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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第二天一早,队里送录取通知书的来了。桂平叫玉水县中录取了,马小红也收到了她爸带来的信,两人总分不相上下,但都绝对够上尖子班了。

    桂香赶紧去水力镇买了些菜回来做饭,李红英还特意买来了炮仗,这可是难得的喜事啊。

    ……

    单福满依旧是赶着夜路从赵家里回来,他今天又做了两份工,有个三叉的木匠今天没来,他主动提出做了那人的活,她闺女还怕他身体不好呢,他这明明就好好的嘛!

    桂香早准备好了晚饭,今天做的红烧茄子单福满很喜欢,可提着筷子半天手里使不上力气,他极力掩盖,还是叫桂香发现了……

    “爹,您明天不准去做活了!你那腰再这样下去就是半身不遂!”

    单福满连忙解释:“香,爹真没事!刚刚筷子没拿稳当。你爹这不才四十来岁吗,怎么就生的那么娇贵了?再说,爹能挣一点是一点,现在爹养你们上学,等爹老了,你们不也要养我么。”

    桂香眼圈一红,往他碗里又夹了些菜:“反正不许去!”

    单福满最怕桂香掉眼泪,一口气说了三个好。

    桂香叫桂平去收碗,自己则去了一趟陈家,和那工友说单福满的身体不好,明天起不去做活了。

    桂香思索了一整晚,这个家不能只靠她爹,她要做家里的顶梁柱才行!既然重活一次,她绝不叫她爹和上一世那样了,要是有个人和她商量下该多好。

    她脑子都是侯春生,从前这位哥哥替她做的决定都是不错的。桂香想写信给他,可提了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都过去半年了,那人估计还记恨着她呢!

    桂平敲了敲门进来,唤了声姐。桂香赶忙收了桌上的纸笔笑:“咋还没睡呢?”

    “我睡不着,姐,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桂平很少这样一本正经地和她说事,桂香抬了脸看他。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我打算开学不去念书了。”

    “为啥?”他准备了那么久咋能说不去就不去?

    “我不愿叫爹再为我受累了……”桂平垂着眼道。

    桂香眼圈一酸:“你放心,我不会叫爹吃苦的。”

    “可家里总得有个人挣钱养家,爹要是不去上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去,我也是家里男人,姐,我可以照顾你们的。玉水工地上小工两块钱一天的……”

    “我说了不要你去!你就给我好好念书!单桂平,你生了猪脑子吗?”桂香一听他说工地的事,一屁股落到板凳上,气得直发抖,她绝不允许他去工地!

    桂平也没见他姐发过这么大的火,急忙劝道:“姐……你先别急啊……”

    桂香缓了缓气道:“你的心情我都知道,桂平我是你姐,要挣钱养家也是我先来!”她重活一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弟弟。

    “姐……”

    桂平还想说什么却被桂香打断了:“先去睡觉吧,你不是一直想和小红在一个班念书的吗,这成绩都出来了,你先安心读书,家里有你姐呢!你说你不念书才是在挖你姐的心呢!”

    桂平背对着她,许久才说了句:“姐,我知道了。”

    等着桂平出去了,桂香才又拿了笔出来,终于给那人写了这半年来的第一封信。做不成情人,他也是亲人啊。

    ……

    马小红回了一趟玉水,顺便也带走了桂香堆积在哪里的裤子,再回来就给了桂香三百多块钱:“你那裤子一到就被我们同学抢光了,我和她们说是上海来的货,就那么几条,她们那群笨蛋竟然相信了……”

    桂香捏着那钱直皱眉,她有些不信:“真的?”

    小红咧着嘴笑:“当然是真的,要是我说假话,我就跟你姓!”

    马小红每次说谎话,左腿就会抖啊抖的,今天也不例外。

    “你这裤子都买出去多少条啊?”桂香笑。

    小红挠了挠头道:“额……我有点忘记了。”

    桂香也没揭穿她,握了握她的手道:“不管怎样,小红,你这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她这位朋友了解她的每一个难处,每次都想法设法的解决,这份情是多么难得啊。

    九月一号眨眼间就到了,桂香亲自送了桂平去学校,帮他买了个热水壶。

    整理妥帖了,桂香忽的想起来要帮桂平买几件衣服,这是城里,不比在乡下了。宿舍里的大多都是和桂平差不多年纪的人,穿得也齐整,只有一个往届生,梳着个油亮的头发不是很爱好,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桂香瞅瞅时间,便拉着桂平去吃饭。来的时候,她怕他吃不饱,特意又准备了50斤粮票,趁着吃饭的档,全塞他兜里了。

    吃完饭,桂香硬是扯着他买衣服,桂平直嚷嚷着有,不叫她乱花钱,桂香笑:“等你上了大学,我也不给你花了!”

