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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 第40节
    阿箬虽未能亲临现场,但仍旧被这样一幕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房间里却又出现了两个人,他们是忽然来到这里的,不是从那扇门走过来,而是如同一颗被抛入水中的石子一般,在阿箬一眨眼的时间里,就站在了女子面前。
    是一男一女,年纪看起来只比阿梧大上几岁的少年人如同猫儿一般倚在身旁红群女子的怀里,看着受伤的白衣女和阿梧,哈哈大笑。
    第68章 你难道就不担心你?……
    阿箬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恐惧来得毫无由头, 毕竟眼前这些人都只是她通过窥天镜看到的,并不在她身边。但她就是在那一男一女出现之后,因直觉而后背一凉。
    此刻心中产生了恐惧的并不只是她。一男一女凭空出现之后, 阿箬清楚的看见阿梧脸上流露的惊慌,而那名之前还冷如冰雪的女子,也眉梢一挑,目光陡然警惕。
    红衣的女子丰艳娇媚, 若是笑起来只怕能与三春争辉, 顾盼间也必有秋水盈盈,可她不笑,甚至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 木着一张脸, 就好似她的五官是画上去的。而她身边的少年倒是表情丰富, 先是大笑,笑过之后便彷如猫儿一般懒洋洋的靠在女人身上,用手指缠着女人垂在胸口的发丝在她的锁骨打圈, 动作轻佻至极。
    阿箬曾经在浮柔岛的藏经阁内大致了解过当今各个仙门的内部情况,这轻浮少年的样貌她依稀记得自己曾在某张画卷中间过, 那画被挂在藏经阁显眼的地方, 与云墟真人的画像挨得很近,想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就在她思索少年身份的时候, 少年朝着她“望”了过来。
    冷汗霎时间爬上了阿箬的额头。她首先以为这只是巧合,少年只是恰巧抬头张望, 视线与她对上了而已。他们眼下真实的距离怎么都有数万里,她根本就不和他们处在同一空间之中。
    然而少年含笑的眼神给人的压迫力极强,阿箬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诡异的是少年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追了过来,他竟然好像真的能够“看”见她。
    莫大的惊恐攫住了心脏, 阿箬即便是在与妖王对峙的时候都不曾像现在这般慌乱。她意识到了不妙,第一反应是赶紧抬手想要将脸上扣着的面具摘下,可动作晚了一步——
    脑袋歪在女人肩窝的少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阿箬只来得及看清楚他袖口有着日月星辰的纹路。
    少年用手指朝着她轻轻一划,危机感如排山倒海涌来。下一刻青铜面具被猛地摘下,是聆璇见势不妙及时的出了手。
    阿箬捂住狂跳的心脏,青铜面具上镶嵌着的窥天镜碎片在这一刻忽然崩裂,碎成了粉屑。
    “你都见到了什么?”闻雨来开口问阿箬,视线凝在窥天镜碎屑上,带着浓郁的惋惜。曾经他与他的妹妹为了这个东西出生入死,现在窥天镜没了,过去的一切努力好像都不再有意义。
    “我见到了……”阿箬深吸口气,抹了把额上被汗打湿的头发,“我的弟弟。”
    闻雨来轻笑,“姑娘,我告诉过你,在戴上窥天镜的时候一定要专心,不能有别的杂念,否则这镜子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看什么。”
    “我没有。”阿箬一口否决,她匆匆瞥了一眼聆璇,发现他还是在发呆,仿佛游离世外一般,“我没有,”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她再次重复了这几个字,“我就算再怎么挂念亲人,也不至于在这时候擅用窥天镜。我想,我之所以见到我弟弟,是因为……因为他或许和我们要找的幕后真凶有瓜葛。”
    “哦?”闻雨来摇晃折扇。
    “我是凡人,我的弟弟也是。但方才,我通过窥天镜看见他身边站着两名修士,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那两个修士长什么模样,是什么装束打扮?”闻雨来见多识广,很轻易的就能凭借衣着和三言两语的外貌描述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一女子身着白衣,形如槁木,眼如死灰。一女子着红,雪肤乌发,丰腴美艳,却又神态呆滞,如同失魂。那男子……”阿箬轻阂双眼,努力去回想与他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乍眼看过去,就如同帝都酒肆勾栏中随处可见的浪荡公子。但他的实力似乎很可怕,好像能够发现我的存在。我看见……他袖摆有着金丝绣的北斗、袖角是银丝绣的明月、袍裾是祥云暗纹、云纹掩映着织金的旭日。”
    “我知道这是谁。”聆璇将手中的青铜面具放下,他盯着它已经看了很久了,“是天衢阁的那个小后辈……哦,对我来说是后辈,对你们来说,他也是个和我差不多的老东西。”
