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眼泪滴入时会有轻些凉爽的感觉，伴随一股刺痛，郑晓辉死死地闭上眼睛，等那股灼痛过去之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突然，他的瞳孔剧烈地放大，嘴巴张开，足可以塞进一只拳头，他惊恐万分地往后退，将枕头放在胸前，身子缩得紧紧地，如同疯了一般摇动下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在这里？”

    眼前，分明是十年前已经烧成灰的四个家伙！

    血，飞溅，惨叫声还响在耳边，但是，他们应该已经成了灰，在火炉里烧成了灰，是老爸亲自安排的，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才对，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郑晓辉疯了一般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乔宇却粗鲁地拉开被子：“好好看清楚，这四个人都是当初死在你手里的人，他们回来报仇了，你这辈子别想摆脱他们，永远别想。”

    “疼。”四只鬼魂扫到乔宇的手势，突然齐齐地开口：“好疼。”

    鬼音入耳，郑晓辉脑子里的神经似乎断掉了，他惶恐不安地挪开被子，死命地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他们身上依然穿着当年的蓝白条纹病服，只是衣服上面满是血迹，斑斑点点，他们的头已经变形，最严重的一个眼睛被砸中，成了两个血窝窝，另一个，太阳穴凹陷下去，头颅上一个凹点，他们还保持着纯真的样子，只是嘴里喊着疼……

    郑晓辉的脑子里嘣地一声，貌似有根神经断了，他茫然失措地看着四人，十年前的那一幕不停地涌现，那些画面如同放慢的一帧，一帧，它们慢格释放，莫名清晰，血以抛物线的轨迹喷出来，在空中扬起，又落入地面，耳边传来尖利的声音——吱，吱，吱……

    眼见得郑晓辉的眼睛失去焦点，乔宇和白颖珊同时松手，乔宇手中仍握着四根红绳，它们牵连着四只鬼魂的衣角，扯着它们行动，乔宇后退的同时，四只鬼魂也随着红线往前进，没一会儿的功夫，便飘在病床的左右，将郑晓辉围得结结实实。

    左右各两只，他们依然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看到郑晓辉，似乎想到了什么，齐齐“啊”了一声，争先恐后地凑过去，他们的脸离得太近了，只隔了二十公分不到，郑晓辉的恐惧终于到达顶点，疯了一般叫出声来：“放过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应该杀你们，不应该，放过我吧，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的惶恐和恐惧看在乔宇眼里，只是一个笑话罢了，手机的录像已经打开，病床上郑晓辉的分崩离析悉数记录在其中，右手手指扯动红线，四根手指上的红线抖动，四只鬼魂附在郑晓辉身上，一下子涌入四只魂魄，郑晓辉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限入假死状态，只余淡淡的呼吸与心脏跃动。

    乔宇知道事情还没有完，终于，四只鬼魂离开郑晓辉的身体，他的身子抽搐起来，双眼如死鱼眼往上翻，他嘴里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空气中一股复杂的味道浮上来，乔宇上前掀开被子，白颖珊马上转头，避开视线。

    郑晓辉因为恐惧，居然失禁了……床单上一滩淡黄色的污渍，正沿着床单往下淌，乔宇微微皱着眉头，突然笑了：“你也有今天，让他们多陪你几天吧。”

    郑晓辉没有反应，嘴里喃喃胡乱念叨着什么，乔宇便说道：“我明天再来。”

    乔宇一连去了三天，每天带着四只神神叨叨的鬼魂陪着同样神神叨叨的郑晓辉，一连三天过去后，郑晓辉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入夜便疯狂地大喊大叫，乔宇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收手，第三天结束后，带着四只鬼魂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眼前的车来前往。

    白颖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可以解脱了。”

    乔宇默默地点头，拉紧红线，四只鬼聚在一起，乔宇说道：“是时候送你们离开了，大仇得报，只是平添了两桩新哀，但是，死后一切如灯灭，好好跟着光走。”

