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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 第48节
    巴瑞瑛倒也爽快,略一思索,道,“诸位之中,有弘法大师弟子,必然想知道大师当年经历了什么。江湖上盛传大师死之前,将《迦叶神功》留在一心岭,我想诸位也许也曾听过这些传闻,故此番才上一心岭来,想探知当年真相。方才云姑托人来找我,曾告诉我,今日来客之中,有人言及了‘何萍月’这个人……既然如此,不如我便从何萍月开始说起,如何?”
    重甄道,“阿奈请讲。”
    巴瑞瑛道,“黔州这一代,有不少蛮族。其中最大的两支,便是东面的谢蛮,和南面的巴蛮。谢蛮一族曾强大了百年,二十多年前,谢蛮渐渐式微,而我们巴氏一族却因为蛊术、医术,而逐渐壮大。到我父亲巴佚称王时,巴蛮已经是蛮族部落里最大的一支。不少旁的部族,都试图通过通婚,来依附于我们。但不似你们汉人可以娶很多个老婆,我们巴蛮一族,一生只可有一位妻子,哪怕贵族也是如此。我父亲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兄巴德雄,次女,也就是我巴瑞瑛,还有最小的儿子巴献玉。”
    “大哥巴德雄擅长拳,蛊术不算上佳,但却为人刚直,处事有道,族中诸位长老都对他赞誉有佳。父亲很器重大哥,认定他是下一任苗王的不二人选。大哥成年之际,谢蛮有意与我们通婚,大哥也与谢王的长女情投意合,第二年成了亲,生下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取名作露瑶。随后,父亲赐大哥做了族中的小土司,这也是谢氏头一次与我们族中通婚。而两百年来,与我们巴氏男子结缔姻亲的,向来都是北面的小族,何氏。”
    “苗人除了像巴、谢这样大族大寨的‘爷头苗’,还有一些小族小寨‘洞崽苗’,这些洞崽苗一直受爷头苗统领,何蛮便是洞崽苗中的一支。何氏是个非常小的氏族,因为百年来族内通婚、兄妹结亲,故何氏男丁大多早早夭亡,活到成年的少之又少;何氏女子虽比男子健康一些,却也大多有些先天不足,有的有血症,多少有点痴,几乎都活不过二十岁。为能延续何氏血脉,何氏女子大多与外族男子同婚,才能诞下健康的后代。这百年来,何氏一直依附于巴氏,历任苗王妻子,比如我的母亲、姑母,都姓何。因为大哥已与谢氏成婚,所以成年后将娶何氏女子何云碧做妻子的,便该是我的弟弟巴献玉。”
    “我弟弟这人,十分孤僻乖张。他没有遗传到我们族中常有的矮症,身量在黔地男子中也算高挑的,模样也生的极好,脾气却是坏出了名。他对于承袭王位没半点兴趣,从小便潜心钻研蛊术、医术,不出十岁,族中蛊先生、医先生已没有一人能及他的。医术本是我们巴氏王族女子专长,但与他比起来,我只能说,实在惭愧。他在这方面极有天才,在寨中学贯古今,仍觉得不足,便又游历骠国、陆腊、南诏,在南诏自学汉人文字、音律,回来后写成了巴蛮六书中的二书。后来从中原回来,不知怎么,有一天突然对我说,‘雅勾1,音律可以控制虫蛇,那人,为什么不可以?’”