    “天衢阁主么?我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了,仔细算算,他已经在上洛城隐居了差不多百年,这百年的时间里就像是死了一样。”闻雨来接话。
    “那家伙是不会轻易死掉的。”聆璇说:“他很可怕。”
    能让聆璇给出这样的评价,足以说明那少年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阿箬想着自己的弟弟,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阿箬小声问道。
    “他不如我,但很聪明。最重要的是,我甚至不明白他算计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从未与他结过什么仇怨,如果是为了罹都……以他的法力,想要进罹都也不是特别的难,没必要算计我。不过就算这天底下所有的修士都利欲熏心急着赶去罹都送死,他也不该跟着一块疯。”聆璇向阿箬解释:“罹都中即将出世的九问说到底是个能帮人占卜的法器,而天衢阁主他本身就已经做到了洞察命数,‘未来’对他来说是清晰可见的一条线,一点也不神秘。九问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意义。”
    闻雨来也严肃的思考了起来,“如果这位姑娘并没有说谎,窥天镜中所见到的那个幕后真凶真的是天衢阁主的话——那么他将聆璇上人您醒过来的消息昭告天下,又将胁迫您的方法四处散布,看起来就好像是老谋深算的天衢阁主忽然闲得无聊并善心大发,什么也不图就为了帮我们这些在红尘世俗中挣扎的可怜人进入罹都。”
    “想要知道这位阁主要做什么,简单一点的路是直接找到他诘问他,委婉一点的方法就是调查他的亲朋好友,揣摩他的心思。但不管怎样,在这里猜测是没有意义的,事不宜迟,我们认为我们应该赶紧动身去上洛。”阿箬抓住聆璇的衣袖对他说道。
    聆璇略有些诧异,阿箬向来谨慎,这一次却表现的十分急躁。想了一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她之所以急着要去上洛,恐怕不止是为了见天衢阁主,也是为了见自己的弟弟。她那个身份是凡人的弟弟不知为何与天衢阁主这么一个危险的老家伙搅在了一起,她会担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想明白这点后,聆璇也还是站着没动。
    “风九烟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看向闻雨来。
    “我可以告诉您。”闻雨来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这世上的道理说来说去不过一条,强者为尊。您的实力既然远胜过我,我没资格与您谈条件。妖王陛下的确谋划了一个阴谋,想要夺走你身边的姑娘。不过,您确定不先解决掉您在帝都的那个麻烦么?天衢阁主可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无论是风九烟还是天衢阁主,都不是他可以短时间内能战胜的对手。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只能选择一条路。
    “走。”阿箬又一次抢在聆璇之前作出了决定。说完她抓着聆璇的手走出了大门,完全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在她身后,闻雨来微笑着敛低眉眼,半点也不惊讶她的选择,只沉默的目送她远去。
    **
    “……你知道该怎么去上洛城么?”
    “知道。到海市的西边的港口乘船,抵达陆地后再雇马车往西。之后再向南,大概一两个月,我们就能到达上洛。”
    “唔……”
    “又或者,您愿意辛苦一下,御剑带着飞过去?”阿箬松了他的手,扭头盯着他。
    聆璇不打算去上洛城,至少他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去上洛。他是真的懒散到了极致,明明是和自己性命息息相关的事情,他都不甚想理会。阿箬牵着他从闻雨来那儿离开之后,他便一直以一种不大情愿的姿态被她拖着走,根本就没打算直接带着她用更快捷的方式到达上洛,去会一会那个对他不怀好意的天衢阁主。
    “阿箬你有些奇怪,”他对于情绪的捕捉一向是敏感的,“你为什么如此着急去上洛呢?是为了,去见你的弟弟么?”
    “是。”阿箬承认,“我看见我的弟弟似乎是处在危险之中。他与一个修士起了争执,对方是一动手就能碾死他的存在。我实在是担心他。”
    “你担心他,你难道就不担心你?”聆璇有些恼火——尽管这时候的他还不是很能明白愤怒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你就不怕风九烟在你前去上洛的途中给你挖陷阱使绊子?你如果真被他抢到翚羽城去,你可能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自由。”
    阿箬沉默了一下,说:“我相信您。”
    “相信我会救你?”
