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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节
    房间内,傅云杉坐在圆桌上,目光无神的盯着一架绣着江南风情的水路屋舍的屏风发呆。

    楼重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陪着。

    直到屋外传来常寺压抑的沉痛认错声,直到冬青压着声音将人送走,他才伸手将傅云杉的脸捧过来,对上她呆滞的黑眸,“丫头,谁也不想这样的,王啸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傅云杉低喃,“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楼重晃了晃傅云杉的头,“丫头,别这样,你也不想让王啸死的不是吗?”

    “我不想的……”傅云杉抬眸,眸中水光一片,看着楼重,视线却似没有焦距一般,“我不该带王啸哥去的,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林子外面的,我不该的……”

    “傻丫头,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未卜先知?王啸的死是个意外,是个意外!”楼重抬袖轻柔的为她擦去滑落的泪,将她拥入怀中,满脸心疼。

    他何时见过如此脆弱的丫头,他的印象里,这丫头一直都是聪明的,聪明的吓人!

    “是我害了王啸哥……”傅云杉一把揪住楼重的前襟,眼中的泪扑簌而下,身子哭的颤抖不已。

    楼重疼惜不已,抚顺着她的背,“傻丫头,哭吧,哭过就好了。”

    “呜哇……王啸哥……”安抚的话语,温暖的怀抱让傅云杉心里的难受如江海决堤一般汹涌,她再也忍不住扑在楼重怀中哭的惊天动地,眼泪鼻涕糊了楼重一身。

    冬青听到屋中传来的哭声,蓦然起身,急走了两步又顿住,重新坐下。

    有爷在,自家姑娘哭出来兴许就没事了。

    送常寺的小丫头返回院子,看到冬青在房间,笑着回了话,“常公子让奴婢转告冬青姐姐一句,冬青姐姐说的都对,但他还是决定不喜欢三姑娘了。”

    话到最后,似想到什么,惊的呀一声噤了声。

    冬青气的瞪眼,常寺这个混不吝的,脑袋真是缺根筋!

    她家小姐自有爷喜欢,哪里轮到他喜欢不喜欢了?!

    心里气的抓狂,面上却不得不露出安抚的笑,“常公子说笑呢,可别当真,这话传出去咱们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轻重,不会乱说话的。”小丫头自然知道闺房女子的名声很重要,她飞快的梭了眼关的紧闭的房门,察觉到冬青瞥过来的视线,忙垂下头。

    冬青抽了抽嘴角,跟着自家姑娘太久,她都快忘了还有男女不能共处一室不然会连累名声这样天大的事!

    不过再一想,爷是定要娶自家姑娘的,虽说如今还没挑明,不过……她还是很看好的。

    小丫头偷瞄到冬青唇角勾了笑弧,不由松了一口气,笑着提起茶壶倒了杯热水,“冬青姐姐喝杯热茶暖暖吧。”

    冬青笑着接了,两人秉着愉快的理念聊起了天儿。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杉终于不哭了,楼重的前襟依然成了水灾重地。

    外面的雪也停了,透着一股沁心的凉意。

    “下雪了?”傅云杉声音沙哑,软软的靠在楼重怀中,扭着头看向染白的窗棂。

    楼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头,“是啊,下雪了。”

    两人一时静默无语。

    还是楼重先打破了局面,伸手给傅云杉倒了一杯水,“哭了这么久,喝点水吧。”

    傅云杉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就着楼重的手喝了,待喝完才反应过来,再一仔细瞧,自己还坐在楼重怀里,人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却不想楼重正低头看着她喝水,冷不丁的被她起身的力道撞到下巴,身子往后仰去,偏另一只手还揽着傅云杉的腰,两人连惊呼声都没有,齐齐扑倒在地,楼重荣幸的当了肉垫子,傅云杉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人登时就呆住了,连呼吸都不会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楼重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凑近了傅云杉的耳边,“丫头,你想憋死自己吗?”

    话一出口,顿时一怔,这话好耳熟,似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对谁说过?

    “你……”傅云杉想起身,却被他禁锢着腰动弹不得,“放手。”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红嫩的脸颊,楼重突然想起那句话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从车轱辘底下救了她,她看他看呆了不会呼吸,他大笑时说过的话!

