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了对人类之神陛下的信仰，来到了这里，来到了祂的身边。我认为我可以再次信仰另一位神明，信仰一位与人类之神陛下截然不同的，可以被称为救赎的神明……”
    “我需要这样一位神明，注视着我。”
    “但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真正信仰祂呢？”
    “……”
    节制不再与他说话，她像是随便问问，也像是对忠诚信仰方面的诘问。忠诚以往在教廷的时候便是人类之神的狂热信仰者，大概连教皇对人类之神的信仰都比不过将全身心都托付给神的忠诚，所以他才获得了[忠诚]的赐名。
    但在他一朝信仰崩塌之后，以往几十年全然由信仰支撑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过去仿佛毫无意义。他活在一场虚无的幻梦里，随时都会随着梦醒而死去，在梦醒来之后，不愿就此枯萎的他选择了另外一个寄生之处——
    也就是能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另一个信仰。
    但这份新的信仰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谁都说不清楚。就连忠诚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能不能像曾经信仰人类之神那般再次信仰另一位神明的吧。
    节制这样问他，也不过是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与他在教廷的时候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太过沉默，太过专注，太过虔诚……
    他的信仰无比狂热、真挚，却不再真实。
    一阵缄默过后，骑士与节制一左一右地守候在那里，等待新生代的女神陛下接受属于她的信仰之力。
    骑士闭着眼做祈祷状，却似乎不敢再看女神的背影，节制却是一直看着她的，她的眼中映出璀璨光辉，一如将她从深渊拾起的救赎。
    第191章 雷诺与孩子们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明亮的屋中, 有人虔诚地诵念。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孩童们的声音稚嫩清脆，忽闪着眸光显得格外单纯。或许以他们这个年龄，并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 但也并不妨碍他们有学有样的跟着祭司大人诵念赞美女神的祷词。
    “您是世界唯一的真主——”
    “您是世界唯一的真主……”
    “您是世间万物的源流——”
    “您是世间万物的源流……”
    “您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
    “您掌管开始与终结的规则……”
    一字一句的, 祭司雷诺将由他执笔的祷词教给这些罗莱纳曾流浪在最底层的孩子们，在他胡乱瞎琢磨勉强搭建起万物女神教派的框架后，本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但从教廷叛逃出来加入女神麾下的骑士告诉他, 对于神明来说，仅仅是收拢现有的信徒还远远不够。
    想要壮大一个以信仰为根基的组织, 最重要的不是已经加入的信徒们, 而是还未加入的新生血液, 与从小植入信仰女神观念的孩童。
    新人会为女神提供额外且崭新的信仰，根植信仰的孩童在不久的将来, 会成为女神麾下最坚实也是最虔诚的磐石。
    传播信仰对于万物女神的教派来说还是过早了点, 现如今不论是教派的具体名称还是严密梳理的圣典都未出炉，这些都是需要女神陛下亲自看过才能决定的。
    但别人不知道, 雷诺自己还不清楚吗，万物女神陛下是他亲手推上神坛的, 以假借唯一之神的名义，撒下一个封神的弥天大谎。
    他得想办法联系上夜莺小姐才行——
    但雷诺没有经过教导,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是生活在罗莱纳的阴影里，不论是被赐予的能力还是支撑起万物女神的教派, 都是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行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上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捧上神坛的夜莺小姐。
    既然无法传播信仰，那不愿就这么停下脚步的他，便只剩下唯一的选择。
    现在的罗莱纳绝对多数的人都已经成为了万物女神的信徒，或许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 连浅信徒都够不上，愿意诵念女神的祷词也只不过是被唯一之神的精神瘟疫吓怕了。
    但这也不妨碍雷诺收拢罗莱纳现有的孩童们，不论是最底层被欺压的流浪儿，还是有父有母的孩子，罗莱纳新生儿的出生率不高，他带回来的也不过上百个。
    这样也好，再多一点他就顾不过来了。
    由被称为祭司的他亲自向这些灵魂还是纯白一片的小孩子传颂万物女神的伟大，使他们从幼小的时候便打上万物女神的刻印。
    似乎骑士忠诚自己便是这样被养成的，所以他才这么清楚其中的深意，这样的培养出来孩子禁受不住信仰的崩塌，如忠诚这般精神险些崩溃，更改了信仰的人还是少数。
    “您注视星辰与轮回的循环——”
    雷诺继续向孩子们传颂万物女神的祷词。
    “您注视星辰与轮回的循环……”