    “之后,他便开始着手做这一件事,寻来百只野猫,圈进自己寨子里,以一直雌猫与一丁点食物为诱饵,令百条性命作搏斗。那一个月里,寨中族人日夜都能听见凄厉哀鸣、皮肉撕咬的响声。哪怕从他寨子周围走过,隔着一里远,闻着那股血肉腐臭的气味,也能呕吐出来。众人都以为他得了疯病,便请父亲将他捉拿、囚禁起来。也是那天,他练成了猫鬼蛊。父亲面上有光,只稍稍斥责了他,并没有对他进行半分责罚。”
    “野猫之后,是山猴,然后是山猿,然后是百名从骠国买来的奴隶。也就是那时候,他写成的《循经取穴玉龙经》与《中原奇经八脉考》草稿,被一位苗医窃走的同时,还偷窥了他刚起草的《光明躯》《神仙骨》。随后,那位苗医离开巴蛮,逃到在长安开设医馆,以两本草稿作底,打着光明躯的幌子,给中原人洗髓诊脉,害了不少人。”
    “那时中原五宗名气很大,父亲自认为苗岭蛊术、长拳也不再话下,一心想让巴氏一族在中原武林有一席之地。但几次找上雪邦,却都碰了壁,就此再未去过中原,但大哥知道父亲始终没有放下这桩心愿。故在露瑶五岁那年,大哥联络上了天师派,以带露瑶游历中原为借口,携着妻女出了山去。五个月后,大哥回来时,整个人瘦弱癫狂,讲话颠三倒四,几乎不成人形。从他口中,什么话也问不出来。而族中众人,却再没有见过露瑶与谢氏。父亲由此备受打击,染上恶疾,哪怕明知巴献玉所为有违天道伦常,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胡作非为。”
    “那时巴献玉的巴蛮六书已初具雏形。我曾问过他,‘《神仙骨》与《玉龙笛谱》究竟用来做什么?’他那时回答我说,‘中原人常说,《迦叶神功》与《悛恶剑》得一者便可天下无敌。而《玉龙笛谱》与《神仙骨》,则要比这两种功夫加起来还要厉害。’”
    柳虹澜稍加思索,便道,“有人练成了《迦叶神功》,有人练成了《悛恶剑》。而他只需要将这类人换作神仙骨,便可以玉龙笛加之操控,令此等天下无敌之人,听凭他差遣。”
    巴瑞瑛道,“不错。”
    叶玉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搓搓胳膊,“传说中练成迦叶神功之人只有师父。也就是说,巴献玉最初的目标,其实就是师父。”
    巴瑞瑛道,“可以这么说。”
    叶玉棠想了想,“可是一早听闻师父武功之高,一开始并不敢近的他身。”
    巴瑞瑛道,“他一早就知道弘法大师许诺囊日论赞此生不可用武,所以,一开始,他忌惮的,是弘法大师身边的你。”
    叶玉棠道,“他知道师父慈悲,故在剑南道大肆屠戮,试图引来师父超度亡魂?”
    巴瑞瑛道,“一举两得。一开始,只是想试试玉龙笛的威力。其次,死于生蛇蛊的江湖人,成为蛇人之后,会受玉龙笛所操控,为他所用。几次接近弘法失败之后,巴献玉打算转而求其次,他盯上了你。叶女侠,你仔细回想,正德五年,你可曾见过巴献玉?”
    这声“叶女侠”喊得她陡然一惊。
    她略一回想,点头道,“见过。”
    长孙茂转头盯着她。
    巴瑞瑛问:“几时见到的?他同你说了什么?”
    叶玉棠看他一眼,“从洞庭回来,长孙茂被家人劫走后,我去了一趟凤谷。”
    他问,“去凤谷做什么?”
    叶玉棠摆摆手,躲开他的眼神,“师父不许我去一心岭,恰好裴沁又来信,叫我给仇欢祝寿,我便去了。在凤谷清泉山上,我见到一个苗人少年,相貌清秀,那时不知他就是巴献玉,还是后来在雪邦看到画像,才知道那人就是他。”
    长孙茂问,“他可曾伤到你?”
    叶玉棠摇头,“我不认识他,他看起来却像认识我,和我聊了两句,问我宿州城什么好吃。又问我是否生过什么病,迦叶神功练到第几层了。看起来自来熟又神经质,我以为是什么疯子,便没搭理他。他不会武功,追不上……后来再也没见过。”
    巴瑞瑛问,“可曾见他吹笛,又或者见过什么毒物不曾?”