    彼时,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营养不良的模样,唯一出众的不过是一双晶亮剔透如黑葡萄一般的黑眸,他就蓦然开口调戏了一个不过十岁的丫头!

    呵,他那时怕怎么也没想到会一头栽在这个丫头身上吧?!

    门外,传来冬青叩门的声音,“三姑娘,王家老爷来了,说想见你一面。”

    “楼重,放手!”傅云杉瞪了楼重一眼。

    楼重眸底深邃,清澈看不到底,一把将要起身的傅云杉拥入怀中,以唇封缄,“不放,这辈子都不放手!”

    傅云杉蓦然瞪大了眼,看着一张绝艳的脸蛋凑近自己,吻上了自己的唇。

    “唔唔……”混蛋!

    ☆、059 扶灵回乡,进宫

    瞧着越瞪越大的葡萄黑眸,楼重亲昵的碰了碰怀中女子的鼻翼,微离开她的唇瓣,幽暗明亮的眸子情欲深沉,低低笑出声,“傻丫头,呼吸!”

    一口温润的气息喷在傅云杉唇边,傅云杉下意识伸舌头舔唇,楼重凤眸微闪,头一垂,重新覆上女子的唇,唇齿间轻笑,“丫头,是你诱惑我的。”

    “姑娘?楼公子?”冬青在外久侯不到屋中人的回应,再次叩门。

    傅云杉蓦然推开楼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张俏脸粉嫩可人,黑眸染着几分氤氲之色,看在楼重眼中,更是情欲躁动,不能自抑。

    “丫头……”楼重伸手想去触碰眼前的美好,被傅云杉一巴掌拍了下去,一双眸子不知顷刻间就红了,“楼重,我正伤心王啸哥的死,你……”

    话落,眼泪就落了下来。

    楼重暗叫一声糟糕,连声怪自己不分场合!

    忙起身安抚,“都是我的错,可千万不能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可怎么去见王大叔。”

    傅云杉眼泪一顿,果然不再哭了。

    楼重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吩咐侯在外面的冬青,“冬青,去打盆温水来给你家姑娘洗漱一下。”

    “是。”冬青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也松了一口气,跑去端了盆温水过来,傅云杉就着温水洗了脸,眼睛却已然肿了,眼圈也泛着红,一眨眼就会流泪,显然是哭的狠了。

    “姑娘,眼睛肿了,我去拿鸡蛋来滚一滚吧?”冬青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肿成核桃般的眼睛。

    傅云杉摇了摇头,“算了,一会儿回来再弄吧,见王叔要紧。”

    冬青叹了一口气,取了锦白色的斗篷给自家姑娘披好,三人一同前往客厅。

    见到傅云杉身边的楼重,王叔忙撩袍下跪,“草民见过六皇子殿下,见过安宁……”

    “王叔!”傅云杉一侧身避开王叔的礼,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王叔,杉儿不好,杉儿害死了王啸哥,王叔,你骂我吧,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王叔垂着眸,看不清表情,身子却在微微颤抖着,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青筋暴突。

    楚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傅明礼脸色发白,双眸泛着异样的红,顾淮扬深深的叹息着。

    无一人出声。

    好一会儿过去,王叔才亲扶了傅云杉起来,“快起来,王叔没怪你……王叔只是心疼你王啸哥……”

    话落,强忍的泪水似破功一般滴落下来,无法阻止,出口的话也染着几分哽咽,“他才十七,眼看就要成亲了,你王婶说要盖好公主府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有赏赐,咱们家就好为他寻一门好亲事,以后就在京都扎根,咱们两家做一辈子的邻居……”

    “王叔……”傅云杉已泣不成声。

    王叔抬头看见傅云杉肿的吓人的眼睛,心里越发难受,抬起袖子帮她去擦泪,“傻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想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了吗?快别哭了。”

    “王叔,是杉儿不好……”

    王叔忍住心底的难过,看着泪眼婆娑的她,长长的颤抖着吐了一口气,“都是命,谁也不怪,别再纠结这些了,看见你这样,你王啸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傅云杉含泪点了点头。

