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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不等周康反应,利刃已经挥下,黑紫处齐齐断落,血水喷涌而出。龙青面不改色吐出咬紧的衣角,按住止血的穴道,又扯下半截衣襟包裹住触目惊心的断痕。

    众人惊呆在那里,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半步。

    “龙叔叔...”独孤旗亲睹龙青断臂,惊恐的已经喊不出声,轻咛了一声昏厥了过去。

    周康皱紧眉头看着龙青砍落在地的半截手臂,喘着气道:“龙青,你以为这样你就出的去吗?你死了,本王一样可以找到想要的东西。”言罢背过身子,挥手道:“杀了他。”

    龙青知道已经无力带走独孤旗,眼下唯有杀出去再做打算,天边惊雷阵阵,宫墙边急流的雨水混杂着满地的血水,触目惊心。龙青一步步朝宫门走去,死士和军士步步后退,无人敢上前阻挡。

    “杀了他!”周康厉声道,“给本王杀了他!”

    龙青挥了挥煞天罗,众人竟又被吓退了十余步。

    龙青侧身回看了眼身后的周康,闭上眼道:“康少爷,我们还会再见的。”

    “杀了他!”周康不寒而栗。

    煞天罗顶端吐出一团火焰来,如焰弹般呼啸出数丈之远,龙青心痛的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独孤旗,脚尖轻点踏着烈焰幻做数影,直朝宫门而去。

    “追!一定,一定要杀了他!”周康遥指龙青愈行愈远的身影,怒喝道。

    血迹到了城外的悬崖边就消失了,为首的死士俯身看向山底,摇着头道:“这若是还真能活,我死也不信。”

    “断臂求生本就是一着凶险无比的棋,他被我们伤的也不轻,逼至绝路跳崖自尽也是情理之中,都这样了还怎么追?还是回去禀报王爷吧。”

    已近午夜,悬崖峭石上,一个独臂身影翻越上来,遥望紧闭的润城大门,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趁着夜色直往西北燕城而去。

    皇宫

    独孤旗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几个嬷嬷跪倒在他跟前抹着眼泪。

    “他怎么样了?”慕容萱踱着碎步款款走近独孤旗的床边。

    崔嬷嬷哽咽道:“回雍王妃的话,小殿下淋了雨,又受了惊吓,高烧难退...”

    慕容萱试了试独孤旗的额头,果真是烫热的很,口中诺诺道:“烧就烧着吧,一个男孩子,哪有这么金贵。”

    几个嬷嬷不敢再多言,怯怯的退了出去。

    见周康站在一侧没有发声,慕容萱柔声道:“王爷,旗皇子...怎么处置?”

    “处置?”周康回头瞥了眼面颊赤红的独孤旗,“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成,哪用得着处置?”

    “若是熬得过去,活得成呢?”慕容萱追问着。

    周康不耐烦的拂袖道:“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别再逼我。”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这个狠心。”慕容萱眸子泛出阴狠来,拔出发髻里的金簪子几步走近独孤旗,“王爷下不了手,萱儿替你。”

    “住手!”周康箭步上前夺过慕容萱的金簪,狠狠摔在了地上,“你疯了吗?他是我阿姐的骨肉,我阿姐拼了命生下来的!”

    慕容萱愤愤的指着昏睡的独孤旗,“他也是独孤铭的儿子,王爷不要忘了。”

    独孤旗长的很像周熙,沉睡时长长的睫毛静熠的低垂着,眉眼间精致的轮廓更是与周熙一模一样,周康深吸着气挡开慕容萱,语气不容置疑道:“没有本王的命令,没人可以动他。待过些日子再说。让本王...再想想。”

    “还要想?”慕容萱冷笑道,“这个后患绝对不可以留,姜国后裔尚且可以重夺润城,独孤铭的亲生儿子绝不可以活在世上!”

    “够了!”周康一把推开慕容萱,“你要再说下去,就别怪本王嫌你多事了。”

    慕容萱张了张嘴,终还是不甘的转身离开。

    周康独自倚坐在独孤旗的床沿边,久久注视着这个才六岁的孩童,虽无之亲血缘,但周熙生独孤旗那一夜的艰难仍然历历在目。

    ——“阿姐,旗儿是我的外甥,姐夫如何待他,我只会做的更好,阿姐放心。”

    “阿姐。”周康轻抚着独孤旗脸上自己的手指印,“他是你的孩子,看到他,就像看到阿姐一样,康儿答应你,会善待你的孩子,一定会...阿姐,阿姐...润城是康儿的了,大晋国也是康儿的,可阿姐你,永远也不会是康儿的,永远也不会了。”

    皇宫里,死一般的寂静。易主之快是所有人没有料想到的,皇宫内侍多为金陵雍华府跟过来的老人,而今康少爷为一宫之主也是无人敢有异议。唯一让人揪心的,也只有皇子独孤旗的生死去留了。

    燕城

    “忆儿,又不乖乖吃饭了。”

    庄忆咬着筷子,扭头看了看庄云燕,奶声奶气道:“爹,忆儿不想吃。”

    庄云燕抱起女儿,揉了揉她的头道:“不吃饭,你娘和爷爷可都不喜欢你了。”

    庄忆一头钻进庄云燕的怀里,嬉笑道:“爹爹喜欢忆儿就够了。“

    庄尚瞧着这父女俩,抚须笑道:“忆儿这么任性,也是你们做爹娘的宠坏了她,不止你们,白露和戚祯也把她哄上了天,怪只怪,就这么一个宝贝,若是忆儿再添个弟弟...”

