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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杨建爬出了驾驶室,小五望着杨建的背影,摇摇头,淡淡地笑了笑,也往上爬去。我站在后面看着小五的背影,觉得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越发地伟岸起来。我甚至觉得,与他时不时显露出来的民族大义、对于这场战争的诠释相比,我是多么地猥琐与渺小。我想:我是应该昂首挺胸地,像他一般,好好地做一回中华儿郎吧!

    第十五章 雷子:四哥的秘密

    大伙都为找到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藏身之处而兴奋着,很快大伙身上的衣服都烘干了。抬头冲有光线的洞口一瞅,似乎天也要暗下来了,便围着那堆火,舒舒服服地躺下说话,说着说着也各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一觉睡得很死,可以说是我那被俘后几年里睡得最沉的一晚。还是被振振的叫声吵醒的,一看天还是暗的。扭头过去瞅见振振和吴球两人,都只穿了条底裤站在水里,两人提着一条有一尺长的鱼,乐得像俩疯子一般。四哥和海波哥站在岸边,微笑着看着水里的两位。哑巴和死老头早已坐在那堆火边,手里的树枝上插着一条小一点儿的鱼,烤得贼香。见我醒来,死老头乐呵呵地对我说道:“雷子,咱这是找到了孙猴子的水帘洞了,水里还有鱼呢。”

    我也笑了,爬起来站在岸边接过水里的振振和吴球递上来的那条大鱼。四哥在旁边说道:“进这林子里两三天了,总算看见活物了,也好!能吃顿荤的了。”

    大伙似乎都很高兴,之前经历的一切,甚至包括大鸟的死,都在这一刻暂时被忘却了。振振和吴球在水里玩得快活,又逮到一条鱼后,死老头这边就喊上了:“够了够了!差不多了,这里可以开始吃了!”

    吴球三步并作两步地抢着跑上岸,衣裤都没穿便从死老头手里抢那条烤好的鱼,一边说道:“我可不管你们了,反正今儿个都能混个大饱,我就先吃了,你们吃后面的得了!”说完狠狠地一口咬上了。

    大伙也没和他计较,哑巴把后面两条鱼用刺刀剥了,切成整齐的几块,死老头找不到合适的树枝,干脆用其他几把枪的刺刀把鱼给串好,架在火上烤。

    弟兄们又围坐在火堆边,盯着死老头手里的鱼吞口水。很快,一人一大块鱼肉都烤好了,各自端着狼吞虎咽地吃着。吴球最先吃完,摸着肚皮说:“可惜咱没有油盐,这烤鱼如果撒点儿盐花,多香啊!”

    说到这儿,吴球扭头又去看我们头顶的那个洞,然后回过头来说:“四哥,要不咱现在摸出去到那村子里看看?如果小鬼子不在,咱给偷点儿盐回来。”

    振振听吴球这鬼主意,立马来了劲儿,对四哥说:“就是啊!要不就我和吴球过去一趟就是了,你们等着。反正进到这林子后,时间好像额外慢些,现在天还没亮,我就像已经睡了一整晚,一身的劲儿了。”

    四哥微微笑了笑,扭头过去看哑巴。哑巴嘴角也上扬着,似乎心情挺不错的,冲四哥点了点头。四哥便冲振振说:“也成,你和吴球两个过去瞅瞅,不过一定给我放机灵点儿,情况不对就赶快回来。”说到这儿,四哥眉毛微微地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我和哑巴过去吧,你们两个毛手毛脚的,我们可不放心。”

    海波哥也吱声了:“你和哑巴过去我也不放心,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吴球那孙子自己提出这建议,却一声不吭,之前振振说要他一起去,他还变了脸色,应该又在那犯怂。振振却不依不饶:“我可不管,反正我是要去的,要不……要不你们谁去我都不放心。”

    死老头呵呵笑着,没有插话。我把手里啃光的那根鱼骨头扔了出去,扭头看着自告奋勇想出去偷盐的几个人。四哥正对着振振的胸口捶去,呵呵笑着说:“行了,知道你身板够棒,可这偷鸡摸狗的事,你还真不适合。你跟着死老头、吴球、雷子留下来呗!这洞里万一有个啥事,你也还能出点儿力。嗯!你实在有力气没处使,和吴球再去弄点儿鱼上来,咱真弄了盐回来,到时候又没了鱼,那才叫急人呢!”

