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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虞子婴观察老乞丐的神色,对于她提的问题,老乞丐不知道,却又在迟疑,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她相信老乞丐并不会骗她,这说明老乞丐显然也并是很清楚,或许这句话是某一个他十分信任的人亲自叮嘱他,若遇到紧急事情的时候就这么做。

    所以他并不确定北疆国那边具体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所以他迟疑,因为他的确不知道,所以摇头。

    “我知道了,北疆国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吧,我会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舞乐的医术很好,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地调养好身体。”

    无论真相如何,她也只有先处理好腾蛇七宗的事情后,再跑北疆国一趟。

    想起当初*临走前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她想,他所了解的事情……或许比她想像之中更深。

    ——

    夜半三更,燕京城依旧笼罩在一片火光熠熠之中,城墙高楼上的灯火,就像许多眼睛在眺望城中一片阗静的漆黑。

    矮巷、街道、河畔、城门口簇簇火光联在一起,像一条狭小的银链,这说城中方方角角落落,到处都有彻夜不眠的官兵在巡逻。

    此时的燕京城成了一座囚牢,铜墙铁壁,但虞子婴想出去亦不算难,只是多少得受点罪才行。

    脑筋转急弯,若被困在一个重逾千斤的铜钟内,四面堵死,你打算怎么逃出去呢?

    答——挖个地洞。

    没错,虞子婴是不准备打算走寻常路,既然这四面八方的路都将她堵死了,那她就自己从下面探索出一条路来闯。

    燕京城环绕整座城、皇宫、寺院等主要建筑有一条壕沟,是早期数百年前由人工挖凿而出,里面引进了河水填满形成了人工河,河宽约几十米,条石垒砌驳岸,坚固陡直,作为城墙的屏障,具有防御作用,一方面维护城内安全,另一方面也阻止攻城者或动物的进入,要知道在荒野经常会发生兽潮的现象。

    城中人称其为濠,其实亦等同于护城河的作用,只不过是小规模,尚不完善的护城河。

    燕京城因为地理位置,若每逢战事吃紧时,城内军民还可以取护城河的水来直接饮用,所以它的功能还是较为实用于民,而并不专攻于战。

    从环壕布局看,他们已懂得区域功能规划,燕京城内既有勾濠,亦有堆筑的土台。

    池宽水深,水是必要条件,由于护城河的宽度与燕京城的水资源丰不丰富是分不开的,所以这条沟濠并没有大得那么令人望而怯之,这也算是让虞子婴占了一个小便宜。

    夜幕垂垂地下来时,护城河边停留的一些大小官船上都点起灯来,沿着既定轨迹巡游着,从两重窗户里映出的那幅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夜沉的烟霭,在暗暗水波里,又逗成缕缕的明漪。

    柳岸湖畔的阴暗处,虞子婴早已换好一身轻便紧身的黑色衣服,她扭扭腰,踢踢腿,准备在入水前先活动了一下手脚。

    “刚下过雪,河面冰碎刺骨,你又何必……”无相蹙眉,语气含疼着怜惜。

    他站在她的身后,悠悠叹息一声。

    “这种程度的冷并伤不到我。”虞子婴将身体舒展开来后,便将油纸包得严实的干净换替衣服绑在了胸前。

    “我知道我劝服不住你。”无相上前,看她将绳子随便打了一个死洁,便指尖轻捻,将死结给解开,替她将油纸包袱调整了一个令她最舒适的角度,再重新打了一个活动性易解、却也不易散开的鸳鸯结。

    他动作很轻柔,虞子婴对着河岸,眼睛看着前面幽深的夜色,却能感受到他温暖柔软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皮肤,令她全身毛孔仿佛都张开……

    将她被绳带压着的几缕长发细心撩了出来后,无相才认真地开始交待:“等一下我会让人故意制造一起事故,将河上的巡逻队注意力吸引走,你便快速游到达文昌门那边,大约半时辰后,会开启北闸栏栅,到时候会排出一部分水出濠,你凫水时注意出了北闸门后,水流便会得湍急。”

    他顿了一下,似在等她消化一会儿后,再继续道:“而小闸下河道约百步处有三层台阶,每一阶约有三尺高度,水从上一级流向下一级,约形成12至15尺的落差,此时河水会直接流到箭楼下,或许会冲击到粗壮的桥桩,你必须调整好掉落的方位,记得,水流并不是一开始那般平静如镜,一到台阶,河水如脱缰野马急冲而下。”

