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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他缓缓吁了口气,抬起手,在她眉眼间轻拂,“那只是梦,梦里的事不能当真。你没有去过那个院落,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你就是你,你是安西都护百里济的女儿,和定王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绵软,像风,像云絮,一点一滴围绕她。莲灯困得掀不起眼皮,略挣了挣,沉沉睡去了。

    ☆、第52章

    关外的天气很怪异,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也许就会雷电交加。有时候同一座城,城南几乎要淹没,城北却旱地千里。

    天气不好,难得清闲,莲灯无事可做,站在窗前看外面。花坛里的兰花被打得东倒西歪,雀蛋大的雨点不分青红皂白地砸下来,好好的草木都被打坏了。

    等天晴时培一培土吧,刚下过雨不需要清扫沙子,可以跟着花匠到处走走,也许能到定王书房前也不一定。她踮足朝远处眺望,雨帘稠密,外面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尘的腥气。想起昨晚,国师冒着风险来送药,现在忆起还有隐约的欢喜。

    他说常在左右,不知在哪里。他没有说他面临的困境,但是她知道,定王有十万大军,有许多死士,他带来的人手不多,要渗透进去已经很费力气了。奇怪他可以多方算计,却从来不杀生,要是他能易容出马,恐怕十个定王也不够杀的吧!这人就是这么矫情,不过也好,她的杀父之仇,她想自己去报。待解决了定王,如果能够活着回长安,再杀了那条漏网之鱼。

    可惜她一点都想不起她阿耶的模样了,还有阿娘,简直忘得彻彻底底。她只是抱定一个信念,杀了仇人,不让耶娘的血白流。

    阿宝在旁边擦桌子,叫了她一声,笑道:“心事重重,在想什么?不会再想辰河殿下吧?”

    她木讷道:“想那些不相干的干什么?”

    阿宝说:“辰河殿下还没娶亲啊,将来要是回中原做官,远离了碎叶城就好了。”

    她笑了笑,恐怕他们是打算回中原的,不是做官,是做皇帝吧!

    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她忙到门前看,廊上站着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傅姆,掖着两手道:“小娘子随我到凉风殿去吧,殿下传召呢。”

    她有些莫名,“姆姆知道殿下传我是为什么吗?”

    傅姆看了她一眼,“殿下的心思我怎么知道?莫问我,你去了自然有分晓。”

    莲灯躬身应是,随她往上房去,雨水溅到廊下来,打湿了她的裙角。她挨着墙根走,走到一处垂花门前遇见了那位辰河殿下,她抬眼笑了笑,对他行礼。

    辰河殿下是很和气的人,揖手回了个礼,转头问傅姆去哪里。傅姆叉手道:“王妃有事传召宋娘子,奴婢领小娘子上凉风殿去。”说着堆了个笑容出来,“殿下今日的书读好了么?勿乱走动,快回去吧,仔细老师训话。”

    莲灯看那老奴虽然是笑着说,语气里却有轻慢的意思。什么样的主便会教出什么样的仆来,凉风殿里听差的都不太敬重世子吧!

    她很快对他纳福,匆匆忙忙赶上了傅姆。待进凉风殿,见王妃穿着春水绿的袒领,披着杏子黄的单丝罗画帛,正倚在凭几上看一幅裙料绣工。

    她和昙奴交换一下眼色,昙奴一夜没睡,眼里有血丝,人依旧站得笔直。她上前肃拜,然后退到一旁待命。

    王妃长久没说话,拿着丝绢看了又看,赞叹秀女们绣工了得。半晌把视线调转到她这里来,“你可曾学过刺绣?”

    莲灯说没有,“婢子是贫苦人家出身,没有机会见识绫罗,更没有机会学刺绣。只会一点简单的缝补,难登大雅之堂。”

    王妃托腮看了她一眼,“听你的谈吐倒像读过两天书的,贫苦人家也能读书吗?”

    莲灯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让她看出来了。细想想应该没有,她从进王府起就特别留意,李氏再厉害,终究不是神仙。便垂手道:“回殿下的话,我阿耶以前是举子,因为多次没能高中,后来才搬到了敦煌。婢子从小跟阿耶读书,些许认识几个字。”

    王妃若有所思,“我看你和一位故人甚像……母亲是哪里人?叫什么?”

