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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项王与殿下有些误会,于朝中频频生事,我来解释一二。”

    这女子正是四皇子的正妻韦欢,有些淡然地说完了这些,她就见妹妹气色并不好,顿了顿,便关切地说道,“如今,伯父可给你寻了人家?”见韦素摇头,她便冷冷地说道,“我是真的为你好,劝你不要与管仲来往。”她握住了韦素的手,轻声道,“你的性子,我明白,若真的两家兵戎相见,只怕你头一个就要抹了脖子。”

    “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死了我也愿意!”韦素负气道。

    “你愿意,管家未必愿意,项王未必愿意!”见她说不通,韦欢的声音顿时冰冷了下来,将恨恨看来的妹妹的手一甩,冷道,“回京以后,我已经给你挑了一户好人家儿!”

    “你!”

    “清河郡王手底下的副将唐天。”韦欢眯了眯眼,挑眉说道,“这是清河郡王的心腹,素来被信重,若你能拢住他,日后未必不能左右清河郡王。”她顿了顿,微微皱眉道,“至于你口中的长安县主,我往那医馆去瞧了,确实有些成算,只是她不知道,清河郡王此人,我都看透了,最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皇后想以女子笼络他,未必能够如愿。”

    “五姐是要叫我无地自容么?!”韦素已是惊呆了,霍然起身大声道,“唐天,唐天与管仲如今相识,若传出去,你叫我如何面对管仲?!”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五姐从哪里听说,清河王是个冷酷……”

    她顿住了,想到京中传说清河王险些打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不由震了震,这才有些心灰地说道,“他虽然冷酷,然而却真心爱惜长安县主。那位县主我也见过几回,是个很好的人。”

    哪怕是知道自己出身韦氏,也知道自己险些赐婚,然而那女孩儿已然对她与旁人并无不同。

    “京里京外,如今都是皇后娘娘的人马,五姐究竟想要做什么?”韦素自认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此时含着眼泪与姐姐问道,“殿下手上,可有兵权?”见韦欢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仿佛十分另眼相看的意思,她不由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就算有,然而不是京中兵权,又如何能解燃眉之急?五姐!你大军而来之时,只怕咱们京中的韦家人,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又哪里是为了韦氏好呢?

    “所以我才叫你去嫁给唐天!”韦欢见韦素摇头,脸色冰冷地说道,“不仅如此,七弟,我还要他去往敬王府提亲!”

    “敬王府?”韦素顿时诧异了。

    “敬王府那位武夷郡君,不是嫁不出去?”韦欢淡淡地看着屋里的一个不小的青花鱼缸,就见里头几只游鱼悠闲摆动,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位郡君不仅连着敬王,况自己也能带兵,又是宗室,十分难得,只要七弟能娶了她,想必她自然会站在殿下这一边。至于清河王……”

    她沉吟了片刻,见妹妹看着自己仿佛呆住了,这才脸上生出了平静的笑意,温声道,“烈王已经老了,他膝下诸子都不成器,来日八关兵权必然会落在颇有心机的清河王的手上,到时,这京中就不是皇后说了算的!”

    她筹谋了许多年,自然是对京中了如指掌。

    “武夷郡君?”韦素呆了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名声不好,可是七弟也并不十分委屈。难道为了大业,这点牺牲都不行?”韦欢不耐地问道。

    “可是,她已经成亲了呀。”韦素讷讷说道。

    “什么?!”韦欢陡然听到这一句,顿时直起了腰杆,断然道,“不可能!”

    “许是那时五姐在路上,因此不知。”韦素见姐姐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仿佛是在恐惧什么,竟流下了汗水,有些担心,却还是小声说道。

    “她怎么可能嫁人?她不是一直……”韦欢用力地喘息了片刻,突然死死扣住了要给自己擦汗的妹妹的手,大红蔻丹几乎要陷进妹妹的手腕里去,厉声道,“她嫁了谁?!”