    “爷爷最坏了。”庄忆噌的探出脑袋,“忆儿不要弟弟,只准有我一个宝贝。忆儿乖乖吃饭就是了,爹和娘别听爷爷的啊。”

    双华憋忍住笑,偷偷朝庄尚竖了竖大拇指。

    见庄忆扒拉的吃的欢实,庄云燕刚提起筷子,戚祯箭步走了进来,“掌门,大事不好了!”

    “大事?”双华放下碗筷,诧异道,“戚大哥,什么大事不好了?”

    戚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将手中书信递给庄云燕,垂头道:“掌门,您看了再说吧。”

    庄云燕见戚祯似乎躲闪着双华,接过书信站起身,走出去几步拆了开来,才看数行,剑眉已深深锁住,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燕大哥,怎么了?”双华追问着。

    庄云燕攥紧信笺,像是没有听见双华所问,拉过戚祯道,“何时的事?现今那边情况如何?”

    戚祯叹了声,“这信是京师的门人昨日飞鸽传来,怕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就是信中所言,不比您知道的多。”

    双华见这两人也不搭理自己,几步上前拉过庄云燕的手,“燕大哥,到底是怎么了?”

    戚祯看了看庄云燕,退后几步转过身子。庄云燕深吸了口气,按住双华的肩,“双华,独孤铭...已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过你,爱在年少懵懂时,爱在记忆的碎片里

    只是故事的最后,爱恨情仇都泯灭

    你带不走我,在那些上演着繁华不肯落幕的年华...

    ☆、第84章 爱恨湮灭

    戚祯看了看庄云燕,退后几步转过身子。庄云燕深吸了口气,按住双华的肩,“双华,独孤铭...已死。”

    “死了?”双华僵住了身子,“独孤铭...死了...”

    “信中说。”庄云燕将信笺递到她眼前,可双华却怔怔的没有接过,“独孤铭猝死...”

    “死了,他真的死了?”双华微微抽搐着,“燕大哥,他真的死了?”

    “爷爷,娘怎么了?”庄忆跳下板凳,晃了晃双华的手,“娘,娘?”

    庄尚示意老仆带庄忆出去,自己也撑着桌角站了起来,看了看庄云燕,也出了饭堂。

    “掌门.”戚祯瞥了眼发愣的凌双华,“夫人她...”

    “独孤铭正值盛年,大好光景,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凌双华扯过信笺一字一字看去,含泪笑道,“可笑,真是可笑,西北归来,染急病猝亡?燕大哥,你信?”

    “双华。”庄云燕扶住她的肩,目含暖意凝视着她映水的眸子,“爹和忆儿都出去了,你想哭就哭出来。”

    “燕大哥。”双华咬紧唇抑制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怎么会为他哭,昔日天天盼着能杀了他,如今他真的死了,应该...应该高兴才是。”话音刚落,两滴泪珠溢出了眼眶,坠在地上碎做了泪花。见自己真的当着丈夫的面落下泪,双华推开庄云燕的手,冲出了屋外。

    “掌门,夫人她...”戚祯探头担心的张望着,“要不要我去看看?”

    “算了。”庄云燕摇着头,“双华以为她已经全部放下,刻骨的仇,过往的情,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那过往的情?”戚祯撇了撇嘴,“那时候夫人年少,哪懂什么情爱。”

    “年少情意才最铭心。”庄云燕淡然道,“你知道么,独孤铭途经燕城来找我的事,双华已经知道了。他,也看见了双华。”

    “这!”戚祯脸色骤变,“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他见到了夫人?掌门,这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庄云燕淡淡一笑,“独孤铭见到她,却当做没有见过,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你我还要想出许多来做什么。”

    戚祯挠了挠头,忽的惊喊道:“坏了,独孤铭死的蹊跷,难保荆州那嵇冰不会生出什么事来,那棒槌脑子一根筋,若是真怎么着,白露也是不得安宁,掌门!”

    庄云燕微微蹙眉,“你飞鸽传书京师的门人,小心打探宫中情况,留意着雍王府还有旗皇子。独孤铭驾崩,周康若是顾念他姐姐周熙的嘱托,定是会扶持幼帝登基...可若是?”