    振振也笑了,说:“行吧!四哥,都听你的,你们仨也小心点儿。”

    四哥点点头,吴球说话了:“四哥,如果还有粥啊啥的,端一锅回来呗,反正跟小鬼子也已经杠上了,也不怕他们知道是咱偷的。”

    四哥扭头笑着说:“行!等着四哥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说完,他们三个各自拿起一杆枪,站到水边准备下水。

    我坐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四哥和哑巴是有着不可告人的计划的,现在这么爽快地答应海波哥跟着他们一起去,并没有说出“海波你有伤留下吧”之类的话,难道他们就不介意海波哥跟他俩一起出去?此刻半夜出去,岂不正是实施他们那所谓的计划的最好机会?

    我心里一下多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也许海波也对四哥和哑巴的计划知情,只是我没有察觉出来;另一个结论就是,我有点儿不敢想下去,难道四哥和哑巴带着海波哥一起出去,然后把海波哥……

    我忙把自己的思路端正过来,第二种可能应该不太现实,毕竟我们一干人,冒着生命危险才救出海波哥。如果四哥和哑巴想对海波哥不利,那直接把海波扔在那村子里不就成了。于是乎,第一个可能在不断地放大。

    终于,我站了起来,对着四哥他们走过去,说道:“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吧,毕竟那村子里我摸下去了两次,也算熟悉。”

    四哥和哑巴的表情果然变了变,但海波哥却似乎没什么不对劲儿,扭头笑着对我说:“也成!有雷子在,咱也算多个诸葛亮,不怕没啥鬼点子。”

    四哥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等到他说话,便跳到了水里,并回头装作很随意地冲他说道:“走呗!早点儿去,赶在天亮前看能不能摸回来。”

    说完我就长吸一口气,先下了水。身后的水里也“哗哗”响了,应该是他们仨跟了上来,我凭借着记忆很快就摸到了那个洞口,率先游了出去。紧接着一个个探出水面的自然是四哥、海波哥和哑巴。只是四哥和哑巴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我们出了山洞,外面是一个很亮堂的月夜。不得不承认四哥也是个心里能藏住事的人,一出山洞,他之前表情流露出来对我跟着的不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们胡乱地说着话,由哑巴在前面带着,往那村子方向走了去。

    离那村子越近,之前那放松的心情消失得也越快,似乎一股血腥味的现实在迎面扑来,压得人越发地喘不过气来。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四哥抬起头来望天,声音却已经压低了:“这夜晚也古怪啊,似乎没有要天亮的迹象。”说完顿了顿,四哥继续道:“也好,这一宿没算浪费,还可以做点儿正事。”

    我一把逮着四哥这话的尾巴:“四哥,你有啥正事啊?”

    四哥和哑巴同时扭过头来看我,眼神中发出慑人的光来,看得我心里有点儿发毛,甚至为自己这句阴阳怪气的问话后悔,但神色间应该还是没流露出什么。我淡淡笑笑,冲着他俩说:“不就是偷点儿盐巴,让吴球和振振解个馋,算不上啥正事啊!”

    这时四哥和哑巴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各自回过头去,但也都没理睬我了。海波哥却说上了:“老四,你这两天打进到这林子开始,就一直奇奇怪怪的,雷子随便一句玩笑话,你好端端的就激动干吗呢?”