    “要稳,要仔细,知道吗?”他淳淳教诲着。

    “我记住了。”虞子婴亦认真地回视他。

    表示将他的话都听进耳朵里了。

    “我会一路看着你的。”无相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便蹲下来,将亲自替她绑上那种特制的铁片护膝,这种铁制护膝很薄,亦有一处柔韧性,是用一种特殊金属打造而成,它既可以防撞击,关键时刻亦可变换成利器,当然若入水时可保护膝盖避免受寒。

    这是无相特地为虞子婴准备的。

    虞子婴低垂着视线看着蹲下来,只到她腰际的他,夜色渐沉,潺潺水声映耀着火光如鳞片片榍榍,遥遥远处一片辉煌明耀,这一刻,仿佛世界在一瞬间都静了下来。

    “每一次我离开,你都会这样担心吗?”

    她的声音落入夜色很平静,就像没有音调起伏的读念,但无相却像是被电流骤然击中一样,浑身不可抑止地轻颤了一下。

    他抬起脸,怔怔地看着她。

    就在他分神这一秒,虞子婴已经弯下腰来,然后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幽寂的夜里,她一点一点地走进他的视野内,他虽身处黑暗之中,心中却像有一团火燄,沉默而灼热地燃烧起来,那一种无法用言语能表达的缱绻与柔软,令他的心就此心甘情愿地沉溺,沦陷……

    “保重。”

    当无相正想回抱她的时候,她已松倾转身,她从地上背起被制住的娌奴,身子从半空划了一道弧度,便“噗通”一声跳入了幽幽暝暝黑沉的河水之中。

    无相保持着一个动作许久,才缓慢地站了起来,他走到河岸边,俯视低眸,看着那平静流淌的水面,沉默许久,许久。

    “原来我需要的爱情,只有一个拥抱就能够满足了……”

    以前的他,总喜欢仰望天空,然后在脑海中会浮现许多人的样子。

    他记得一些人离开,没有了归期;一些人离开,永不再会。

    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等待,或者怀念。

    怀念离开的人曾留给他的那些记忆,等待未来的人给他带来奇迹。

    如今他等到了,所以他不愿意再一个人留在原地了……

    ——

    天微微亮之际,一望无垠的荒野中,惰寂静敛目地站在一座小丘土坡之上,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艳红色连云花纹,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飞舞,一双如宝石结晶般的双瞳就镶嵌在,一张俊美到连雾里芙蓉都会失色的面容,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他身后不远处,猀华挠了挠耳畔垂下的绒毛,黑蛟盘身懒懒地耷拉下蛇脑袋,尾巴百般无聊地一甩左一甩右。

    “天亮了……”猀华烦躁地左右转着圈,接着抬头看着逐渐晴朗的天空,嘟囔道。

    说好的天亮前来聚,人呢?仙女不是那种言而不信的人啊!

    猀华带着几分惴惴不安地看着前方——一夜都保持着同一种姿势,遥望着城门口方向的惰皇,接着心脏急促地跳动几下,塞心啊,猀华使劲地槌了它几下,才怀着沉重的脚步靠前。

    “皇,或许……或许,虞姑娘是因为遭遇了重大的变故,呃,或者是有急事,所以耽搁了……”

    “她会来的。”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呵呵,是啊,应该……会来的……吧。”猀华看惰皇那疏冷的表情,心吓一跳,话锋一转,赶紧干笑一声地附和着,一时反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了。

    这时,一直懒蛇懒身的黑蛟突然挪动着巨大的蛇身,沙沙沙地摩挲着沙石地面滑动,巨鞭似的通体黑鳞一层一层地蠕动,伸直起身子来。

    猀华听到动静,赶紧趁此机会逃了,他扒了扒额上垂落的皮草头套,邪魅狷狂的俊容抬起,眯了眯眼:“怎么了,小黑?”