    “若是。”戚祯的心扑通一下,“独孤铭根本就不是什么急病猝亡...就是与那周康又脱不了的干系,那旗皇子可就悬乎了。不对!”戚祯摇着头,“宫里还有个龙师兄,他绝不会让旁人伤了周皇后的骨肉。烦死,真是烦死!掌门,我戚祯有言在先,过了这么些年的安生日子,我可绝不,绝不会再插手和朝堂社稷有半点关系的破事。就算是那仲白露热血心肠,我也不会掺和。”

    “你当我想。”庄云燕推开窗户望向院中鸟语花香,“安心等着三日后的武林大会,旁的事,缓缓再议吧。我答应过双华,再也不会多管旁人的事了。”

    雍王府

    “王爷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吗?”慕容萱推开书房的门,端着碗参汤缓缓走了进来。

    周康低头凝视着案桌,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慕容萱放下参汤,款款踱到周康的身后,轻揉着他的肩膀,挪近他的耳后根,呵气如兰道:“都已经过了两日,王爷,拖不得了。”

    周康阴沉着声音道:“旗皇子这两日还病着,你让本王怎么做?”

    “病着,那就病亡算了。”慕容萱玉手拾起汤勺,将还冒着热气的参汤送到周康嘴边,“王爷后头还有的是大事筹谋,可千万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也无须在那个孩子身上费什么心思。”

    周康推开慕容萱的手,顿了顿道:“本王想,留着旗皇子的性命,做个傀儡皇帝也罢,独孤铭都死了,他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本王让他生便是生,让他死就是死。当做是堵住世人的嘴也好。”

    “王爷!”慕容萱高声道,“都到了什么时候,您还要对独孤氏手下留情么!斩草除根的道理王爷不应该不明白。当年南平先祖皇帝若不是心软怜悯姜国遗脉,又怎么会让独孤氏挥师南下夺了慕容家的江山?要不是独孤铭顾念着你阿姐只有你这个弟弟,这些年又怎么会对雍王府做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独孤铭的心不是不狠,是还不够狠,种种教训就在前头警戒着王爷,王爷怎么可以心慈手软留下独孤旗这个祸患!王爷,独孤旗,一定留不得!”

    “别说了!”周康掀翻盛着参汤的碗盅,“本王自然知道。”

    “王爷。”慕容萱像是要把话说话才甘心,顾不得周康满脸的阴郁,继续道,“您别忘了,龙青到底死了没有尚是未知,西北荆州,独孤铭昔日亲信嵇冰还手握重兵镇守着,这几日消息一定已经到了西北,嵇冰就算与独孤铭有些芥蒂,可少年的情意珍贵,嵇冰坐拥荆州一带,要想挑起些事端并非难事,何况...还有燕城那位——燕公子...”

    周康的面色愈发难看,双唇微颤着轻喘着气。

    “自从你阿姐过世,燕公子虽是没有再来京师过问政事,可无声门人遍布天下,只怕没有他燕公子不知道的事。就算他不想再管独孤铭的事,可周熙的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庄云燕若是与嵇冰稍稍合计...王爷只怕后患无穷。独孤旗不死,王爷今生都不会安乐。就算我的话再不中听,却是句句为了王爷着想,王爷!”

    “本王让你不要再说下去!”周康一把挥开案桌上的笔墨,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慕容萱像是铁了心般不吐不快,攥住周康的衣袖,“王爷,龙青是死是活尚是未知,他身上的半幅藏宝图已经是无迹可寻,独孤铭口中所说的那半幅你我遍寻皇宫也是一无所获...王爷,太多事还未曾有定数,独孤旗不死,独孤氏借上他人之力就一定有机会死灰复燃,王爷就算坐上了龙椅也是如坐针毡,独孤旗一定要死!”

    周康猛然起身,死死勒住慕容萱纤瘦的脖子,狠狠道:“本王再说最后一遍,一切本王自有打算,无须你替本王筹谋!”

    慕容萱被勒的喘不过气来,面色渐渐泛青,周康缓缓松开手,冷冷的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慕容萱瘫倒在椅边,扶着椅柄缓缓的站起身,捂着玉颈剧烈的咳嗽着,口中仍强言道:“嵇冰若是打着勤王的旗号率军南下,王爷如何应付!留着独孤氏的孽障,王爷一生都要忌惮旁人的觊觎之心,就算你恨我,杀了我,独孤旗也非死不可!”

    周康震怒的掀翻身前的案桌,抽出泣血剑挥至慕容萱的颈边,剑刃冰寒刺骨,慕容萱眉眼不惊,闭上双目身子沉着不动。

    “你不怕我真杀了你。”周康执着泣血剑摩挲着妻子柔滑如玉的肌肤。

    慕容萱傲然睁开眼直视着目露杀意的丈夫,“我慕容萱不过南平一个无依无靠的遗女,得不到父皇的宠爱,也没有姐姐的疼惜,唯有一个丈夫尔尔,如今我丈夫与天下咫尺之间,我若不替你心狠,实在枉为你周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