    开学第二天,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玉水县中的校徽,桂平将那校徽整整齐齐的佩戴在胸前生怕掉了,那感觉就好古代的帝王要好看管好玉玺一般。每每桂平照镜子的时候就会特意看一眼那校徽。脑子里都是他姐临走前说了那几句话:“这高中我是不打算去的,你去的话就每天好好学习,顺便把我的那份也学了,我才觉得不亏。”

    这半年来,桂香不和春生联系,桂平却一直和他联系着,只是桂香一直不知道罢了。这不,才安顿停当,桂平就把他姐的事汇报给侯春生了。在桂平脑子里,春生就是他现在的哥哥、未来的姐夫。

    ……

    桂香本打定了主意,这学期就不去学校的,但单福满不让,这初中至少得毕业啊!不然前面上的学不都浪费了吗?桂香拗不过只好又背了书包去学校,但单福满这几天又趁着桂香不在家去上工了。

    桂香见他晚回来,有些不高兴。单福满嘿嘿两声:“桂香啊,等你们都有出息了,我就不忙活了。”

    桂香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上工整个家就运转不下去。她倒腾想开家缝纫店,但这年头做生意还不敢张胆,只能口口相传。

    村里的人自打知道桂香会踩缝纫机,不少都买了布来请她做。桂香的收费都不高,做的样子又新潮,准新娘都愿意找她做新衣裳,几个月下来光手工费就攒了五十多块钱。

    桂香用上半年卖裤子攒下的钱,买了些的确良做了些衣服专门卖。只是她又要上学,到底做不了多少。

    十月份,地里的棉花就该采了,桂香每天一丢下书包就提着篮子往自留地奔去,村里人送来的布料,多半要等上几天才能做好。

    这个秋天,天气晴朗,棉花开得又大又白,想当年这棉花可是叫多少人家吃饱喝足了哟。桂香脑子里有个主意正在萌芽,她要是将这些棉花收购了起来,再转手到城里去,不就能挣上好大一笔差价吗?

    她手里刚好有笔活钱呢!

    ……

    西安的军区大院里,桂花刚刚开过一轮,落了一地的金黄。侯春生正领着新兵训练,今天练习的是打枪,他们有的第一次摸着枪,都兴奋的不行,这枪的冲击力也很大,姿势不对的话很容易受伤,姿势不对的侯春生都亲自指导:“叫你们抵住的是肩窝!你们往哪搁呢?这里面以后都是真枪实弹的,再有人找不准位置,就全体负重跑30圈!”

    忽然章勤小跑过来,说来了两封家书。

    春生估摸着是桂平来信了,但接过来一看,竟有一封字体清秀的,是……那姑娘写的,这么久了,她终于肯理他了吗……

    那射击场旁边的白毛杨叫风卷得沙沙作响,章勤见他拿着那信竟然有些发抖,猜中了一点。

    那底下的小班长找他有事,叫了半天也没见他反应,章勤直朝那人使眼色,春生忽的吹了军哨:“原地休息20分钟!”

    ☆、第37章

    产仔

    入了夜,水塘里映照出一轮明亮的月,那立在池塘边的杨树此时在水里落下一片漆黑的倒映。桂香和李红英这才要上田埂,那些才忙完了自己生活的农人们也差不多在这个点赶回去吃晚饭。

    李红英瞧见自家本家兄弟李长胜,喊了声“老表”,桂香也赶紧叫了人:“长胜叔好。”

    桂香记得这个人!这李长胜是个老光棍,家里的口粮多的是,他家的自留地里都长的是棉花。后来他弄了家粮食加工厂,还娶了个小他很多的老婆哩!

    李长胜笑:“你们这是红色娘子军啊!”

