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拿着手指抿了抿，湿润的，带着一种不祥的涩感。

    他的头继续往下。我深呼吸几口气，等整个人回复过来了一些之后忽然将手上刚抓到的东西就朝着他的头砸去，而后虽然脚软，还是努力爬了起来，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想跑？”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多了些愤怒，但我现在一门心思地只想要逃脱这个东西，只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和他们追击我时候落在地上的奇怪撞击声。我正用心防备着，忽然，耳边就没了声音。

    我反射性地朝后看了看——但奇怪的是，背后没人了。

    我依旧还在操场边上的那条小道，就似乎从来没有逃脱过，只是一直在这条路的尽头做着无用功。我捏紧了拳头，小心地一步步退后，步步为营。

    即使我心里慌得不行，还是在确定了暂时没看到身影之后给裴璐发了条消息，希望他能看到。我总觉得今天想要摆脱这些东西或许唯一的希望都放在了裴璐身上。

    但是让我绝望的是，明明只是操场边上，这边却没有一点点的信号。

    怎么办？这两个怪人随时可能会出现，我靠着墙壁，呼吸声控制不住放大，手微微颤抖着，连带着脚都带着抖，每一下心跳都大到我的身躯也会跟着一动。

    去哪儿了？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我又挪了一步，还是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我不想死，我必须要想到办法拖到裴璐收到我消息，再过来救我。我想着，勉强深呼吸了几下，算是控制住了完全已经乱了的呼吸，再小心地看向四周。

    一圈下来，没人，还是没人。

    我缩在角落里，一直缩着。也不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这期间，偶尔我会偷偷屏蔽着点光看一下信号，但是几次下来都没信号，也就是说裴璐一直没有收到我的求救信。

    我想，那两个人或许已经等不及消失了，离开了，我不能再继续在这儿等下去，我要想办法自救。

    我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而后站起身，蹑手蹑脚，朝着尽头走去。

    才走了两步我就觉得脖子上有些痒痒。我忍不住抓了抓痒，一种奇怪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脖子上是有什么，我抓到了前面。

    黑色的，长发。

    我吓了窜了起来，一把将手里的头发给砸到了地上，拼命尖叫着。

    但我根本摆脱不了那些头发。它们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蔓延，顺着我的脚往上爬。我再细细一看，哪儿是什么头发，那分明就是七月半那天我在门口看到的那些虫子，它们蠕动着，一只跟着一只。

    我连连跺脚，想将它们从我的身上弄下来。

    但是他们就像是长了根一样，在我身上根本弄不下去。

    “滚！滚开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为什么找到我！”天生怕虫的我再也克制不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尖叫着，哭泣着，咆哮着：“你们在哪儿，快出来啊！我不怕你们啊！不就是要命么！我就在这儿，有本事就来拿走啊！”

    随着我一声又一声的尖叫传开去，脚下有什么感觉，我低头，看到了地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了我之后咧开了嘴。

    我马上抬头，再次对上了一张脸，她脸上血淋淋的，光是看着就似乎受了很大的痛苦，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长着和小安一样的脸。

    在我注意到她之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的暗红色，张了嘴，伸出来一条已经变黑的舌头，又长又细，看着竟和蛇信子有些相似。

    她舔了舔自己的脸，忽然之间暴起：“叶清仪！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你在哪儿！”我即使在害怕，在面对小安的时候还是难得鼓起了勇气，忘记了脚下的一切，身上的一切：“那是假的是不是？”

    “为什么不来救我！”小安已经失去了理智，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

    后面有什么覆上来，我不知是谁，只听他用冰冷的声音说：“害怕么？你身边一个个，你爸爸，你奶奶，你的朋友，你的那个小男朋友，都会下来陪着我。你害怕么？”

    “你是谁？”我说话的声音满是颤抖，小安还在边上一直嘶吼着为什么不去救她。

    “我是谁？”他似乎是笑了，有什么冰冷的，湿漉漉的东西舔在我的脸上，而后一点点往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下来陪我么？只要你来陪我，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伙伴都会回来。”