    ☆、第147章

    “五姐!”韦欢的表情恐怖得叫韦素仿佛以为这堂姐见了厉鬼,只觉得抓在身上的手疼的厉害,又疼又怕,顿时挣扎起来。

    “她,她怎么可能嫁人!”韦欢脸色惨白,竟喃喃自语了起来,仿佛魔怔了,许久之后,只觉得韦素疼得哭了,这才仿佛醒过神儿来,诧异地松手,然而目光之中却变得异样起来,摸着妹妹的手勉强温声道,“妹妹别怕,我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罢了。”顿了顿,她便仿佛有些不在意地问道,“武夷郡君,究竟嫁给了谁?”

    她看似不在意,然而一双手却紧紧地握在了长长的水袖之下,韦素见了姐姐如此,心中便生出了疑惑。

    “五姐为何肯定,武夷郡君不能嫁人?”不知从何时起,她仿佛对这个姐姐有些陌生,觉得生出了神秘来。

    可是父亲看重堂姐,她的许多的话,都叫父亲得到了好处。这样聪慧,是她从前十分仰慕的。

    “她……”韦欢却略显烦躁,挥了挥手有些凝重地说道,“你只说她嫁给了谁!”

    “平阳侯府的三爷,长安县主的堂兄。”这是名动京城的大事,知道母老虎竟然有人要,简直叫京城都侧目了,都想瞧瞧那个不怕死的家伙。不是恐敬王恼怒,不知要有多少的风言风语,况如今的流言也不少,都说宋家老三贪图了敬王府的权势,连母老虎都敢要,要权不要命,听说如今夫纲不振,别说纳妾,丫头都不敢碰一下的,在京中引为嘲笑。只是韦素却不以为然。

    从前她远远地见过武夷郡君与那位宋家三爷在外行走,那行动之间的默契与眼神,并不是外头说得那样不堪。

    这世上,什么模样的女孩儿,其实都有一个匹配的男子,不过是能不能遇到罢了。

    “又是长安县主!”韦欢的脸上有些凝重了起来,微微皱眉。

    这是她第几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县主人还不错,况五姐也该知道前头里医馆之事?这是个真正有善心的人,我只困居闺阁之中,有些浅薄的名声便引以为傲。如今见到这位县主,才是自愧不如。”韦素真心地说道,“从前她初入京有许多跋扈狠毒的传闻,不相识时我还看不起她,如今只觉得羞愧了。”

    她自视清高,然而见了夷安才知道,原来天底下不是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品性高洁的女子。哪怕这样的人手上沾染着血腥,然而另一面,却依旧可以纯良。

    “你何必妄自菲薄。”韦欢心烦意乱,只觉得自己心中发慌,摆了摆手,这才与韦素凝重地说道,“从前你知道这县主多少,都与我说说。”

    自己联姻清河郡王,反手堂兄娶了敬王府的武夷郡君,身后又靠着宋国公府与薛皇后,这样的算计叫韦欢都觉得心惊,此时喃喃地说道,“从前我知道这场赐婚,还小看了她!”

    清河郡王的赐婚,她远在外地听说,不过是以为是薛家那对儿姐妹花坑了这个身不由己的女孩儿,如今想来,却悚然而惊。

    到底是自己的姐姐,韦素微微迟疑,还是将夷安的诸事一一说了,待说到清河郡王仿佛极爱重这位未过门的王妃,为了她闹得京中不宁,韦欢已经喘不上气来。

    “这个县主,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忍不住将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中,韦欢厉声道。

    韦素已经呆住了,不知姐姐这话从何而来。

    出身这样鲜明,什么叫从哪里来的呢?!

    只是韦欢没有兴趣将这些与妹妹说明白了,一双秀美紧皱,她低头忖思了许久,终于脸色有些灰败地叹息道,“棋差一招,如今这一局,是我败了。”她有些黯然,却叹息道,“许是因我的缘故,因此从前……”她顿了顿,含糊地说道,“生出了许多的变化,这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局势。只是,”她冷笑道,“叫我就此退让,却错了主意!”