    乔宇将四只鬼用一根红线拴在一起，四只便骨碌碌地挤在一处，他们不明就里，只觉得好玩，居然咯咯直笑！

    第1141章 最好的惩罚，好人

    四只挤在一处，挥舞着双手朝乔宇抓过来，似在与成人嬉戏的孩子，乔宇无奈地笑笑：“好，咱们最后玩一次大的，准备好喽？”

    四只居然乖乖地点头，动物养得久了也能产生感情，更何况人？

    乔宇一只手抵在其中一只鬼的身上，猛地一推，右手飞速扬起红线，四只一骨碌地飞出去，偏配往十字路口的中央飞去，此时正值红灯，车流激涌，四只钻进一辆车的车底，呜地一声，那辆suv飞速往前驶去，车底却已经是空空如气，红线的一端无力地垂在地上……

    “走了？”白颖珊轻声问道。

    “走了。”乔宇肯定地说道：“抛得刚刚好。”

    他心中仍有些担忧，便开了慧眼仔细瞧过去，隐约可见四人并列成一排，被同一根锁魂链锁着，正由一名陌生的鬼差牵引着往前走，乔宇便松口气：“顺当。”

    “这样就好了。”白颖珊说道：“杜明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患了脑癌，已经活不了多久。”

    乔宇心中黯然，点点头，拿起电话打给官晶晶，约定好后便往医院去，杜明的病房里，杜方正双手戴着手铐端坐在床边，杜明的双眼蒙着纱布。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大多时候眼睛能够折射出一个人的内心，此时杜明蒙上双眼，已经无法窥得他内心的想法，倒是杜方，因为巨大的打击痛苦不已。

    乔宇一个眼色，官晶晶便带人离开，只剩下乔宇和白颖珊，此时，肖丽也接了电话赶过来，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杜明，探询地看向乔宇。

    “是他。”乔宇轻声说道：“你的救命恩人。”

    肖丽走向床边，俯在杜明耳边说道：“谢谢你。”

    杜明的嘴唇蠕动一下，终归什么也没有讲，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五个人，杜方终于落泪：“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应该拦你。”

    “从一开始我就想到了，郑晓辉可以通过自己有精神病逃脱罪责，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亲手杀了他。”杜明此时心塞不已：“但没想到，我的病妨碍了最后一步，小方，不怪你，你害怕了，我反而觉得欣慰，毕竟杀人的不是你，你大可以不必管。”

    杜方摇头道：“可恶，就这样放着他逍遥法外，真的好不甘心，何叔死得太惨了。”

    “是么？”乔宇淡淡地一笑：“杜方，我问过你吧，可不可以相信我，现在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给你答案，你看看这个。”

    乔宇将手机递过去，按下录像的播放键，里面的画面清晰在目，杜明虽然看不到画面，但能听到清晰的声音，画面里的郑晓辉失魂落魄，一直缩在病床的脚落里吃吃地笑，呆滞得很，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手拍在地上，地上分明有一滩液体……

    他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将手拍下去，又放在鼻下仔细地闻，杜方不明就里，乔宇便将前一段录像调出来，正是四只鬼魂出现在病房的一幕，看完了，杜方惊愕万分，乔宇关上手机，说道：“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让他经历受害人经历的痛苦，不得清醒。”

    杜明突然笑了，咯咯咯地，喉中涌动，他激动不已：“好，这样就太好了！”

    “哥。”杜方看着杜明，知道他大限之期将到，内心悲怆不已，杜明此时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和我弟弟无关。”

    “我知道，警方也是这么认为的。”乔宇重重地咳一声：“只要小杜先生知道该怎么办就好，来日方长，将来，他必须以两个人的希望活下去，对吗？”

    杜明收了笑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只恨自己没早些认识你。”

    “下辈子有缘的话，相识做个朋友。”乔宇说道：“我欣赏你。”

    “好，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下辈子见。”杜明轻轻一笑，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耳边听到郑晓辉可怜兮兮的声音，所有的哀怨都烟消云散了，眼前一张熟悉的面孔浮现，正是当年和蔼可亲的何叔：“小明。”