    瞧见两人说完话,楼重忙上前一步将傅云杉扶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掏了锦帕给她擦泪,冬青心里一突,飞快的梭了眼傅明礼和楚氏,瞧见两人并未察觉到楼重对自家姑娘越距的动作后,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到傅云杉身后,倒了杯水递给她,“姑娘,喝点水吧。”

    傅云杉摇了摇头,并不去接冬青递过来的水,而是抬头看着与傅明礼和楚氏说话的王叔。

    “我和王凌商量了,回清河给王啸起个衣冠冢。眼下,公主府在建,我无法离开京城,只能让他们母子二人一同回乡,只是我身边的人多是工匠,少有会武的人,所以来跟傅哥商量一下,能不能借几个人送他们母子二人回乡?”

    傅明礼连连点头,嘱咐一旁的顾淮扬,“顾管家,你去挑几个武功不错的小厮过来。”

    顾淮扬忙应声,朝王叔点了头,说了句“节哀!”径直出门去挑人。

    傅云杉起身想去亲自挑几个可靠的,楼重按住了她,“顾管家知道事情轻重,你还是坐着先止了泪吧。”

    顾淮扬果然挑的都是精英,长相普通大众,毫不起眼,却个顶个的好功夫。

    两日后,四人护着王凌和王婶两人并王啸的衣冠棺回清河,傅云杉一家将人直送出城门三十里地外才顿足,直看着黑棺成一个遥不可望的黑点才返回。

    接连几日,傅云杉的心情都很低落,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是第一次面对死别,不,她甚至没来得及见王啸哥最后一面!

    每晚,只要她一闭上演,脑海里都能浮现司命出手将吐血的王啸哥打落悬崖的画面,一遍又一遍,不停歇一般不休不止。

    司命为什么会出手将王啸哥打落山崖,他为什么要出手!

    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甚至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的如此自傲!

    那天,冬青明明提醒了自己耶律漠诡计多端,要小心,她心底也多少知道耶律漠肯定设了计要拿她,却还是孤注一掷的想要前去,又擅作主张的留了王啸哥一人在外面接应!

    她怎么能忘了王啸哥武功不高,怎么能忘了青阁是杀手出身,别人的命于她如同草芥!怎么能忘了青阁也想要自己的命!

    她怎么能……让王啸哥就这么死去!

    窗幔外的灯光影影绰绰投进窗幔,傅云杉就着晕染的灯亮看着床顶的缠绕在一起的缠枝,找不到头寻不到尾,就那么看了两个晚上,直到第三日白天,看账本一阵头晕,一头栽倒才算被人发现。

    “睡眠不足,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每说一样,南幕的眉蹙的就紧上一分,说到最后,眉宇已成川字状。

    傅明礼心疼女儿直叹气,楚氏红了眼,抱着女儿不松手,傅思宗抿紧了唇,傅剪秋亦红了眼,低声唤着妹妹,小八扒着床沿攥着傅云杉衣袍的衣角不松手。

    “三姑娘心思太重,需要舒缓心情,慢慢调节。我开一些安神补气的药,先让三姑娘睡个好觉,其他的只能慢慢开解了。”南幕松开号脉的手对一家人道。

    傅思宗点头,“劳烦南先生。”

    “应当的。”南幕起身出了房间,冬青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转身跟着南幕出了房间去抓药煎药。

    傅云杉被唤醒喝药,脸色惨白,双目布满血丝,看到围在床边的众人,强扯出一抹笑,“爹、娘、哥、姐、姐夫、小八,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掀开棉被想要坐起,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又倒在床上,楚氏忙扶起女儿,哽咽了一句,“你这孩子……”

    “姑娘,喝药了。”冬青心里也难受,没想到王啸的死给姑娘的打击这么大,想说些逗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勾了勾唇,露了个笑,“南先生开了药,是帮姑娘调节身体阴寒的,姑娘快喝了吧。”

    傅云杉多少想起自己晕倒的事,看了看碗中的药,没说什么,就着冬青的手一饮而尽。

    众人看她喝了药沉沉睡去,才离开了房间,外厅遇到匆匆赶来的王叔,“杉儿怎么样了?”

    傅明礼摇了摇头,傅思宗道,“忧心过重,怕是王啸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才忧思成病。南先生说她差不多三天两夜没休息了,这会儿喝了药,才刚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