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节连堂结束,梁妍宣布:“为了提高大家的学习积极性,每个同学都选一位同学结对子。在学习委员那里报备。每次月考换一个人,互相监督互相进步。期末年级排名进步最大的人,我有小奖励。你们自己也可以协商,比如赢的人满足输的人一个愿望。另外大家的作文素材撞得太厉害,拿不到高分。换个通用类型背一背,阅卷老师才会觉得耳目一新。”
温雅说:“小徐,你和我吧?”
徐仪清是班上第五,可选择范围本来就小。他点头,心想:比成绩的同学一下找到了,房子一个周末可能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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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凌薇薇和他们送姚玲玲回宿舍,再各自回家。
路上,一弯新月高悬深蓝夜空。徐仪清又想:房子还能住一个月,周末得和妈妈赶紧找。
杨跃走在他右手边。他们经过金科十二坊的钢铁大门。门卫在侧边亭子里玩手机。
杨跃左手拉住他:“不去出租房了。以后你住我这儿。”
徐仪清抽开胳膊:“住你那儿?”
“我中午叫搬家公司给你搬过家了。”杨跃掏出出租房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徐仪清夺过钥匙:“我给你钥匙,不是让你用在这上面的。”
“你跟我回家看看。我家其实不错。”杨跃指纹解锁开大门。徐仪清住进来,他的住处就可以称为家。
徐仪清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乱动我的东西吗"
杨跃说:"我说的是‘尽量‘,不是同意。"
他在前领路。新月光辉从两人的身上顺着倾泻进小道,爬上两侧灌木丛,延伸上树枝,钻进围墙中的缝隙。徐仪清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
之前爸爸自作主张给他改成走读,他生了一周气。他明白杨跃替自己搬家出于一片好心。搬家过程也费事。所以他一时不知道:该先告诉杨跃不能这样?还是该先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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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跃停在小院门前。黑铁门不高,月色下看得到花园和方正的独栋别墅。一路过来其他洋房都是六层楼高,紧紧相连。杨跃这栋别墅独占大面积,显然违规。
杨跃伸指一按,铁门打开。花园小径两旁,地面上亮起一串小灯。暖黄色的光一直映照到主门。
徐仪清跟他进去。在他们身后,铁门感应到没人而合上。徐仪清同时说:"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你不能不经允许替我决定。”
他语气严肃。杨跃解释:“搬来我这里是最好的办法。你会做同样的决定。"
"即使我会做同样的决定。"小徐补充,"下次你别装得有商量,甚至驯服,私底下又这么强势,行吗?”
杨跃盯着他笑,犬齿平整,手指解锁屋门:“我不是装的。我一直想绝对地服从你。”
他这话怪怪的,徐仪清没有接,只说:“十二坊房租应该很昂贵?我受你帮助太大,会很有压力。我本来用不着这么好的居住环境。"
杨跃打开屋内照明:"要是我没地方住,你让我住你那儿吗"上百平方米的一楼被照亮。装修中式奢糜,更像中年人的审美。
"当然。"小徐不假思索。
"那你也可以住我家。"杨跃换拖鞋,丢给徐仪清一双。
这相差太远,不是一回事。徐仪清换上拖鞋:"好吧,谢谢。学校附近估计很难找房子了。"
杨跃咧嘴一笑:“有什么搬漏的吗?你的卧室在二楼。”
徐仪清进屋。杨跃给他展示玄关左侧的大厨房,玄关右边滑门连着的衣帽间。后面是客厅,对角摆着一架胡桃木施坦威钢琴。客厅西侧有大概二十平米露台。他沿着红木扶手上二楼,经过大书房,由杨跃引到卧室。卧室里一张双人床,床脚还有一张单人榻榻米。他检查了床和卫生间,对跟在后面的杨跃说:“床单和备用枕头没搬过来。我回去拿。”
他飞速跑出房门。杨跃刚说要服从他,于是没跟上来。
他打出电话:“妈妈,杨跃一个人住。他家有空房间,我想住那里,不用再找房子了。”他不想徐瑞芳延续对杨跃的坏印象,于是隐去了杨跃对他的强迫。
徐瑞芳说:“去年就给你看过十二坊了,没有出租信息。但应该非常贵。你不要平白占人便宜。”
徐仪清说:“所以我想给杨跃出生活费,平时多照顾他一些。”
“你爸给你一千五生活,回头给你三千五。"声音变小,想来是徐瑞芳转头在喊,"老宋,以后给儿子三千五生活费,他搬杨跃家里住了。"
宋佑声音响起:"第一天去别人家......"
"爸,我会带水果的。"徐仪清说。
徐瑞芳拿回手机:"你还是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的。”
徐仪清问:“我不会耽误学习的。妈妈,退房子上,我还要做点什么?”
“不用你操心。押金和剩的一个月房租我去找房东退。喔,钥匙放客厅桌子上。”徐瑞芳说。儿子学习自觉,她不再磨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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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仪清放下两套钥匙,拿走自己的床单、备用枕头和平常用的不织布购物袋。他去永辉买了两个当季的大芒果,且从此不再为杨跃的生活费去动他的储蓄卡。
他按铁门上的对讲铃。铁门和屋门依次打开。钢琴音快速激烈,仿佛从地底传来,升至荒山巅峰,尔后群魔狂喜。
徐仪清循着乐声,在一排小灯下进屋。旋律纯朴下来,他带上屋门,抱着床单枕头靠在玄关。钢琴音安宁,如至破晓。施坦威前,杨跃的手指纤长有力,平放白色琴键上。
徐仪清品味余韵:“你弹得真好听。这曲子居然像金属。”
“我喜欢金属。这首是穆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给你的欢迎曲。”杨跃说,"你刚才按门的时候,我录进去了你的指纹。下次可以直接进了。"
徐仪清抱着床单枕头上二楼:“还有别的曲子吗?”
“除了大众情人肖邦莫扎特之外,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这首。”杨跃将手放回琴键,钢琴音积极、乐观、轻快。钢琴谱架及琴盖上,那些手工镶嵌的花鸟生灵如同复生,在他指尖随乐音无形飞舞。
杨跃十岁考过级后,从不给人弹钢琴。这会儿徐仪清夸他,他忍不住炫技。
随着乐声,徐仪清将东西放入卧室床下的储物柜。他站在二楼楼梯口欣赏,直到杨跃停手。
“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徐仪清说,“初中音乐课听过。我确实喜欢。”
杨跃问:“高中音乐课听什么?”
“高中取消了音乐课,挪给高考科目。”徐仪清微笑,“上来念书啦。今天做完作业,我还要背点议论文的论据。”
他肤色莹白,只有小梨涡形成阴影,吸引杨跃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