    四哥冲海波哥笑笑,说:“我没激动啊!我瞪雷子意思是说他声音太大了,咱离那村子现在不远了,是得少点儿动静了。”说完四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对吧?雷子,四哥我没说错吧?”

    我忙点头,说:“确实是我没注意。”

    说话间,前面似乎就到了那个下坡。我们四个都趴了下来,朝那边慢慢悠悠地爬了过去。远远地看着那村子如我们第一次瞅见时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有人的迹象。我们一声不吭地躺在草堆里,盯着下面观察着。看了有一会儿,四哥低声说道:“应该还是没人。海波哥,你跟雷子在这上面盯着,我和哑巴两个下去吧!”

    没等海波哥说话,我就插嘴进来:“我和你下去吧,哑巴不能说话,有个啥事你们没法交流免得哑巴干着急。”

    海波哥说:“雷子说得没错!老四,让雷子跟你下去吧。”

    四哥思考了一下,然后看了我一眼,说:“也行吧。”说完便往山下爬去。

    我在他后面跟着,看他自顾自地往前爬,我便寻思着四哥心里应该对我这般多事很生气,所以才这么不理睬我。爬到一半时,四哥扭过头来,很关切地对我说:“小心点儿,跟不上喊我一声。”

    我心里稍稍地放宽了点儿,“嗯”了一声。

    很快,我们便到了那村子旁边的草堆里。那晚上月亮很亮,村子里啥都能看个清清楚楚。我们猫在那草丛里观察了很久,觉得村子里应该还是没有人。

    四哥先爬了起来,冲着距离我们最近的房子跑了上去,我自然是紧跟着他。我俩蹲在一扇窗户下,偷偷往里瞄了一会儿,只见里面的炕上,果然又是空的。

    我便放下心了,四哥站在墙边犹豫了一下,然后冲着那房子的大门直挺挺地走了过去。我在后面小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哥出去并没有发生危险,也跟了过去。

    四哥直接去了灶台边上,在那些瓶瓶罐罐里一个个伸手指进去尝味道。我却没有去厨房,径直进到里屋,仔细地四处看,想找找这群鬼子是否有啥能让咱发现的线索。可里屋就那么大,摆设也很简单,我到处翻了个遍,也没找出啥不对来。正准备出这里屋,突然间看到炕下面的角落里,似乎是有人故意多撒了一层土,让那个角落比其他的地面要高出一些。

    我蹲了下去,用手抚开那层土。果然,土下面的地和周围的地是同样平的,泥铺得紧紧的,而这层土确实是故意要掩盖着什么。

    可是毕竟是半夜,就算外面月光很亮,可到了这里屋的角落,自然还是有点黑。我正在那儿傻看着,身后的步子便传了过来。我扭头见四哥走了进来,见我蹲在那角落,四哥就问道:“怎么了?有啥发现?”

    我点点头,指着地上说:“这泥上应该有啥古怪,可太暗了,看不清楚。”

    四哥“嗯”了一声,手就伸到湿漉漉的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来,三下两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蜡烛和一盒火柴来。四哥把蜡烛点上,然后抬头迎着我疑惑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晚点儿给你说这蜡烛和火柴的事,先看看这地儿再说。”

    我点点头,从四哥手里接过蜡烛,照到地上。只见那块地上的泥土颜色要比周围的颜色深很多,顺着这微微有点儿深的斑点,我把蜡烛缓缓地往上移动,发现那炕边也有似乎被刮过的痕迹。怎么说呢?感觉是从炕上流了深色的东西下来,流过炕边,最后到了这角落的泥巴地上。

    四哥皱着眉看着,伸出手指在那泥巴上抠了一点点泥,放在嘴里品了品。然后吐到地上,扭头对我说道:“是有血哦,难不成这床上有人受过伤,血从床上流到了这地上。”

    我点点头,说:“应该是吧,然后鬼子把炕沿给刮了一遍,地上应该也是用这点儿土盖住了。小鬼子爱干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