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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太婆没好气甩开了我的手:“我老了,还能活几年?都是不成器的东西,不说你们了,都睡觉去了。”

    太婆说完就向她的卧室走去,其他人大眼瞪小眼,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不开家庭会议好好研究一下对策,能睡得踏实吗?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显然都对太婆纵容我很不满意,但又不能再打我骂我,只能一个个唉声叹气,一脸忧虑地走了。

    我们家以前靠手艺吃饭,多少还有一点人脉,现在没当木匠了,只是最普通的农民,既不富有也没势力。我爷爷这一代和我父亲这一代,都没有人像我太婆一样能镇得住场面,而太婆年岁已高,不可能一直当顶梁柱,可以说是家道中落,日渐式微,根本不能与徐家对抗,他们怎能不忧心?

    我进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播放录音,结果大失所望。山寨机就是山寨机,此苹果非彼苹果,录音效果本来就差,隔着一层裤袋,现场杂吵,距离又远,里面只有我的声音能听清,徐德成的声音大部分都听不清楚。

    拿着没用的证据,却触痛了徐家的神经,我终于深深体会到了太婆的智慧,我要是留一点余地,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懊恼了一会儿,我又高兴起来,别人并不知道我没录到啊,还是能捏住徐德成的命根子。今晚关键中的关键,是我没有被人打趴下,而是我把别人打趴下,否则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可是我怎么会突然拥有了一身神力呢?

    当时只有张灵凤站在我后面,应该是她碰了我一下,而且她那时是在通灵状态,难道是她师父给了我神力?这么看来张灵凤的师父也是支持我的,还有太婆也支持我,我不是孤军奋战,我怕谁来着?

    我胡思乱想,毫无睡意,直到下半夜才睡着,醒来时竟然听到了徐寿来的声音,几个人正在我家客厅里说话。

    老家伙一口一个姨妈叫得亲热无比,好像我太婆真是他的姨妈一样,简直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徐德成也在,非常诚恳地向我太婆认错,承认昨晚是徐广义带了人埋伏我,都是年轻人不懂事又冲动,请求原谅之类。

    看样子他们经过一夜思考研究,没有把握阻止我公开录音,万一这份录音公开,徐德成的前途就没有,那么面子都没了,势力也没了,他们徐家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只能服软。

    我太婆很不着调地跟他们打太极,说了半天才说这事是我引起的,还是得由我来解决,她一个老太婆也管不了年轻人了。于是我妈来催我起床,这时才早上六点多,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这么早起床的,况且昨晚有些亢奋睡得太迟。

    我磨磨蹭蹭打着哈欠走到客厅,我太婆和爷爷陪着徐寿来和徐德成坐着,其他人回避了。见我出来,徐寿来不动声色,徐德成却有些尴尬:“承业啊,昨晚我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冲动,酒后失言,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比我爸大了几岁,出于礼貌我喊他伯伯,我笑嘻嘻问:“徐伯伯喝了几瓶啊,啤酒还是白酒?”

    徐德成的脸僵住了,我太婆假咳一声,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许胡闹,以和为贵……估计她昨晚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难怪优哉优哉地去睡觉。

    既然太婆发话了,我只能遵守,秉承太婆做事要留余地的精神,这一次我也不要求太多了。我说:“实际上昨晚我没有上传到互联网,也没有给任何人听过,只有我自己听过。过去的事就算了,不管谁有理谁没理,我都不计较,但是要我删了这段录音,你们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徐寿来微笑着说:“你说,能办到的我们尽量办到。”

    我竖起了右手食指:“第一,你们以后不能干涉张灵凤的任何事,她是我同学,还是我救命恩人,欺负她就等于是跟我过不去。”

    徐寿来立即道:“当然,当然,从她走出徐家那天起,她就不是徐家的人了,她的任何事都与徐家无关。”

    我竖起了中指:“第二,既然是误会,以后你们不能打击报复我和我家里人。”

    “当然,当然,本来就应该这样。”徐寿来连连点头。

    我笑了起来:“没有了,就这两条,但是我怕时间久了,大家会忘记,不如拿一张纸写下来?”

    徐德成皱起眉头,脸现怒容,但不敢开口。徐寿来眯起了眼睛,犹豫了几秒钟:“可以,我来写,借笔墨一用。”

    我爷爷急忙去找笔墨,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张红纸,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水出来。徐寿来铺好纸张,提笔沾满墨水,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得一手好字。其文如下:本人徐寿来,家中长子徐德成收养一女名叫张灵凤,因父女关系破裂,已经断绝父女关系,张玉凤今后一切行为与徐家无关,互不相欠。本人之孙与许庆良之孙曾因误解发生冲突,然同乡邻里,理当和谐共处,友爱互助,两家不能寻仇滋事,再起事端。立字为证。庚寅年五月十四日。