    “相信您能挫败这世上一切的阴谋。我有种预感,天衢阁主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目的并不简单。如果他真是要作恶,我想您一定能阻止他,顺便,也能救我的弟弟。”
    第69章 抹去记忆
    阿箬惯于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
    童年之时她是家中长女, 父亲自她有记忆起便出征在外,母亲留在家中辛苦抚养她与弟弟。做母亲的两个孩子都爱,但手心手背终究略有不同, 阿箬身为长女,懂事之后也就自觉的担起了照顾幼弟的责任。
    不然呢?她难道要无视母亲的辛劳么?在乡下一个女人要想拉扯两个孩子是极不容易的事,春时要耕田、夏时要挑水、秋时要收谷、冬来还需在家中没日没夜的纺织,否则孩子来年长高, 衣裳都没得穿。母亲的辛苦阿箬看在眼里, 她若是再随意哭闹嬉笑,只会给母亲添麻烦。
    少年时她是湛阳翁主身边的侍婢。湛阳有父母娇宠、有翁主的身份,自然活得骄矜恣意, 而她只是个奴婢, 每一天活着都需仰人鼻息。进宫第一日教引她的嬷嬷就告诫过她, 深宫之中,谨言慎行方是上上之策,做下人的, 需戒骄戒躁,宠辱不惊。因此纵使湛阳待她亲厚如姊妹, 她也始终牢记本分不敢逾越。
    那时湛阳每每得了父母的封赏, 总会如同炫耀一般将那堆金玉珍玩摆在阿箬面前,问她喜欢什么。这时阿箬总会正色说:“忠心事主乃奴婢之本分, 阿箬别无所求。”
    其实倒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她又不是什么看破红尘的出家人。她如同这世上大部分的寻常女孩一样, 喜欢罗裙与珠钗,只是她在宫闱见过太多恃宠而骄最后下场凄惨的宫人,所以宁肯被湛阳讥笑“无趣”、“沉闷”,也要坚定的一次次推开湛阳的示好。
    人是会因时间而产生惯性的, 阿箬习惯了弟弟比她重要,因为弟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母亲的希望;习惯了湛阳比她重要,因为湛阳是高贵的翁主,能赐她富贵荣华也能让她万劫不复。
    当然,她并不嫉恨他们。无论是弟弟还是湛阳,他们都给她留下了很好的记忆。只是童年与少年时的经历让她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谁会在意她。
    闻雨来让聆璇做选择,阿箬抢在他前头把窥天镜拿到了手。她不愿意看聆璇纠结为难,也不愿意看着自己被聆璇放弃,在这种情况下,先行放手反倒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潇洒。
    她其实并不是很害怕风九烟,对方要将她带去那么什么翚羽城,那她去就好了。反正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差不多都死了,只剩阿梧一个弟弟,而阿梧显然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风九烟执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七千年前的云月灯,她不想变成云月灯的替身,也就只有自己再想办法,至于想什么样的办法……她还没考虑好,但她反正是没寄希望于聆璇帮她。
    虽然偶尔心里会忍不住冒出一些天真幻想,但那些想象是时候放下了。她一来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以让聆璇痴迷,二来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她平起平坐,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帮过她很多次了,她不可以再奢求什么。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大半往港口走去。可是忽然间聆璇挣开了她的手。
    “你想通了打算御剑或是驾云去上洛了?”阿箬眼睛都没有直视他,“这样挺好,总比我们真靠车马船只要快许多。”
    “你等我一下。”聆璇这样说着,转身走向了一条道路。因为这时阿箬没有抬头看他,于是她也就不知道,他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
    聆璇径直回到了闻雨来那间开在小巷角落的店铺。
    没有太多废话,双足落地的那一刻他直接施术破去了闻雨来护在店内的阵法。在望春汐提剑杀来之时,以最利落、最快捷的手法缴了她手中的重剑,而后拧断了她的腕骨。
    紧跟着望春汐出来的是闻雨来,在见到妹妹落入了聆璇手上之后,他收起已经展开的折扇,以绝对恭敬的姿态朝着聆璇揖身,“不知聆璇上人有何指教,还请放了我妹妹。她懵懂无知,最是无辜。”
    “放了她可以,告诉我,风九烟到底打算做什么?”