    叶玉棠前前后后回想几次,摇头,“我很确定,不曾有东西伤我。”
    巴瑞瑛点点头,“那便是没有。”
    叶玉棠道,“八月初,我在长安与独逻消论剑时,四肢已不受我控制。大概三个时辰后,便蛊毒发作,万蛊噬心。”
    巴瑞瑛道,“那便更古怪了。那年整个七月里,巴献玉都在一心岭,不可能到千里外的长安给你下蛊。而且,八月未到,他玉龙笛便已被弘法大师毁去,绝不会是他。”
    叶玉棠道,“离开雪邦后,一路去长安,除去毛飞廉,我一路不曾同人说过什么话,确定无人跟踪。蛇母四徒的伎俩我何其熟悉,更笃定不曾被毒物所伤。究竟何时有机会中蛊,我实在想不出来。”
    巴瑞瑛道,“这件事,我也略知一二。原先认定是巴献玉,此刻想来,竟连他也不是。”
    众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叶玉棠道,“瑞瑛姑姑,你刚才说到,被许配给巴献玉的是何氏女子何云碧。何萍月与此人有什么关系,为何龙牙击鼓,我会听到何萍月的声音?”
    巴瑞瑛点点头,“我弟弟虽天才过人,但猫鬼蛊之后,他嗜血、杀生、残暴、偏执的凶名也传开了出去。何氏族内盛传,巴献玉以活人炼蛊,这次要给她做老婆的女子,其实是要送去祭蛊。何云碧那时十五六岁的年纪,听说了这件事,徒步越过一心岭天堑,逃到了外头去。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她逃出山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余氓独子,江映。”
    叶玉棠道:“江余氓失踪了的儿子,从前江湖人称道的第一公子江映?”
    巴瑞瑛点点头。
    柳虹澜打趣道,“唷,这种八卦,我以为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最感兴趣,咱们武曲也听过?”
    叶玉棠道,“你知道我出生的凤谷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个女人堆。
    一群小丫头片子成年累日在你耳根子边念叨:世家公子,武功翩然,俊美无双!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公子江映!
    连裴沁也枕着江映画像睡觉,两人同盖个铺盖,这种事情能不记得才有鬼。
    可惜,她也听说,这位第一公子,花心之至,又何其无情。
    叶玉棠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头疼。揉揉脑袋,感慨道,“那她运气可真好。”
    巴瑞瑛道,“后来两人就相爱了。”
    叶玉棠有点惊讶:“相爱?这么快?怎么相爱的。过程呢?”
    她挠了挠头。虽然她没爱过,但她觉得,相爱就好比练好一门武功,不仅你要看得起这门武功,同时这门武功也要看得起你。然后你和武功之间要互相摸索,要么某天你会觉得这门武功“也就这样”,要么某天这门武功觉得“你也就这样”,然后你们两人一拍两散,反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相爱这种事情吧,就她而言,比练好一门武功好像更复杂难懂。
    柳虹澜笑出声,“男欢女爱,看对眼了,就相爱了呗。”
    说完这话,还瞅了长孙茂一眼,啧啧两声,相当同情。
    长孙茂没搭理他,“叔父避居终南,江映受祖母之名,前往青城寻回战乱时散落的雪邦武学典籍……大概就是在那时候,遇到了这位苗人少女。至于相爱……”他笑着起来,“还是第一次听说。”
    巴瑞瑛道,“过程究竟是怎样的,恐怕只有这两人自己知道。江余氓素来憎恶苗人,而他曾引以为傲的儿子,竟和一个来路不明的苗人女子相爱,这件事,大概也就是他们父子决裂的起因。何云碧与江映在一起大概有三年之久,三年后,何云碧又回到了苗寨。”
    叶玉棠道:“因为江映移情别恋,所以伤心而归?”