    我的主要目的,是要让他们家不再刁难张灵凤,打击报复的事我并不是很怕,现在前者已经写得很清楚,后者虽然有些含糊,我也没提意见。我太婆和爷爷都看了一遍,表示没问题,徐寿来在后面签字画押。

    我拿出手机,调出录音播放,徐家父子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结果里面只有我的声音,和附近几个人叫骂争执的杂音,徐德成的声音只有几句能隐约听到。徐家父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以为我录到了清晰的录音,以及前面徐广义先动手打我的事实,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早知道是这样,他们也不要忍气吞声来求饶了。

    我当着他们的面把文件删了,这样的录音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价值,没有偷留备份的必要,徐家父子又气又怒,却发作不得,灰溜溜走了。

    这件事以这样的方式了结,应该说是大获全胜,但是太婆并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发表评论。至于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拿着这张纸去给张灵凤报喜,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第十八章 斗法

    我正想往外溜,被太婆叫住了:“往哪里跑?过来,我有事问你。”

    我只能走过去,赔着笑脸:“您说,我在听着呢。”

    太婆坐在那儿,上上下下不停地看我,看得我全身发毛了这才问:“昨晚那些人真是你打倒的?”

    我有点小得意:“当然是!”

    “你没这个本事!”太婆很肯定地说,“一对一你能打倒犁头就不错了,是不是有人帮了你?”

    真的是人老成精,骗不了她,我不敢骗她:“没人帮我,但是当时好像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感觉全身都是力气,啪啪啪,一眨眼就把他们全放倒了,简直就是……武林高手啊!”

    “神打!”太婆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神打?”我有些莫名其妙,以前没有听过这个词。

    太婆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悠远温柔,略有笑意,没有回答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忍不住问:“太婆,什么是神打?”

    太婆回过神来,眼神还是有些“温柔”,笑道:“就是神仙附体,或者神仙借力给凡人,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我急忙问:“你以前见过?”

    太婆挥了挥手:“没事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吧。”

    把我的胃口调起来了又不说,这不是玩我么?不过太婆不说就是不说,没人能逼她,我只能倖倖然出门,往村后张灵凤家走去。

    到了张灵凤家,她正拿着一个大扫把在扫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转头见到是我进去,吃了一惊:“你,你又来做什么?”

    我笑道:“怎么,不欢迎啊?”

    “你……”她好像有许多话要说,结果什么都没说,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拿出那张红纸递到她面前:“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了,以后你就完全自由了。”

    张灵凤认真地看了两遍,脸上有伤感之色,把红纸递给了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有些意外:“你不高兴?”

    张灵凤平静地说:“我是他们养大的,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不论他们怎么对我,我还是把他们当成亲人。”

    我心里有点不是味道,我一腔热情帮助她,结果她却把徐家的人当亲人,这算什么啊?不过换一个角度思考,说明她是重情义讲良心的人,如今最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

    张灵凤说:“你回去吧,没事别来找我,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

    我很郁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里的怒气:“那好吧,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不在也可以找我家里人。”

    张灵凤没有说话,继续扫她的地,其实地上很干净,并没有垃圾。

    我走出她家门,越想越气,我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冷落过啊!兴冲冲的来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我确实是想从她那儿学一些法术,但更主要的是同情她、可怜她才帮她的,结果人家却不领情……

    我心情郁闷,接下来几天除了睡觉,就是跟朋友们打牌、喝酒,又过起了前不久失业又失恋后的日子。有时酒醒了梦醒了,却更迷惘,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要事业没事业,要爱情没爱情,要理想没理想,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像父母一样种点地过一生,我心不甘,可是外出打工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天被我打过的几个人,看到我就远远躲开,村里无人不知我是“万人敌”,连徐寿来一家都斗不过我,所以除了徐寿来至亲的人外,都把我当成英雄和偶像了。可是我自己清楚得很,那根本不是我的能力,我连狗熊都不是。

    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爸因为我无所事事,整天喝酒睡觉训了我几句,我心情更糟,跑到朋友家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家。刚走到家门口,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锥心刺痛,天旋地转,向前倒下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家里人都站在旁边,张灵凤居然也在,手里拿着一个小杯子。我很惊讶,挺身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家里人见我醒来都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妈急忙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除了感觉有些虚弱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摇了摇头:“我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婆说:“你昏迷不醒,我们无计可施,只好请灵凤来看看,又是她救了你啊,快谢谢人家。”

    我望着向张灵凤,张灵凤连连摇头:“不要谢我,这事还是因为我,有人……有人用邪法害你。”

    我们都吃了一惊,立即想到了徐德成一家,但是他家里人应该不会使用邪法吧?

    张灵凤道:“他们请人来了,来路不正,是个邪物。还好上次我给你画的符在你身上,保住了一条命,他们竟然下这样的狠手,太过分了!”