    “五姐,中宫稳固,你为何……”韦素是不看好四皇子的,盖因四皇子前头三个兄长,又有秦王这样的皇二子在,哪怕薛皇后厌恶太子,寻常皇位也落不到四皇子的身上去。

    此时见姐姐仿佛有些疯癫了,她沉默了会儿,便低声劝道,“皇后娘娘仁德,若姐姐老老实实的,四皇子日后总会封王,那时咱们韦家一样风光,何必赌上这一局呢?”韦家已是风光到了极点,为何要冒着覆灭之危逆流而上?

    跟着四皇子一起去死,难道真的这样好?

    “你懂什么!”韦欢却不爱听这话,将妹妹往一旁一推,此时竟恢复了镇定,冷冷地说道,“成王败寇!凭什么,我们要与旁人叩拜?你姐夫,也是皇子!”

    “你害了姑母,还不知么?”韦家都叫韦欢挑拨得野心勃勃,此时韦素什么都不想说了,低声叹了气,见韦欢起身,便疑惑地问道,“五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回京,自然要与皇后娘娘请安。”韦欢冷冷地说道,“这样的把柄,我不会叫人拿捏住。”哪怕是在心中对薛皇后有再多的心思,她也不会显露在面上,叫人说一句不敬。

    然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生出了一丝恨色,许久之后,转头与韦素温声道,“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要叫长安县主迷惑。”她笑叹了一声,有些怜惜地摸了摸迷惑的韦素的长发,温柔地说道,“你在闺中见识浅薄,来了一个待你好的,就将她认作了好人。”

    “五姐!”

    “敢插手前朝的女人,就没有好的!”韦欢冷冷地说道,“心里头毒水儿都漫天了,只面上装出一副慈悲心肠来,这我都知道。因为,”她顿了顿,看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这双手上,又有多少的人命,自己都记不得了。

    从她走上夺嫡这条路,就再也没有想过干干净净。

    “五姐!”韦素看着姐姐仿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模样凄凉,竟忍不住心酸起来,高声唤了一声。

    “你如今唤我一声五姐,日后只怕就要恨我了。”韦欢目光清明起来,微微笑了,却只扬起了头,命一旁的丫头给自己重新理妆,看着银镜之中那个风华无限,一颦一笑都带着入骨的风情的女子,用白皙的手拨弄着头上的凤钗,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之后沉了脸,转头与韦素低声说道,“这些时候,东宫可有她的音讯传来?”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韦侧妃。

    韦素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入了东宫,心大了!”韦欢冷笑一声,却并不在意这个弃子,叫妹妹留在家中,自己往宫中与薛皇后请安。

    自己进京,却不往宫中请安,只怕就会叫人诟病了。

    不提韦欢如何奉承薛皇后,只夷安回到了家中,就见平阳侯府的上房,正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滚在大太太的身上,见了外头有动静,这孩子一转头,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是,安姐儿呀!”七皇子可算找着人了,顿时扑向夷安。

    夷安见了七皇子,竟微微一怔,一个不留神就被扑倒,往身后倒去。

    毫无防备地倒入了身后一个微冷的怀抱,夷安只觉得萧翎的一双手臂无耻地抱紧了自己的腰,却无暇回头给这个占便宜的登徒子一下子,只瞪着一双清媚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变得黑黝黝的小皇子,就见他多日不见,仿佛身量高了些,浑身虚软的肥肉都变得结实了起来,撞过来的时候险些撞出了自己的肠子,顿时惊讶道,“舅舅怎么……”从前的那个软乎乎的小胖子,去了哪里呢?

    七皇子的眉目之间不知为何竟现出了一丝刚毅,却对着夷安笑得讨好极了,仿佛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肥皇子。

    “表哥说,这样,好看!”七皇子献宝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

    他口中的表哥,就是宋国公世子了,夷安看着她舅舅这模样,只觉得骨头疼,复又觉得有点儿心疼了。

    脱胎换骨一样的七皇子,走到这一步,这短短的时间,得吃了多少的苦呢?