    巴瑞瑛摇头,“因为她十八岁开始出现了血症,频繁发热,出血,骨骼疼痛……而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离开江映回到一心岭,是有一天,她听说,因为她的出逃,她唯一的妹妹,何萍月,不得不代替姐姐嫁给巴献玉。何云碧连夜回到了一心岭,但因背弃部族,一直不敢回到何氏,而是一直徘徊在我们巴氏的村寨外面。偶然有一天,何云碧从村民口中打听到巴献玉的光明躯、神仙骨可令死者复生,已初具雏形之事。何云碧自小聪慧过人,她自知时日无多,由此便心生一计。在十三岁的何萍月即将被送上出嫁的女娲石之前,何云碧将何萍月偷偷背了出来,送去了江映身边,并在何萍月身边留了一封信给江映。信上说,何云碧已死,她此生唯一未了夙愿,便是请江映务必照看好何萍月,让她好好活下来。”
    “那天,是我跟随轿辇,前去女娲石接回的新娘。新娘自称她就是何萍月,因为身量娇小,所以看不出已年满十八岁。但她脖颈肿大,我去接轿时,一眼就看出她已经血症发作,所以特意留了个心眼。这姑娘非常机灵,哄骗得巴献玉没有碰过她一次。不过他那时醉心于神仙骨,对她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给她另修了一间别院住着。这姑娘却鬼鬼祟祟的,时常在巴献玉寨子外面转悠,几次被我撞见,便知道这女子的目的是神仙骨。我将她带回自己的寨子,她跪下来求我,让我放过她。我让她一五一十将目的告知我。她也十分爽快的交代了:说她深知血症乃骨骼之症,无药可医治。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此生唯一心愿,便是希望妹妹能健康的活下去。她说她逃出去那次,见中原女子能习武、练剑,骑马、仗剑,曾一度十分艳羡。她此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但妹妹何萍月却命不该如此。所以她哪怕拼死一搏,也要盗得神仙骨给她妹妹何萍月。”
    “我感慨命运对女子不公,对何蛮女子极其不公。又感佩她一片苦心,却何其势单力薄。当下便如实告诉她:‘倘若让巴献玉得知你有此歹心,你下场只会比死更惨。哪怕你盗得神仙骨,普天之下,除了他蛇母,再无人精通这偷天换日之术。神仙骨到你手头,也不过只是腐尸一具罢了。’我本以为这番话会令她死心,可谁知,数天过后,何云碧又找到我,问我,‘瑞瑛姑姑,你的医术与蛊术,较之巴献玉如何?’”
    叶玉棠惊叹:“她想让你去学《光明躯》与《神仙骨》!”
    巴瑞瑛道,“不错。且不说此两种施针之术何其精细缜密,绝非我这等庸常之人可以领悟;另外,巴献玉不知在几千上万的活人身上施过针,方才有如此恶毒之作,而我,绝不敢、也决不会枉顾哪怕一条人命,去偷换哪怕一根手指。而何云碧却同我说:‘我将死之身,只要瑞瑛姑姑愿意,怎么在我身上动刀子,都可以。’ 那时我都惊呆了,心想,这女子何其离谱。她却说,‘我必死,而萍月必活。明明主宰人之生死只在你一举之间,你却见死不救,与杀人恶魔蛇母又有何异?’”
    叶玉棠道,“所以……你答应了她?”
    巴瑞瑛道,“她何其狡黠,我是说不过她的。何况我又想,若她真能盗出神仙骨,可以令巴献玉不再屠戮无辜江湖人性命,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而若我真能学会《光明躯》《神仙骨》,兴许,除了能救萍月一命,兴许也能救云碧一命。就此,我答应下来。也就在巴献玉离开苗寨,去凤谷找你的时候,云碧竟真的将光明躯偷了出来。”
    叶玉棠问,“你们成功了吗?”
    巴瑞瑛道,“成功了。”
    叶玉棠不解,“可是……萍月还是死了,是不是?”
    巴瑞瑛道,“是。她还是死了。”
    “为什么?”
    巴瑞瑛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云碧费尽心思,为萍月寻得江映那么一个可靠的依傍,可为什么她最终又回去找巴献玉?我和云碧也十分想知道。”
    叶玉棠道:“那花心大萝卜伤害过她?”