    昙奴转过眼来,不知定王妃是什么用意。莲灯敛神道:“婢子的阿娘也是关中人,闺名叫崔五娘,我阿耶唤她阿崔。”

    王妃把目光调转到横梁彩画上,慢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阿崔……应该叫阿唐才对。”复对她一笑,“既然会缝补,那么一定会穿针。我要绣一面佛经,你来替我穿针。”

    莲灯有些讶异,传她过来就是为了穿针,实在搞不清这位王妃又在打什么注意。

    仆婢端着托盘过来,她看了一眼,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哪里那么简单让她过关,必定是针眼特别细,绣线特别粗。这种金线是拿多股绞成的,光钻过一个尖儿不管用,一拉这根线就勒坏了。所以王妃又开始刁难她,只不过这次不是武斗,改成文斗了。

    终归免不了一顿好打,她边穿边想,这么下去真要糟糕了,仇报不成,整天受挤兑,再好的耐心也要磨光了。想发作,到底不能,只有咬着牙跟针线较劲。

    她试了很多次,剪子把线头修了又修,实在穿不过去。这种事不像练武,耗费的是精神。她拿出浑身的解数来,依旧毫无进展。

    定王妃给她的时间不多,笑吟吟看着她,叫人搬来了沙漏,“如果沙子流完你还没有办好,那我就要惩罚你了。”

    外面雷声震天,殿内窗扉紧闭,没有半丝风,光线也暗得可以。莲灯年轻眼睛尖,针眼是看得清的,只是这线委实太粗,就像小脚穿大鞋还能将就,大脚穿小鞋,连脚后跟都难以拔上。

    求情没有用,要是定王妃能开恩,就不会给她出这样的难题。她咬着唇,鼻尖上沁出了汗。眼看沙漏快漏完了,王妃盘弄着染了蔻丹的指尖,笑得兴致盎然。

    “到了。”最后一粒沙流完的时候她拍了拍手,“你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留在王府也没用。昙奴……”她转过头叫了声,“你初带她进来是为了有口饭吃,既然入府为奴,不管是私奴婢还是官奴婢,在我门下就要听我调遣。我与你找了户人家,管仓的蔡十八几次求赏赐,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看你身强体健,不会穿针,挥锄应当不难。你去与他为妻吧,别在府里待下去了,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说得直截了当是不错,可是要把她嫁人,这个听来有点可笑了。莲灯揖手一拜,“请殿下恕罪,婢子有孝在身,即便要嫁也要等两年后,眼下许人,是为不孝。”

    王妃勃然大怒,“身上有孝如何进王府来?触谁的霉头?”扬声叫来人,“把这贱婢送到奴市上,不拘谁家,卖了再说。”

    几个家奴攥拳撸袖便要上来架人,这是莲灯和昙奴始料未及的。昙奴打算求情,若是实在没有转圜,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刚想张嘴,门上有人叫住手,转头一看,是世子殿下。

    那些豪奴立刻退下去,辰河对王妃长揖了一礼,“什么事叫娘娘动怒,告诉儿,儿为娘娘出气。”

    王妃脸上略微缓和了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纵然再不待见,世子的名号在这里。将来大王老死,她还要从子的,虽然她不认为辰河能够活得比他阿耶长。

    她指了指莲灯,“叫她穿针都穿不好,王府不养闲人,所以命人把她卖了,眼不见为静。”

    莲灯看准了时机向世子哭求,“我不想被卖,求殿下救救婢子。”

    辰河给她个安定的眼神,对王妃笑道:“儿昨日见她在园里扫地,今日怎么到娘娘身边做起女红来了?本就是粗手大脚的人,像村夫野老不懂诗词作画一样,搬弄笤帚的人不懂得穿针引线,自然会讨娘娘的嫌。若是娘娘见了她不快,让她去儿苑里吧,我正好却个做粗活的婢女,请娘娘把她赏赐给我。”

    王妃横过来一眼,“你年纪尚小,目下就急着物色了不成?”

    辰河也不焦躁,心平气和道:“儿只是缺个杂役,娘娘误会了。”

    王妃显然很不高兴,但又不能公然拒绝,叫人说一个奴婢都不肯赏给儿子,更坐实了她轻慢世子的罪名。想了想,不过是眉眼稍像罢了,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也不必那么耿耿于怀,便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要,就带回去好好管教。漠上来的莽婢,不调理不成人。不过我同你有言在先,你身子不好,奉御说过弱冠前不得御女,你要放在心上,别白糟蹋小命。”

    辰河顿时红了脸,诺诺道是。莲灯给昙奴丢了个眼色,请她稍安勿躁,自己跟着世子退出了凉风殿。

    没想到无心插柳,让她离定王又近了一步,这是个值得庆幸的飞跃。世子常和定王有往来,比起那位刁钻的王妃要得宠多了。她只要抱紧世子的大腿,不愁见不到定王。

    她追上前去不住拜谢,“今日多亏了殿下,否则我还不知被卖到哪里去呢!殿下对阿宁有再造之恩,请殿下留步,受阿宁一拜。”