    桂香也笑:“长胜叔你种了那么多棉花,那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当哩。”

    “哈哈,红英啊,这闺女真是有文化不一样啊!有意思,有意思。那丫头,你倒是说说我种这些棉花是要做甚?”他说着将头转向她问。

    “行钱。”

    她只说了两个字,李长胜似乎是很满意,挑了挑眉道:“丫头聪明。”

    这人的脾气很是随和,和单福满是同年,两人从下关系就亲厚些。桂香曾听她爹说过李长胜当年有过一个喜欢的姑娘,后来那姑娘却嫁给旁人了,想必他是因着这个原因才一直没娶妻,不过一个人却也是孤单的很。

    “长胜叔,正巧到我家吃饭去吧。”到了她家门口,桂香忽然开口说道。

    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中午多煮了些饭,晚上弄点稀饭就可以了。”他孤独惯了,不高兴一下子太热闹,不然一会回家又该冷清了。

    “去吃点吧,稀饭留着明天早上再吃就是。”李红英道。

    “长胜叔,您都成大禹了,过家门而不入了!我爹前几天还在叨念你呢。”

    李长胜脱了那冲锋帽端在手里:“哈哈,你这丫头有意思,我去你家就是,不去吃你顿饭,你指不定一会怎么说我呢。”

    桂香放学回来将饭菜热在锅里才下地去,揭了锅就好吃。

    单福满见李长胜来也高兴,终于有人能陪他喝口小酒了,桂平不在家他还怪不习惯的。

    桂香离李长胜最近,见他碗里没了酒就倒上一点:“长胜叔,你种那么多棉花准备往哪里卖呢?”

    “等着跑马榔头的来吧。”他心里也没底,这棉花比大豆什么的谷子好些,隔年不坏,再不济他留着冷天做被子就是。

    桂香笑:“我倒是想推个车去收棉花呢!”

    李长胜将那酒杯“啪”地落到桌上:“哈哈,你这丫头要真来收棉花,我就全部转给你!”

    桂香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眼底早结了笑意:“长胜叔,您说话可得算数!我爹可在这儿呢!您以后可不能说这是酒话。”

    李长胜也是人精,眯着眼笑道:“福满啊,你瞅瞅你闺女,下好陷阱等我跳呢,这丫头还要干这倒买倒卖的勾当呢!”

    “长胜叔,我说的可是真的!倒买倒卖怎么了,反正城里缺棉花,咱村里又给咱安排个去处。”她愿意吃点苦,赚点差价。

    她说的话在理,李长胜不禁禁了声,半天说了个“好”字。

    单福满见桂香这么说,也是一愣,等着李长胜出了门才说道:“桂香啊,咋又打起棉花的主意了?倒买倒卖可不好听啊!”

    桂香垂着脑袋,半天嘟囔了句:“爹,我想多行些钱。”她在乎那些个虚名做什么?他们这些中下贫农早就吃尽了苦头了。

    是啊,家里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啊。

    ……

    落了几场雨之后,天气渐渐转冷,这几天桂香家喂的那三头母猪要产仔了,桂香隔个半天就去瞅瞅,夜里她和她爹轮流看着,绝不能叫这前面的功夫白费了。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他们没掌握好时间,白白叫老母猪压死了一窝小猪。

    春天她家母猪才带了肚子,桂香就特意送了十个鸡蛋给了李家管的兽医,那人收了桂香的鸡蛋,又写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给她。

    过去的几个月,桂香可真的当起了这三头母猪的保姆了,先是每天给它们洗一遍澡,铲一遍猪屎,然后又每天早起将那糠合着南瓜山芋给它吃,夏天的时候她还特意去河埂上采了驱蚊草回来给它们点上。

    李红英也盼着这窝小猪赶紧生下来呢!等产了小猪,这些母猪就要重新抓阄分配人家了!

    这几天晚上,李红英和单桂香轮流值班照顾老母猪,猪圈里早铺好了准备接生的干草、清水。

    第四天夜里,有只母猪先生了一窝小猪,一共五只,桂香帮老母猪处理干净,又抱了小猪去喂奶。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明晚会迎来第二窝小猪,李红英一个人值班,桂香怕不周全,硬是要和她一起,毕竟这就是那只压死小崽的母猪。

    白天的时候,桂香特意喂这猪喝过一些红糖和益母草。

    才过了十点,那只母猪就忽然变得有些焦躁,在那圈里走来走去,“哼哼”直叫,圆滚滚的肚子晃来晃去,桂香估摸着它这是要生了。

    “旁的猪要生的时候自动会往这干草上躺,这猪咋回事啊?”李红英先开了口。

    桂香拧了眉道:“怕是难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