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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我们什么都没说,她就什么都看出来了,看来通仙眼不是传闻,是真的!

    爸爸赶紧问道:“张嫂,这这怎么办啊?”

    “大兄弟别着急。”张嫂宽慰爸爸道:“这在张嫂眼里就不是个事儿,小鬼难缠,撵走就是了。”

    妈妈紧张道:“怎么撵?”

    张嫂看了看我,道:“小鬼应该是藏在你家里吧?”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连连说:“是,就在我家里。”

    张嫂道:“走吧,去你家一趟,我把那小鬼亲自赶走。”

    见张嫂如此笃定,又这么古道热肠,不但是我心中欢喜,爸爸、妈妈脸上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有了“高人”坐镇,我也不再害怕,当下一溜小跑,走在最前面,领着张嫂去我们家。

    远远看见家门口时,我又怂了,虽然是大白天,也没看见有什么人影站在门口,但是我还是很害怕,我自己一人不敢过去。

    张嫂从我身边走过,回过头来道:“这孩子,怎么不走了?”

    我指了指大门口,道:“他老是站在那里。”

    “这有什么!”

    张嫂不屑地翻了翻白眼,然后大踏步走到院子门口,站在门中间,闭上眼睛,絮絮叨叨、咕咕囔囔就念诵起来,我离她不远,但是也听不清楚她念得是什么,总之像和尚念经,还像道士念咒,仔细品品,却又都不像。

    一直等到我爸妈也都走过来的时候,张嫂终于念完,眼睛立即睁开,瞪得滚圆,眼珠子都快冒出来的那种浑圆,骤然之间,吓了我一大跳。还没等我怎么反应过来,张嫂厉声大喝道:“呔!”

    这一声喊又尖锐又高亢,再次把我吓得不轻,呆呆傻傻之际,只见张嫂伸出左手往左边一指,“呸”的啐了一口吐沫,又伸出右手往右边一指,还是“呸”的一声吐出来一口吐沫,然后双手收回,在胸前缓缓下压,嘴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瞥了目瞪口呆的我们一眼,气定神闲道:“好了,进来吧!”

    “什么好了?”爸爸愣愣地问了一句。

    张嫂道:“你家用用说那个小鬼总是站在这里,我刚才已经作法把他撵走了,他不敢站在这里了。”

    “刚才那是作法?”爸爸咽了口吐沫,东瞅瞅,西看看,然后道:“不用烧纸贴符什么的?”

    张嫂不耐烦道:“我修炼了几十年了,吐沫里含有我的神力!随便吐两口,就能把妖魔鬼怪吓得屁滚尿流,还用得着烧纸点符?你们进不进来?”

    “哦,哦……”我们生怕得罪了张嫂,她一生气就不管我们了,所以我们赶紧忙不迭地点点头,道:“进去,进去。”

    进了院子之后,张嫂四下里都转了一圈,还有模有样地俯身在地上看看,听听,还摸摸,嗅嗅,妈妈在一旁低声对爸爸说道:“还是人家张嫂,你看这做派,就是跟咱们不一样。”

    爸爸低声道:“也不知道她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闻出来什么?我感觉这地上除了土啥也没有。”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道:“你懂什么!张嫂的眼睛、耳朵、鼻子跟咱们的都不一样!那是练出来的……”

    虽然妈妈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张嫂趴在地上来回闻的样子很像一条狗。

    “这地上有股骚味。”半晌过后,张嫂站起来,淡淡地说道:“刚死没多久的人才变成的鬼,往往会带有骚味,这就说明你们家里真是有脏东西。”

    “啊?”妈妈被张嫂的话吓得脸色发白,张皇道:“那怎么办?”

    “放心。”张嫂笃定道:“老鬼我还不怕,更不用说新鬼。等我再看看你们屋里,然后再做打算。”

    说着话,张嫂就往屋里走去,爸爸看见,连忙抢先一步把屋门打开,张嫂背着手,攥着拳头,昂首挺胸地进了屋子。

    我瞥了瞥张嫂刚才嗅过的地面,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偷懒,不爱去厕所,总是在那里悄悄撒尿。

    不过,这话我也没敢说出来。

    我也挺佩服张嫂,鼻子真的很灵。

    第五章神婆手段,异样母亲

    进了屋子之后,张嫂转了几圈,然后走到卧室,四下里一看,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低声阴沉说道:“你们这个屋子的阴气好重!看来是真的有鬼!”

    我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藏到我爸爸身后,爸爸也紧张道:“张嫂,鬼在哪里?你能看见鬼吗?”

    “就在你的后面!”张嫂瞪着大眼突然转向爸爸。

    “妈呀!”

    我就在爸爸身后站着,听见这话,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惊叫一声,赶紧就跑。

    爸爸也白着脸挪开了身子,他的背后是一面窗户,就是农村那种老式的木扇纱窗,可以往内开关的。

    因为屋子外面有棵大树,遮天蔽日,而房檐又长,将外面的光线挡的很严,所以窗户那里还有室内都很暗,即便是在白天,看起来也是阴森森的。

    “别怕!看老娘我把这恶鬼给赶出去!”

    张嫂大声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是王母娘娘座下大仙师,妖魔鬼怪全都给我滚!”