    黑蛟的名字就算是这样被广而喊之,彻底定下来了。

    小黑没有理猀华的问话,而是直着身子似虔诚地定定地注视着一个方向,特别地专注。

    猀华一头雾水地顺着它的动作,微扭转过头,亦一同朝前方看去。

    一片茫茫荒野黄土高坡,太阳恰好离开了地平线,水天相连的地平线上,由淡青变为淡黄色,渐渐又由淡黄变为绯红、深红、金红,红彤彤的,仿佛是一块光焰夺目的玛瑙盘。

    那画面的确震撼,令人不忍移开眼睛。

    红日周围,霞光尽染无余,狂风一吹,那轻舒漫卷的云朵亦狂野地变幻成千姿百态,被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光,像被描摹得更为深刻。

    天空灰蒙蒙的,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一阵阵凉爽的风迎面扑来,撩起了惰的缕缕黑发,刹那间,远出发出了夺日的光亮,强烈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却仍旧不愿躲避这一刻。

    因为就在那一片绚烂瑰丽的强光中,有一个渺小的黑点,似背负起全部色彩强光,正迈着稳建挺直的步伐,朝着他们一点一点地靠近。

    随着那黑点变成一道模糊的黑影时,猀华愣住了,回过神后,眼底却露出惊喜的光茫。

    而惰则笑了,一夜的沉寂冰霜终于破颜了。

    他面色有一些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死气,但他眼底被渡注入了与阳光一般绚烂多彩的瑰丽光泽,水波涟涟,亮光熠熠,明媚得似趋散了他心底的一切阴霾与糜烂过往。

    这一刻,他忘了他是谁,眼中倾注了一种外力熏染的光彩,只为那一个朝他走来的人。

    “终于来了。”

    惰迎上前,他姿闲婉柔靡,却迅飞体轻如风,猀华在看到惰的举动时却惊奇得像一截木头愣愣地戳在那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惰皇愿意放下自己的身段,不带半点介怀去迎接别人。

    等黑影走近了,它的面部、身形轮廓才从一团虚影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雪颜黑衫,青丝墨染,叠袖飘逸,她站在阳光下,相伴云和水,为邻虚与空,光芒万丈。

    即使她没有任何表情,依旧令人感到惊艳,有一种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臣服震撼之感。

    五步之距,惰便停止了脚步,静静地凝视着她,而虞子婴亦同时停了下来。

    晨风拂动,惰就感到一身湿凉寒气从她身上飘来。

    “掉河了?”惰视线带着几分揶揄在她身上带了一圈,湿辘半干的衣,潮湿贴额的发,面若冰霜……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虞子婴的声音稍微有些低哑,她一本正经地道:“是在河里走了一趟。”

    惰闻言,似轻笑了一声:“那接下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走一趟呢?”

    虞子婴将身上晕死过去娌奴解下来放在地上,视线闪烁,如寒刃一样的光芒:“去虎穴如何?”

    “乐意……之至。”

    他的声音细腻之极,语序很慢很轻,就如同这晨曦吹来的风,淡淡萦绕四周,怡然舒畅,

    ------题外话------

    虞妹纸默默刷好感中……

    ☆、第八十章 两看相厌只因靠太近

    得知猀华跟小黑亦要一同上路,虞子婴便果断地将娌奴交给猀华。

    看仙女一手提着湿哒哒的“人形物体”后领,半拖半拽地递到他面前时,猀华茫然地看了看那智力欠费的“人形物体”,再看仙女那乌溜溜瞅着他不放的眼神,慢两拍地伸手……试探性地接过。

    果然,仙女紧迫盯人的眼神缓和几分,猀华弄懂仙女的意思后,便故意卖萌地眨动几下浓彩涂抹的邪魅眼睛,凑上去求关注求抚摸。

    “仙女,您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地替你保管的,您啥时候要,我就啥时候送到您面前。”

    猀华那狭长的眼眸变成月牙状,黑矅石闪烁着漫天星子,看着就像一只阴谋成逞的大狼巴狼。

    虞子婴咔哒咔哒眼睛,仿佛看见他后面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在欢脱地甩啊甩啊甩啊。

    “你……”虞子婴微愣地看着他半晌,似在努力酝酿措辞,最后万言千语总汇成两个简单又通俗易懂的字:“很好。”

    很好?猀华吧嗒着嘴回味这两个字的甜味……总觉得,有些太淡了。

    他不满足地躬下身,打算继续谄媚奉承几句,继续卖乖求表扬求抚摸求刷存在感。

    可惜,虞子婴没给机会,她低下头,自顾自地将油纸包的包袱解下来,抱着圆鼓鼓的包袱巡目视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