    “为什么是我？”我闭上了眼睛，能感觉到那冰冷的东西越来越下，已经绕住了我的脖子，一圈又一圈，长长的，细细的，带着让人心惊的寒凉。

    我终于听到了他真正的一声轻笑：“为什么是你？这句话我也想问，当年为什么是我。早就在他安排好了一切的时候，你就只能选择继续往下走。你注定，只是个天煞孤星。”

    “他”是谁？为什么这个人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只要我的公主，你下来陪我，我就放过你身边的所有人。”他说道。

    那围着我脖子的东西越来越紧，我甚至感觉到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在小安一直不间断的呼喊之下，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得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你还是一样聪明，但是讨价还价从来都是没用的。”他说着，我最终感觉到了那根缠绕着我脖子的东西终于绕紧了，我感觉到了我被一下子和空气隔绝开来。

    我的耳朵嗡嗡炸着，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样，每一声都如同炸雷一样，炸得我一个又一个激灵，又每一声都仿佛是混响开了最大，听不清楚，又很难受。

    我能感觉到我的脚无力地在地上挣扎着。我想抬手去将脖子上的东西给拉开，但我的手却沉重地根本抬不起来。

    我，我不要，我才不要去陪着这个什么东西！

    我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就是小安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也覆上了那些可怕的虫子。最终，我的手陡然松开。

    眼前忽然天光大亮，而后便是那光芒之中有一个身影下来，看着像是天使。我嘴角也跟着咧了咧，是不是死后还有天使来带我走，带我脱离这些可怕的东西？

    天使终于到了我的面前，缠绕着我的东西嘶吼尖叫着松开了我，一瞬间，清新的空气涌入我的口中肺中，我努力大口呼吸着，感觉整个人都火、辣辣的。

    我错开眼去看了眼小安，她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伤害，尖叫一声化成了一片光雾。

    而后，我被人拥入了怀中。那个怀抱珍惜又心疼，带着莫名熟悉的味道，我抬头，只看到了一个坚毅的下巴。此刻，所有的恐惧都化为了安心，我躲在他的怀中。

    他一手护着我，又伸出一只手来。

    那个令我恐惧的，轻易要了我性命的东西边开始惨叫。抱着我的天使低下了头来，声音温柔：“好姑娘，别看。”

    我下意识地遵循了他的话，闭上了眼睛，而后，又是一声惨嚎。我听得身体忍不住一个哆嗦，他又凑近了我的耳朵：“你要去哪儿？”

    “去，去找裴璐。”

    天使抱着我落了地，我眼看着身边又恢复成了操场的景色，我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他的样子。

    竟然是……他。

    “还记得我名字么？”他看着我。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谢，谢谢你又救了我。你是特意赶过来的么？”

    “你是我的姑娘，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任何危险？”他说道，漂亮的手轻轻托起了我的下巴。

    他的指甲有一点尖，泛着寒光。但奇怪的是，却不疼，仿佛还带着小心翼翼的柔软。他目光凝视着我的脖子，目带寒光：“没人能保护我的姑娘。”他说道，而后凑过头来。

    我看着那动作，头忍不住往后缩去。

    他伸出一只手来，牢牢固定住了我的头。

    而后……

    湿润的，带着让人心惊的温柔，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伤口，我的耳边又多了一句带着水汽的话：“没人能伤害我的姑娘。清仪，这次我在你身边，谁也赶不走我，谁也别想分散我们了。”

    我咳嗽了两声，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天知道，我土生土长，在今年七月半之前从来就没有看到过灵异事件，就因为不遵守规矩一次，就有了个……特殊的身份？

    他轻笑着：“我永远都不会认错我的姑娘。”

    而后，他拉着我的手：“既然你要去找裴璐，正好可以一起。”

    我并不是很想带他去见裴璐。裴璐是玄门中人，想必也不会喜欢他。

    他最后在我耳边留下了一句话：“最后一次让你记住，我的名字。”

    “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