    “您果然是为了这个回来的。”闻雨来并不意外,反倒是了然的舒展了眉眼。
    “风九烟……我和那家伙认识有几千年了,他有多疯癫多可怕,阿箬那小丫头不清楚,我心里却是有数的。原本我也没有义务要管云月灯的转世,他们爱怎样纠缠就怎样纠缠,一切与我无关。可阿箬毕竟不是云月灯,她也不想做云月灯。我答应过她,我会帮她,我说到做到。”
    “天衢阁内那位心机深沉的阁主大人正等着您,哪怕您现在正被他所威胁,您也不想着先解决自己的麻烦,而坚持要去管那位凡女的事情?”
    聆璇扔了手中的望春汐,直接拔剑朝着闻雨来刺过去,摔倒在地的望春汐来不及护卫兄长,抬头时闻雨来已经倒在地上,脖子前架着长剑白霜。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这样啰嗦,我就直接把你给杀了。”聆璇威胁人的时候照样是没有多少表情,语调平淡说着冷厉的话语,好似是在叙述今日的天气,“你也不要以为你死了我就拿风九烟没办法,他敢和我作对,我就能找到他的翚羽城去,将他的妖族子民无论兔子、山鸡还是狐狸,一块打回原形生煮了。”
    上古之时没有法度、没有公理,信奉的就是强者为尊,像聆璇这种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老怪物,大抵染上了那个时代的凶性,说要杀人那就一定会杀人,杀完之后还能做到毫无愧疚,半点都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闻雨来意识到现在已不是该玩话术的时候,连忙道:“我说、我说——”
    店内阵法被毁,望春汐捂着受伤的手腕一时间无法助战,闻雨来深吸口气,仰头看着聆璇那张冷漠的脸,缓缓开口:“我为妖王陛下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找云梦宫宫主绿卮。”
    “找她做什么?”白霜剑离闻雨来的颈部血管又近了几分。他的耐心一向很好,但到了这时差不多快用完了,“一口气说完。”
    “妖王陛下说了,您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是他前世的的故人,他想要得到的其实并非是那个小姑娘本身,而是那位早已死去的故人。绿卮夫人百年前曾经有一位情人,那情人流着人皇的血脉,曾是上洛城中的某一任帝王。不幸少年早夭,与绿卮夫人厮守不过短短几年而已。他死之后,夫人带着他的尸首回了云梦宫,说是要复活这位情人。”
    “这是不可能的。”聆璇蹙眉,忍不住打断了闻雨来的话。
    人死之后身躯腐朽,魂灵归于冥府,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无权更改的法则。回到冥府的魂灵会在漫长的光阴中洗去生前罪孽,待魂魄复归纯白之际,则会饮下汤药忘却前尘,转世轮回重新开始。
    人死之后无法复生,是因为哪怕是神都没有办法将死者的魂魄从冥府夺回,魂灵转世之后,是不同于前世的全新存在,哪怕费尽心机让他知道前生的事情,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
    “是啊,人死之后哪能真的复生呢?可绿卮夫人她就是不信这个邪,百年来各种花样都试了,让人一度以为她是堕魔疯了,连带着云梦宫这些年的风评都差了许多。但是——绿卮夫人这些年也并非一无所获。她没能找到复活死人的法子,可是她却寻到了改变人记忆乃至性情的办法。”
    聆璇迷茫的眨了眨眼,“这有什么用?”
    闻雨来轻笑,“上人不妨想想,假如您那位阿箬姑娘要是落到了妖王陛下手中,妖王陛下用从绿卮夫人那里求来的法子抹去她现世的记忆,然后将她前世的经历植入她的脑子里,再更改她的性情,让她和他记忆里的那位故人有着同样的喜好,你说最后她到底是你认识的阿箬姑娘,还是妖王陛下的千年故旧?”
    聆璇慢慢的放下了剑,“云梦宫真的找出了这样的法子?”
    “千真万确。”闻雨来摇头晃脑,“我在海市买卖了这么多年的情报,打听消息的渠道可比您老人家要多上许多。我以我妹妹和我本人的性命起誓,方才与您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好了,我已经将什么都告诉您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是您的事情。您……”闻雨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现在您,不会是想要杀了我这个可怜的生意人吧?”
    “你不可怜。”聆璇重新将白霜架在了闻雨来的脖子上。
    *
    阿箬坐在闹市的街边数着天际飞来飞去的修士。
    数到第三百二十一的时候,她看见了聆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