    声音又尖又厉,震得我鼓膜一阵乱响。我暗自咂舌,这张嫂的作风虽然有点像高人,但更多的是像村里的泼妇。

    叫喊声中,只见张嫂把手往前猛然一伸,又一挥,只听一阵“哗哗”的怪声乱响起来,我吓得面无人色,爸爸和妈妈也惊得瞠目结舌,张嫂却拍拍手,回过头来,云淡风轻地道:“好了,鬼已经跑了。”

    “跑了?”爸爸和妈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我也有些惊疑不定。

    “是啊。”张嫂道:“你们没听见声音吗?哗哗的响,那就是鬼从窗户里跑出去时发出来的声音!”

    “哦!”我们恍然大悟。

    张嫂指着窗外,道:“看见外面是什么天了吗?”

    爸爸道:“白天。”

    “对!”张嫂道:“外面是青天白日,大日头毒的很!这鬼在屋里被我逼的没法儿,只好从窗户里逃出去,但是外面又有这毒日头,他一出去就会被晒死!你们家从今以后可算是安生了。”

    我半信半疑道:“真的?”

    “这孩子!”张嫂瞪着眼道:“当然是真的!我会骗你?”

    爸爸还有些吃不准,道:“那还要不要做点别的啥?”

    “当然要了。”张嫂道:“这个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是修道之人,虽然打鬼是这个……份内之事,但是也属于杀戮嘛。这个……孤魂野鬼也都是些很可怜的东西,不能简简单单灭了他们就行了,我得做一场法事,超度他们好好投胎转世,然后下辈子统统做好人。”

    妈妈听得连连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张嫂道:“因为这些个鬼在你们家闹的,所以你们也得出点力。”

    爸爸道:“需要我们做什么,张嫂尽管吩咐。”

    张嫂道:“那行,我也不多说了,我要做法事,香、纸、蜡烛、馒头、大肉……都得买,这钱我蛮想替你们出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鬼是最看重这个的,如果出钱的人不对,他们就算是死了也不收,投胎转世以后,下辈子还得跑你们家闹。”

    “张嫂不用说了,这钱得我们出。”爸爸听得一脑门子汗,道:“您就说要多少钱吧?”

    张嫂伸出五个指头,说:“少了不够,多了也没用,不多不少给五十吧。”

    “五十?”爸爸、妈妈都吃了一惊。

    在这个年代,五十块钱对于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来说,算的上是大数目了,很多人拼死干活,一个月的工钱差不多也就这些。

    张嫂却撇了撇嘴,翻着眼道:“怎么?嫌多?不愿意?那也没什么,这法事不做也行,就是以后有啥事……”

    “不多,不多,应该的。”爸爸赶紧道:“张嫂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拿钱。”

    张嫂这才不说话了。

    等爸爸心疼地把钱递给张嫂时,张嫂往裤兜里一塞,道:“好,那我就去买东西了,到时候直接在庙里把这些个在你们家闹腾的孤魂野鬼给超度了。”

    “好,好。”爸爸、妈妈唯唯诺诺的,一直把张嫂送到大门外,当然我也一直跟着。

    等张嫂走了以后,爸爸、妈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愁容满面。

    “唉……”爸爸叹了一口气,道:“五十块钱,不知道要卖多少斤小麦。”

    “别算这个帐了。”妈妈虽然也是肉疼不已,但还是劝慰爸爸道:“用用没事了才是最好。”

    “但愿不会再有事吧。”

    “嗯,我看张嫂挺有本事。”

    爸爸、妈妈说着话,我默然无语。

    这是白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我也感觉经过张嫂的一番作为之后,心里确实安定了不少。

    但是,我的忧虑并没有全部消失。

    我几乎是在煎熬中渡过了接下来的白天时间,然后在既期望又害怕的复杂情感里等到了夜晚的降临。

    期望,是因为我想看看,经过张嫂的施法,那些东西到底被祛除干净了没有。

    害怕,是因为我怕那些东西并没有走。

    夜里,爸爸、妈妈都没有出去,可能是怕我出事,他们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从六点开始,到吃完晚饭,这期间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吃过晚饭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屋里看着黑白电视,也不知道各自心里都想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忧虑过度,精神不济,看着看着,我就有些想瞌睡了。

    “呵……”

    “呵……”

    我的呵欠一个接一个地打,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妈妈说:“用用,瞌睡了就去睡觉吧。”

    我赶紧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道:“我不,我不一个人睡。”

    妈妈说:“走吧,我陪着你。今晚,咱们一家三口睡一个屋。”

    “好!”我这才高兴地站了起来,拉着妈妈的手往里屋走去。

    起身的时候,见爸爸还坐着不动,我说:“爸,你什么时候睡觉?”

    “就去,再看一会儿。你们先睡吧。”爸爸说。

    我“哦”了一声,跟着妈妈走了。

    里屋的灯没有亮,走进去的时候,我想去开灯,妈妈说:“别开灯了,又不是不知道床在哪儿,脱了衣服过来睡吧。”

    说着,妈妈就拉着我的手往里走,也不让我碰电灯的开关。

    我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妈妈的手怪怪的,摸起来不像是手,仿佛是……是一根木头,还是烧成炭的那种!

    这么一想,我立即就想到那个烧死的孩子,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寒噤。

    “怎么了?”妈妈问道。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生硬,语气冷冰冰的,完全不像是以前她对我说话的样子。

    “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我越来越害怕,话没说完,就赶紧往外抽我的手,我想去开灯,更想去找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