    正说着,她突然怒目圆睁,很用力地向身后扫出右手,手指奇异地弯曲,应该是个法诀,同时她厉喝一声:“自作自受,从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她身后并没有人,我们都吃了一惊,全部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悬到了嗓子眼。

    张灵凤收回了手,身上的气势也减弱了,但还是带着怒容:“他们请来的人自食恶果了,徐家也会受到影响,这是他们自作自由,怨不得别人。”

    我们都有些心惊肉跳,没有说话,房间里面静了下来。四周安静得出奇怪,连夜虫叫声都没有,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和阴森。

    张灵凤的气质和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显示出平时的羞怯模样,低声说:“已经没事了,我就走了。”

    太婆道:“我送送你。”

    张灵凤急忙道:“不用,不用,怎么敢让你老人家送我。”

    太婆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知道她是要单独跟张灵凤说话。

    小乡村里藏不住秘密,况且还有一大群八卦婆,第二天早上村里就在到处交头接耳,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斗法”传说,情节极度夸张,比昨晚的实际情况要精彩了百倍,以至于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当事人了。

    剔除了夸张的部分,还原出真实过程:昨晚徐德成亲自开车接了一个神秘老头到家里,在徐家的二楼摆了香案施法,折腾了一会儿,老头突然惨叫一声,吐血倒地昏迷不醒。徐家的人吓坏了,急忙请村里的医生抢救,结果没救活,老头死了,快天亮时匆匆忙忙把老头的尸体运走。因为请了医生去抢救,邻居家也听到了些声音并且看到他们把老头的尸体抬上车,所以事情就传开了。至于村里的八卦婆何以能说得活灵活现,有如亲眼见到,大概是因为有人修出了天眼通吧?

    我很气愤,也一阵阵后怕,张灵凤是不会害人的,昨晚只是把对方的邪法反弹回去,结果那个老头死了。这就说明徐家不是一般的打击报复,而是要我和张灵凤的命,好狠毒的心肠和手段!

    我想要拿了那纸文书去找徐寿来算账,但被太婆阻止了,太婆说没有这个必要。老祖宗一向处变不惊,深谋远虑,我虽然在外面跑了几年,人生阅历还是不能望其项背,当然听她的。

    张灵凤又一次救了我,我该去感谢她一下,同进我也有些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跟太婆说了一声,便去张灵凤家了。

    她家的大门开着,她在厨房的神龛前双手合十低声念经,见我进来也没有停下,又念了两三分钟才结束。

    我正要开口,她叹了一口气:“我叫你不要管我的事了,你就是不听,这一次多危险啊!”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她不让我帮她,不是还顾念着徐家,而是怕我受到伤害。我为她做的事,她还是感激的,只是她这样的人不会把感激从嘴里说出来。我又涌起了学法术的念头,笑道:“你教我两招,不就没事了。”

    “不行!”张灵凤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不行?”经历一次波折之后,感觉我跟她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我不客气直问。

    “因为你学了法术会闯祸。”

    我直接无语了。确实,如果我学了厉害的法术,肯定会物尽其用,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谁要是敢惹我我就给他点厉害看看,哪里能像她这样低调甚至受了欺负还忍气吞声?

    “还有你不适合学法术。”张灵凤补充了一句,算是安慰吧。

    “那我能学些什么吗?比如像那天一样突然力大无穷?我保证不先动手打人,只用来自卫。”

    “那是我师父的神通,我教不了你。”张灵凤摇头,见我很失望的样子,大概有些于心不忍,“我可以教你一个防身的法诀,一般的鬼邪和邪法就害不了你。”

    “好,好,我就是要学这样的。”我大喜过望,学了这个以后就不要怕被人暗算了,荔湾广场之类的地方也可以横冲直撞了。

    张灵凤就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立即补充了一句:“不能用来做邪事,否则就不灵了,以后都没用了。”

    看样子是不能再做“拜鬼求码”的事了,但学了防身的法术总是好事,我答应了。接着张灵凤开始教我怎么掐诀,怎么念咒语以及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原来法术的威力是取决于精神力和意志力,如果没有集中精神加上坚定的意志,打出手诀只是个空架子,几乎没有效果;如果是能通灵的人,或者经过多年修行的和尚、道士来使用,效果就会非常强。

    这个法诀叫做“观心咒”,掐诀要使用双手,口中念一段不算长的咒语。掐诀念咒时可以使本心清明,意志坚定,不为外邪所惑,普通人正确使用也能抵御一般的鬼怪和部分邪术,修为高的人甚至可以一眼看穿妖魔鬼怪的本体。

    第十九章 偷秘笈

    我终于告别了“法盲”,学到了一个法术,难免有些小激动,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试一试。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地方可以试,不像游戏里面的火球术、闪电术之类,可以随便找个小野兽轰几下。

    “再教一个吧,你昨天晚上用的那个,或者把女鬼打死的那个。”我厚着脸皮恳求,这个对我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张灵凤有些无奈地说:“真的不能教,教了你也没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