    “何叔。”杜明鼻子发酸，奈何眼下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他喃喃道：“马上，我就能见到他了吧？再见面的时候，他应该能正常说话，能认出我了……”

    杜明疲累极了，杜方凑过去，轻轻叫道：“哥？”

    “让他好好休息吧。”肖丽说道：“杜方，你眼下的处境不利，如果为了你哥哥着想，按我们说的做，撇清关系，抽身为上。”

    她略微想了想，附在杜方耳边说道：“你哥哥大限之期将到，难道要无人料理后事？”

    肖丽的话果然戳中要点，杜方哽咽道：“我知道了。”

    乔宇主动推开门，对警员说道：“可以了。”

    杜方恋恋不舍地离开房间，临走前与乔宇交换眼神，两人默契已然形成，乔宇三人也被催促离开病房，医生过来查看杜明的情况，肖丽走到门口突然折返回去，附在杜明耳边说道：“你是个好人，就算双手沾了血，你也是个好人，一辈子，我会记得你一辈子。”

    杜明似乎听到了，嘴角抽动一下，手指也动动，肖丽握住他的手：“再见。”

    离开医院，肖丽忍不住落下眼泪，乔宇说道：“老姐。”

    “我没事。”肖丽说道：“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他是个好人，他弟弟也是个好人，老何更是个好人，但是，老何毁在自己的家人手里，又遇上那样的事。”

    “老何一直用自己做生意赚来的钱做慈善，但他并没有得到家人的认可，家人把精神病冠在他头上，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让他真正地患了病。”乔宇说道。

    肖丽恶狠狠地说道：“他的家人也应该得到处罚。”

    乔宇轻轻抚着肖丽的肩膀：“但是，他们毕竟是老何的家人，你认为如果他还在世，会不惜一切手段折磨自己的家人吗？”

    肖丽一张脸垮成哭脸：“乔宇，这是有史以来最让人讨厌的委托，没有之一。”

    第1142章 合八字，竹签

    这桩令人心酸愤怒的委托终于结束，一周以后，杜明病重而亡，他临死前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将罪名倾已一身，而杜方终于屈服，撇清关系重获自由，重获自由的一刻，杜方只是抬头看天，两行眼泪莫名流下来……

    郑晓辉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的情况危重，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精神几乎没有正常的时候，一入夜便疯了一般撞墙想要逃离病房，明明已经远走的四只鬼魂总在他四周打转，四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近在眼前，无法逃避，疯了又如何，这样的日子还要伴随余生。

    这样的生活，比死更难受，这才是他应该承受的。

    十年前的事件清晰明了，当事人不止郑晓辉和驼背，还有一些知情人陆续浮出水面，这桩十年前的旧案子一时躁动，成为最热的新闻话题，与此对应的是康宁医院的新院长灵机一动，趁机提出三无病人的扶持计划，并且得到了相关方面的大力支持，或许对杜明和杜方来说，这件事是最大的欣慰。

    杜方终于亲自操办了大哥的后事，乔宇等人也一并参加，步出殡仪馆，黄轩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院长来找我，希望我回康宁医院继续工作。”杜方说道：“在知道我和郑晓辉的过往后，她依然做出这个决定，二层楼的设施将继续完善，她希望由我负责那里的改进。”

    “有人能看到你的内心，”黄轩说道：“这是最幸运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回去。”杜方说道：“看着郑晓辉为他的罪赎罪，也要照顾那些孤苦无依的人，这是我的终生规则，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

    杜方转身离去，几乎在同时，身后传来一阵锁魂链的声音，转身便可看到小蝉与宫红缨将杜明的魂魄夹在中间，他正盯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乔宇微微点头，两名鬼差与杜明从殡仪馆门口消失，这一次，彻底结束了。

    “伙计们，去喝一杯吧。”肖丽突然大大咧咧地说道：“这种时候不喝，还等什么时候？”

    白颖珊附和道：“也好，是时候大大地松口气了。”