    他伸手在她肘上托了一把,“你入凉风殿,我就知道会出事,因此一直在游廊上候着,得到消息便来营救你。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为弥补以前的遗憾,曾经可以救个很亲近的人,因为怯懦没有出声,结果害了她……你和她长得有点像,我不忍心见你被贩卖。跟我回世子苑,你不出门,王妃也不会来寻你的衅。我那里没什么要紧的事,平时整理整理书籍,我练字的时候替我伺候文房就是了。”

    她愣了下,这位佳公子倒像浊世间的一泓清流,可能是这定王府唯一善性的人了。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也是怀疑她和昙奴,顺势而为罢了。

    她结结巴巴道:“婢子粗手大脚……”

    他回头一笑,“我刚才是为解围才这么说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得出你和那些仆婢不一样,我在外听见你说以前读过书,好好的人,别困在一堆粗活里,浪费了以前的学问。侍弄纸墨虽然琐碎,但胜在轻省雅致,尚且不算辱没了你。”

    莲灯忙点头,“婢子求之不得,殿下真是我的贵人,难怪术士说我今年吉星高照呢,原来吉星正是殿下。”

    辰河眉眼安然,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他想。转过头望天色,雨渐渐停了,天空被洗刷一新,蓝得几乎滴落下来。一道光照在他面前的青砖上,他驻足喃喃:“放晴了。”

    莲灯是用了心的,对他口中能救却没救的人感到好奇,“殿下说我长得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他沉默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道:“是小时候最看重的人,我们相差两岁,你的年纪和她差不多。”

    “那她现在在哪里?”她厚着脸皮追问,“殿下为什么不救她?她犯了什么错吗?”

    他定定站着,似乎陷入回忆里,极慢地摇头,“她什么错都没犯,只怪没有托生到好人家。现在……可能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过着没有纷扰的生活吧!”

    莲灯未探出什么内/幕来,对他的话也是一知半解,然后随他回行苑,那里有鸟语花香,还有竹楼清泉。

    辰河就像他的名字,与世无争得出奇。他们刚进厅堂,正逢他门下詹事来回禀某些动摇他世子地位的事。他听后不过一笑,“不管他,这个位置本就是能者居之。能者亦多劳,我这样懒散的,做个太平闲人也无妨。”

    莲灯狐疑地打量他,不争功名利禄,这份胸怀倒比国师还豁达些。接下来在他身边侍奉笔墨,更证实了这点,他练字作画,随随便便就能消磨半天辰光。定王倒是极看重他的,他不去时,偶尔派人送些果子来,不时打发人询问课业。他在学问方面很有天分,仿佛身体上的不足都积蓄起来储存在了大脑里,定王很爱这个儒雅博学的儿子。

    世子行苑的日子,时间变得很静很舒缓。她无事可做时翻翻他的手记,他零星记录下西域的风土人情,说要写一本《西域经略》。

    他的书房在竹楼,竹楼有三层,下面两层用来读书和接待日常事物,顶上一层作为起居。二层的书房外有很大的一个平台,通常太阳到了西边,那个地方就是背阴的。莲灯心思沉重时喜欢坐在边缘,两脚悬空着,可以逐渐平静下来。

    辰河对她很友善,不像对待普通的婢女,愿意和她亲近,把她当成故友一样。某天得了厨子新做的胡饼,学她的样子凌空坐着,分了她一个。

    “以前我也常同她这样并肩而坐,边吃饼,边聊外面街市上发生的趣事。”他笑了笑,澄净的一双眼微微乜起来,看远处被太阳炙烤得扭曲荡漾的城池,怅然道,“但我母亲不许我和她在一起,因为地位悬殊,我是落地就被册立的世子。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是不是可以一直保护她,直到她出嫁。”

    莲灯歪着脖子看他,“殿下和她青梅竹马?”

    他仰起唇,露出尖尖的、有些俏皮的虎牙,“比青梅竹马还要更进一层,她是我的妹妹。”

    莲灯很惊讶,只知道定王有六个儿子,并没听说有郡主。那么他口中的妹妹,难道随那些孺人一同被撵出王府了?她有些奇怪,什么样的父亲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难道女儿不是人吗?王妃不论对错,任她在王府里翻云覆雨?

    但腹诽归腹诽,终不好评断谁是谁非。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她只管夹着尾巴做人,一切只为静待时机接近定王。不过觉得那位郡主很可怜,金枝玉叶,却不能供养在王府。

    她咬了口胡饼,饼里夹着羊肉,羊肉肥得流油,险些滴在她裙子上。她忙拿手擦下巴,转过头憨憨对他一笑,“殿下与郡主分开时多大?”