    “辛苦么?”夷安摸着七皇子的身子问道。

    “不辛苦,舅舅还能吃更多的饭了。”七皇子美滋滋地摇头。

    “哪里有不辛苦的呢?”夷安回头怜惜地摸了摸萧翎,这才又摸了摸七皇子的手臂,然而也知道,男子如此方才是正道,不然在后宫染得一身脂粉气,实在叫人不喜。

    忍住了心里的难受,她这才抱着已经沉得厉害的七皇子坐在了大太太的手下,看着笑嘻嘻扭着自己衣角的七皇子问道,“七舅舅怎么有时间出宫呢?”见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笑问道,“莫非是为了医馆?”

    “医馆我已经去看了,安姐儿打理得很好,果然是疑人不用呀!”七皇子摇头晃脑地吊书袋,特别地得意。

    萧翎在一旁烦透了,沉默了看着这么个无耻的小狼崽子霸占自己的媳妇儿,顿了顿,这才冷淡地说道,“该是出宫看望三公主?”

    “皇姐有小宝宝了,母后叫我带点儿东西来。”七皇子也不恼萧翎的态度,抱着夷安的脖子蹭了蹭外甥女儿的脸,这才满足地说道,“我想念安姐儿,这完事儿了,来瞧瞧你。”

    “还有些别的缘故,对不对?”夷安顿了顿,见七皇子有些讨好地看着自己笑了,搓着自己的小爪子,不由笑问道。

    “就是皇嫂的事儿啦。”七皇子不自在地扭了扭自己的身子,这才在夷安含笑的目光里,有些为难地说道,“皇嫂有孕了,可偏有人叫她不自在。”

    “是太子?”夷安都不用猜的,便犀利地问道。

    除了太子,再没有王八羔子这样混账了!

    “太子与皇嫂说,要接她回东宫呢。”七皇子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这并无不妥。”夷安微微皱眉道。

    “来接她的,是东宫的两个侧妃。”七皇子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趴在夷安耳边小声道,“其中一个仿佛有些良心,避过左右,请皇嫂不要回东宫去,说是,”他垂着大脑袋有些难过地说道,“说是太子,不想叫皇嫂生这一胎呢。”

    ☆、第148章

    “不想要嫡子?”夷安微微皱眉,见七皇子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有些奇异地说道,“舅舅,也想留下这个孩子?”

    七皇子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她。

    “有了嫡子,太子的地位就稳固,只怕来日越发不能动摇。”见七皇子微微一怔,夷安便温声道,“太子待母后如此冷心,日后只怕待舅舅也不会有好处,若叫他稳固起来,我只恐日后舅舅吃亏。”

    她说这些的时候,默默地盯着七皇子的眼睛,就见他清澈的目光里有些难过,有些叹息,许久之后,化为清明,抱着她的手臂摇头说道,“与太子皇兄的,是与他的,不该牵连小侄儿呀。”

    “哪怕日后,这个孩子会与舅舅相争?”

    “侄儿都容不下,舅舅怎么还能说保护你们呢?”七皇子板着手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皇嫂待小七很好呀,皇嫂也是小七应该保护的人!”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才摇着微笑的夷安的手臂求道,“安姐儿想个办法呀,母后那儿,我担心母后恼怒,不敢问。”

    虎毒不食子,若那侧妃说的是真的,薛皇后知道太子连儿子都不肯要,只怕要气出个好歹来,只是七皇子年纪小,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只觉得外甥女儿是这世上叫自己最相信的人,因此赶忙过来讨主意。

    这话,他只会与夷安说,因为夷安总是为他着想的。

    夷安听了七皇子的话,想到太子妃对自己的慈爱,心里未免叹息,忍住了心中的酸涩,这才与七皇子温声道,“回宫去,舅舅只与太子妃说一句话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