    巴瑞瑛摇头。
    她想了阵,“中原男子三妻四妾,苗人却一辈子只一个老婆。她觉得到底还是苗人好,所以回来嫁给了她本来的未婚夫?”
    柳虹澜瞥她一眼,“你不觉得离谱?”
    她自己也点点头,“离谱。”
    巴瑞瑛道,“我寻到她时,她已身中生蛇三月之久。身子又单薄,故我费了些功夫,才将她蛊毒驱散了一些。”
    叶玉棠道,“既然她中的是生蛇蛊,身体机理并未完全坏死,仍有意识尚存,为何不能用神仙骨?”
    巴瑞瑛道,“她不肯。那时,她已一心求死,哪怕已变作蛇人,不肯入蛇人罐,几近奄奄一息。到最后,连我与她姐姐去找她,也闭门不出,不肯再见一面。我们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光明躯也用不上了,所以命人将她绑起来,试图为她换神仙骨,但……”
    叶玉棠道,“如何?”
    巴瑞瑛道,“神仙骨的骨骼、经络,对萍月原本的躯体进行排除,攻击。起初只是攻击她的血脉,接着,开始攻击她的脏器……至此,我和云碧才知道,神仙骨,原本只能供给身体极其刚强、甚至是世间极其罕见的武学奇才所使用。只有这样的天生侠客,其原本身体经络、气海,才能镇得住神仙骨的强力攻击。而萍月这样的羸弱女子,哪怕换上神仙骨,也只会如同之前千万个曾喂养过神仙骨的普通人一般,成为神仙骨的血祭品。原本的萍月将神仙骨滋养着,作为最后一个血祭者,她的身体意识仍存在于神仙骨里,神仙骨却已一点点将她吞噬殆尽。”
    叶玉棠不禁打了个寒噤,回过神来时,背上已湿了一大片。
    她问巴瑞瑛,“所以我有萍月的意识,因为,我,就是神仙骨?”
    巴瑞瑛点点头,“换句话说,其实在巴献玉起意去凤谷找你之前,神仙骨,便是他精心为你打造的。”
    作者有话说:
    1.雅勾,苗语,姐姐的意思。
    这个故事是很多人的群像故事,不可避免会写棠儿,长孙茂之外的人,但是却是这个故事必不可少的部分。
    为了避免大段大段对话,萍月的全部经历,需要依靠棠儿的眼睛去看,所以赋予了神仙骨拥有献祭者意识的设定,作者会最大程度尊重神经学原理的……(
    第43章 萍月2
    叶玉棠想了想, 又问,“他既起意想以玉龙笛控制我,为何那年他来凤谷, 却没伤我?”
    柳虹澜也在琢磨这事。闻言,他抬起头来, 神态诡秘, “也许他只是来瞧瞧他几近完工的神仙骨, 究竟适不适合你?”
    叶玉棠回想起那时巴献玉的表情。
    眼神明亮,笑时露出两粒尖尖牙齿。看她时,带着几分探究, 几分心满意足。
    她打了个寒噤。
    叶玉棠道, “可他没想到,从凤谷回去,神仙骨已经和何云碧一同下落不明。”
    巴瑞瑛道, “他想重铸一副神仙骨,一时心急, 所以出山杀人, 这回却不慎落入江宗主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又让他使计谋逃出生天……回到一心岭, 便遇上了弘法大师。那时他一定开心死了,觉得实在得来全不费工夫。便彻底打消了要杀你做蛇人的心思, 转而又打起了弘法大师的主意。”
    叶玉棠道,“瑞瑛姑姑并不知师父因何而死, 只是猜测?”
    巴瑞瑛摇头,“我只略略相处些许时日。大师去时, 我虽也在场, 但到底一言难尽。毕竟那时从头至尾始终和巴献玉待在一起的, 只有萍月。”
    叶玉棠消化了一下她这番话,接着试探问道,“所以,那个唯一知道详情,却始终不愿开口的人,不是您,而是何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