    他低头想了想,“我那年七岁,她不过五岁。”

    她哦了声,“已经过去十年了,殿下那时尚小,保护不了她,所以不要自责,我想她不会怪你的。”

    他露出个苦涩的笑,“我也知道,彼时说话没有份量,就算阻止也没人会听我的。只是觉得兄妹一场,当时没有争取,心里一直很内疚。”

    “那么殿下后来可曾找过她?”

    他摇了摇头,“容不得我去找她了,她随她母亲去了敦煌,离这里十多天的路程,我没有借口离家这么久。再后来听说她死了……死在豆蔻年华。”

    他说到伤心处泪盈于睫,怕她看见,很快转过头去。莲灯没有再追问,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叼着胡饼眺望远方,碎叶城在夕阳里渐渐凉下来。她看到护国寺以南那片泱泱的坟场,扬手指了指,有意问:“那里光秃秃的,是什么地方?”

    辰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随口道:“是回回城主的墓葬,葬着一整个家族。半个月前被人开了盗洞,丢失了一卷很珍贵的经文。”

    她眨了眨眼,“有人盗墓只为经文么?是什么经?”

    他沉了嘴角,“据文献记载,应当是《渡亡经》。当初莲花生大士云游到回回,赐经与回回君主,经文可招百万阴兵,也可令人起死回生。那时城主立了奇功,回回君主为了犒赏他,将一部分《渡亡经》镌刻在丹书铁劵上赏赐给他。城主薨逝后,这面丹书铁劵便随主殉葬了。”

    莲灯到现在才摸着头绪,那个铁块原来有这种作用。招阴兵,起死回生,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她有点心虚,东拉西扯地笑起来,“当真能起死回生,为什么那个回回城主自己死了呢?”

    辰河笑道:“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但我觉得对的东西也需对的人来用,比如太阿1当随秦始皇,换了别人,说不定还不及砍柴刀呢。”

    莲灯虚应了两句,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丹书铁劵的丢失也许已经引起定王的注意了,那么国师为什么不先杀定王再去取《渡亡经》呢,想来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也许是风大,辰河在竹楼上吹了太久,夜里发起热来,心悸伴着咳嗽,病势汹汹令人惶骇。行苑的詹事忙去禀告定王,连王妃都惊动了,夫妇两个从两处赶来,彼此见了面也没好气。

    李氏无处发泄,左看右看看见了莲灯,仿佛她是个瘟神,照准了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厉声斥责道:“我早说将你撵出去的,世子偏念你可怜,现在怎么样,命都要交代在你手里了!你草芥子一样的人,拿什么来偿世子的命?”又打又骂不肯罢休。

    莲灯只得一径装懦弱,捂着脸哀哀哭道:“世子白天还好好的……是婢子伺候不周,婢子有罪。”

    “有罪?将你活剐了都不解我心头只恨!”王妃牙咬在肉里,再要动手,被定王猛地掣住了胳膊。

    “世子还活着,你叫她偿哪个的命?世上竟有你这样的母亲,盼着儿子死!四十来岁的人,不知道什么话是忌讳,白活这么大年纪!”定王压声责骂,狠狠将王妃一推,要不是有傅姆搀扶,早就把她推得四仰八叉了。

    王妃捂脸嚎啕起来,“我的儿,叫我如何是好……”

    定王只顾皱眉,也不管她,坐在辰河床头,接了奉御的冷手巾来给他敷额。一面轻声唤他,“辰儿,是阿耶,你感觉如何?”

    辰河艰难地睁开眼,看看父亲,又看向莲灯,“阿宁……”

    莲灯忙上前去,蹲在他榻前说:“殿下,婢子在这里。你好好养病,婢子不要紧,一点都不疼。”

    她这话很有引导性,果然定王回头看王妃,雷霆震怒压都压不住,“你来作甚?不叫他担惊受怕你就浑身不舒坦?看看吴娘子,人家养育子女,你也养育子女,你堂堂的王妃,怎么连个妾侍都不如?”复断然一喝,“回你的凉风殿去,没有要紧的事不许出来。世子这里少了你,只怕还好得快些。”

    看来定王与王妃的积怨是很深的了,莲灯听在耳中,料想其中一定满含了往日的旧账。

    王妃被训斥了一顿怏怏去了,定王起身看她一眼,复对众仆道:“先前医官的话都也听见了?殿下身边短不得人,给我睁大眼睛注意他的病情。本王宣人夜谈,今夜就在晖德殿里,若有拿捏不准的事,即刻差人来回禀。”

    莲灯忙敛袖肃拜下去,与众人齐齐应了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