    “你只能喝果汁，”乔宇正色道：“走吧，选个地方。”

    大家却不约而同地去了贺刚的饭店，难得他们一起过来，贺刚和曲冰欣喜不已，曲冰收拾了楼上，贺刚将饭菜和酒送到二楼，一群人难得畅饮，胡吃海塞，乔宇许久未吃贺刚的独家牛杂锅，一不小心便撑得肚子饱饱地。

    大家横七竖八地倒在客厅各处，或趴或卧，或靠在沙发上，白颖珊还清醒，帮着曲冰一起收拾残局，轻声问道：“孩子呢？”

    曲冰微微一笑：“房间晨睡觉呢，这孩子觉格外多，下午一般睡两个半小时。”

    目光落在白颖珊的肚皮上，曲冰诧异道：“肚子比寻常月份的大。”

    “是双胞胎。”白颖珊见收拾得差不多，说道：“我进去看看小家伙。”

    房间里，曲冰和贺刚的宝贝在婴儿床里睡得正香，白颖珊想靠近一些，肚子里突然滑过一股热流，婴儿床里原本睡得香甜的宝贝睁开眼，亮晶晶的眸子盯着白颖珊，目光往下移，最终落在白颖珊的肚皮上，眼神直愣愣地，小宝宝不会说话，只是胡乱呓语：“哦哦，哦哦。”

    白颖珊心头浮起异样的感觉，缓缓后退，小宝宝终于淡定了一些，身后的曲冰轻声说道：“怎么回事，颖珊，小家伙好像有些怕你，不对，是怕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白颖珊说道：“我肚子里的是双胞胎，曲冰姐。”

    “双胎？”曲冰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第一次检查你短信给我说独胚胎。”

    “但第二次结果改变了，我也做了相关的胎梦，一个襁褓，一个女孩。”白颖珊说道：“但是襁褓是空的，曲冰姐，我对这个胎梦一直心有余悸。”

    “孩子的健康如何？”曲冰说道：“我刚做了母亲，懂你的感受，但当务之急是孩子能够健康地出生，对不对？”

    “假如，他不健康呢？”白颖珊说道：“他们很怪异……”

    曲冰抱着白颖珊，轻声说道：“你们许久不来，我和你们贺叔猜到可能遇上麻烦，如果这样的话，颖珊，姐想帮你合个八字。”

    “合八字？”白颖珊说道：“合谁的？”

    “你忘了，我是做冥婚的，所谓合八字自然是婚庆双方的生辰八字。”曲冰说道：“媒人提亲获女家同意后，双方互换庚帖，根据双方出生年、月、日、时和属相推算，查其是否相生相克，谓之合八字。但我要算的不是你们双方是否相生相克，而是子女是否与你们相合。”

    “但孩子还没出生，还没有自己的生辰八字。”白颖珊越发不懂了。

    “我自有办法。”曲冰取来红纸，笔墨，结印册子，外加半碗清水，一根竹签。

    命格里子，午，卯，酉是地支中代表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四个方向的，当四象交会桃花会盛开，此时求感情最好，因此人们把爱情称作桃花运。

    “合完八字，结印册上撕下来烧成灰放于清水当中，如果竹签落下，则子孙无妨，若是立着，则……”曲冰暂时打下话头：“我们先合八字再说。”

    乔宇和白颖珊的八字毫不例外为桃花运，曲冰满意地将结印册焚烧后洒入水中，原本斜靠在碗边的竹签突然立了起来，并且在水中搅动一下，水纹四起！

    “曲冰姐。”白颖珊惊愕道：“现在表示什么？”

    “这……”曲冰万没有想到竹签会立起来，面色赤红：“这个……”

    “曲冰姐，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白颖珊眼眶微红：“有什么就说什么，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好不好？”

    曲冰一咬牙，说道：“正蛇二鼠三牛头，四兔五猴六狗头，七猪八马九羊头，十月鸡儿架上愁，十一月虎儿满山游，十二月老龙不抬头。”

    第1143章 败子，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