    一屋子的小孩认认真真地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念到，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的，身上带有向野兽异变的流浪儿。
    对于人类来说异人与灾祸对等，所以一但生出这样的孩子，就会将他们毫不留情的丢弃或干脆抹杀，他们是被亲人与整个世界抛弃的孩子，每多活过一日都是上天的恩赐。
    但现在不同了。
    只要信仰伟大仁慈的万物女神，他们就能吃饱穿暖，不用害怕睡下去后就再也无法睁开双眼，不用害怕受伤、生病，和他人的厌恶眼神，女神会庇佑他们。
    虽然每天除了跟随祭司大人祷告，还需要进行一些辛勤的工作，但这样已经很好了！曾经的他们别说找工作了，可是连干净点的大道都不能踏上去呢，他们会被见到的每一个人驱逐、虐打，他们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现在他们每一天都像活在美梦里——
    “愿您永远行于世间……”
    “如同行于您的神国！”
    孩子们学着祭司大人的动作，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微微闭上双眼默念万物女神陛下的神明，祈祷她的眷顾，祈祷她的回应，全然一副虔诚信徒的模样了。
    以往他们的祈祷女神陛下都没有丝毫的回应，那肯定就是他们不够虔诚了！
    得再努力一点，更加虔诚才行！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光。
    隔着薄薄的眼皮，也能看见那忽然亮起的光芒，就像太阳般的光辉将整个罗莱纳照得透亮，天穹之上永远覆盖的灰霾也似乎被消弭殆尽，如同沐浴在太阳之下，孩子们好奇地睁开双眼，看见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明亮辉光。
    这就是神迹了吧……
    “赞美伟大的万物女神。”
    这一刻，所有信仰万物女神的人都听见了一道心跳声，从微弱到以人的耳朵听不清明的虚幻，到沉重规律、仿佛有人轻敲皮鼓的空灵声响。雷诺呆呆地从窗台探出头，望向光辉所在的方向，那个位置……
    是女神的神像所在的地方。
    “祭司大人，是女神陛下的神迹吗？”
    屋内的小孩们也不约而同地凑到窗户或者大门的位置往外看去，虔诚而渴望地注视着那道通天的光柱，有一个孩子忽然这样问到。
    在他问了过后，所有的孩子都眼巴巴地看向雷诺，想得到一个大家都在盼望的答案。
    “是……女神陛下……”
    雷诺缓慢如同复读机一样，也似乎是在回答那个孩子的问题，听见他或许是肯定的话语后孩子们欢呼一声，清脆的欢笑声瞬间惊醒了呆愣住的雷诺。
    下一刻，他不顾形象地直接冲出大门，往光辉所在的方向跑去，惊呆了一屋子的小孩。
    “唉？祭司大人过去了……”
    站在大门外的一个孩子这样说道。
    “那我们要跟过去吗？”
    “我也想到女神陛下那里去……”
    “我也想去……”
    “但是不行。”一个孩子非常认真地阻止他们的蠢蠢欲动试，“没有祭司大人的允许，我们不能随便出门，祭司大人说会有危险的……”
    “祭司大人会生气的，会被赶走的！”
    “我不想让祭司大人不高兴。”
    “但是我还是想见到女神陛下……”
    “怎么办？”
    “怎么办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回去吧，回去继续祈祷。”
    一个孩子这样说到，实在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也就只能这样去做了。如果真的不听祭司大人的话，或许真的会被赶出去呢？
    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大到这些被庇佑了一段时日的孩子们再也无法接受曾经颠沛流离的黑暗生活。
    “女神陛下是仁慈的，只要我们继续祈祷……”
    “祂总会看到我们的，祂就在那里。”
    孩子们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道代表神迹的光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闭上双眼双手交握放置胸前，他们再度虔诚地祈祷，就算紧闭着双眼，也能看见那道光芒。
    而狂奔的雷诺全然忘记自己能够使用的魔法，气喘吁吁地往神像的方向跑过去，他的眼前依然缠着白色的缎带，遮挡住了自己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现在的他并非是用自己的双眼去看，而是通过精神力全方位地掌握四周环境。
    他来到了神像所在之处，穿过密集跪拜的信徒，踏上通往祭台的阶梯，终于看见了站在女神像之下，周身同样覆盖了白色辉光，与那通天的光柱融为一体的少女。
    少女通体都是一片雪白的，看起来与白茫茫的光柱没什么区别。但雷诺的精神力本就是出于莫叶，与她同源，所以他清楚地看见那抹白色之下显眼的蓝，这一时间他忽略了停留在少女身后一左一右仿佛是在守护她的两人，他有些激动想要唤出少女的称谓。
    夜莺小姐……
    但他的话语停在了嘴边。
    他大口喘息着，仿佛这一路的奔跑让他累得不行，连说话都顾不上了。他稍稍恢复了点体力后，被遮掩得很好的眸色逐渐变得坚定。
    “愿您的荣光永恒不灭……”
    “伟大的……万物女神陛下。”
    第192章 信仰之河
    莫叶触碰到了女神像。
    接触的第一感觉是冷。
    沁凉的寒意顺着接触的手心攀沿而上, 就像在雪山中流淌不息的涓涓雪水般的触感，但这种温度还未到能让拥有冰雪之力的她承受不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