前走去。

    知凌祉会跟上他的步伐,便走出二十丈也未回头。

    等未曾再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跟在自己身后之时,他适才稍稍迟疑地扭头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