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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你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回到王安石的宅院之中,稍微休息一会儿,王安石父子就又过来拜访了,这几天他们已经把沈隆给他的书都匆匆看了一遍,打算和沈隆聊聊心得体会。

    “从江宁出发之时,在下原本想着只要上下一心,革除大宋弊政并非难事,如今读了这些,方才明白当初却是想的简单了。”王安石抚摸着那本《王安石变法史》说道,他原本是执拗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留下“拗相公”的外号。

    可如今眼睁睁看着这些史料将他变法前后的细节、政策、结果尽皆展示,看到变法失败后的悲剧,王安石实在是无话可说。

    “自古以来,变法又何曾简单过啊!”沈隆叹道,“商君所立之法虽然奠定了大秦一统六国的根基,自身却落得车裂的下场;吴起变法强楚,最终乱箭射死……”

    吴起也是够牛逼的,楚悼王病死,旧贵族发动叛乱,包围王宫,用乱箭射死了吴起,吴起眼见自己无法逃脱,立刻扑在楚悼王的尸体上,旧贵族的箭矢也伤到了楚悼王的尸体。

    伤害君王遗体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逆天大罪,楚肃王继位后,按律法把射杀吴起同时射中楚悼王尸体的人全部处死,受牵连被灭族的有七十多家贵族;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出这样的办法,临死都能把自己的敌人全家拖入黄泉,沈隆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某虽不才,亦有此般心志,若是我大宋能富国强兵,纵使身死名裂又有何妨?但细细想来,在下恐力有未逮啊。”王安石叹道,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沈隆,似乎想得到他的指点。

    “这些日子读《商鞅传》和《张居正传》可有收获?”沈隆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王安石这段时间读书的收获来。

    “商君,张叔大的确是不世之材,政才远在王某之上,王某远不能及也。”王安石说道,他对商鞅早已熟知,对张居正也是佩服不已。

    叔大是张居正的字,此外他还有个号叫太岳,古人的称呼就是如此繁复,直呼其名不够礼貌,所以王安石用字来称呼他。

    “介甫过谦了,若论眼光之深远,介甫不会输给他二人太多,介甫所欠缺的无非是这几样。”沈隆笑笑伸出手指一样一样数来,“秦孝公意志之坚、对秦国的掌控远在宫中那位之上,这一点介甫不否认吧?”

    “官家上承天命,下应民意,天下万民皆深敬之。”王安石断然反驳,在这种问题上可绝对不能马虎。

    “呵呵,是我失言了。”沈隆换了个说法,“或者可以这么说,秦孝公大权独揽,而用文彦博的话来说,大宋却是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哦,这句话是文彦博在熙宁四年与官家和两府宰执共论新法时说的。”

    “在下在书中看到过。”王安石默然。

    当时以文彦博为首的旧党一个劲儿说新法是与民争利,神宗直接就火了,斥道,“对新法反对最大的不是你们士大夫么?关百姓什么事儿?”

    文彦博直接就怼回去,“大宋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和老百姓共治天下。”这话可是够狠的,一下就将封建王朝的统治基础揭露无疑,神宗也无话可说。

    “所以,商鞅可以借重秦孝公的威望,并利用立木为信等手段让新法顺利实施,而介甫却要面对文彦博等人的反对,就算是官家也没办法忽视文彦博他们的反对。”沈隆继续说道,“而张居正同样如此,皇帝年幼、太后又对他百般信任,在这方面介甫是比不了他们的,待变法开始之后,不单朝中的文彦博等人,就算是太后也会反对你。”

    见王安石不说话,沈隆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其次是得人,新法声势浩大,光依靠介甫父子二人显然是不够,所以你还得有一批能领会你意图,替你办事的可靠人手;张居正有他的门人弟子,而介甫你就只有曾布、吕惠卿这些人了,他们的想法可不一定和你一致,而且你对他们的控制也没张居正对门生的控制严密。”

    “其三,介甫乃是刚直君子,对术恐怕没张居正掌握地那么娴熟。”变法不仅要有大势,要有得力的手下,政治手腕同样重要,看看沙瑞金在汉东省,简直是将高育良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啊,你要是把沙瑞金换成陈岩石,看能搞得定不?

    “其四,商鞅变法重视耕战,可以造就一大批新的军事贵族,这些人必然会支持新法,介甫的新法又会让那些人得利,他们又能给介甫提供足够的支持么?”沈隆又问道,“青苗法、免疫法、方田均税法固然可以让小民缓一口气,但是他们绝无影响朝局的能力;改革科举倒是可以让一些士子进入朝堂,但是他们想要升迁还要很多年。”

    “其五……其六……”随着沈隆的手指一根根竖起,王安石的脸色是越发得难看了,这么多问题,有些是他看了这么多史料已经想明白的,还有很多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但听沈隆这么一说,又觉得非常有道理,自己所面临的问题还有阻碍比想象的更多。

    王安石父子一时心乱如麻,只能再次向沈隆躬身行礼,“还望沈道长教我。”

    “这天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理清楚问题所在,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应对。”沈隆将他们扶起来,“二位且放心,我既然来了大宋,又给你们看了这么多东西,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如此有劳道长了,道长但有吩咐,在下能做的尽量去做。”王安石父子回到座位上。

    呵呵,他还是没有完全对自己放心,沈隆听出了王安石话里的意思,不过并不在意,要是这么简单就完全相信某人,王安石也坐不稳执政的位置。

    刚说的有点多,嗓子有些发干,他喝了口可乐润润,然后郑重地问道,“敢问介甫,为了变法成功,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