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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我猛然伸出手轻轻遮住月尘的嘴,摇头哭嚷道:“谁叫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的?我不管,我们都要活着,要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月尘将我的身子拥进怀中,我也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抱着月尘,紧紧的,虽然这样我身体会觉得有些不适,可心却莫名的安稳起来。后半夜我几乎再也不曾入睡,耳边是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朦朦胧胧间听到月尘一直在轻声唤我的名字,这样一来我便再也没有梦魇。

    这场小雨预示着初秋的季节已然到来了,而此前我一直担心曲城会不会也如临安一般,在明明痰热的季节迎来的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节气,这场雨多少也让我安了些心,曲城暂时该是无虞的吧。

    雨过之后,空气总是格外的好,虽然这个时节大多数的花已经凋零,好在菊花开的正盛,使秋天也少了一些凄凉之感。月尘之前吩咐文彦在弈葬心阁中安置了一个秋千架,又不知从何处移来一些十里香栽在了秋千架旁,十里香的藤蔓攀附在秋千架上,长势极好,花香馥郁,整个葬心阁中都弥漫着这种香气。

    坐在秋千上,我摘下一朵十里香的花,轻轻簪在发上,侧首对着正在推秋千的月奴问道:“好不好看?”

    “夫人长的好看,簪什么花都好看。”月奴嘴甜的答道,可我却才想起我本就是白色的发,这十里香又是白色的花,没有对比想必也好看不哪去,伸手便想要摘下来。

    “既然摘了下来,你若不戴的话这花岂不可怜?”说话的人语气很是清冷,简直可称之为寒冰一般了,看我素来知道这个人总是外冷内热。

    本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想宁三却走到我身后,取代月奴轻轻帮我推起秋千来,我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别推了,我下来我们说说话不好吗?”

    宁三却没有停下手,只是轻声道:“已经很多年没有帮你推过秋千了,上一次帮你推距离这一次已经二十多年了,时移世易,从前的你总是要我再帮你推久一些,推高一些,如今我可以当你是比从前变的体贴了吗?”

    我垂首沉默着没有搭腔,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般说叫我如何答言呢?”

    秋千又荡了好一会儿,宁三才停手稳住秋千,我却坐在秋千上没有起身,突然觉得和宁三相处变成了一件无比尴尬的事,这种感觉从前从未有过。见我没有说话,宁三站在我身侧开口道:“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现在有了身孕,身子又不大康健,就更不比从前了。”

    “你知晓,我素来是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只是,我以为你不会愿意来看我的。”我抬首看了宁三一眼,那双茶色的双眸在我抬首的一瞬间似乎涌出了一些什么,却又很快的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前几日···前几日有些忙,这些你应该知道的,再者,好端端的我又怎会不来瞧你呢?有了身孕是值得高兴的事呀!”我心中也明白,宁三为何会突然转了话锋,也就没再去追问。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抬首望着宁三说道:“前日我进宫,云太妃曾找到我,想让我劝劝你。”

    听到我的话,宁三还算和缓的表情登时便蒙上了一层冰霜,声音也比之前更加的冷淡:“哦?劝我什么?”

    “你心中早就知晓了不是吗?想来这些年宁相和太妃娘娘也没少对你说这些,你难道···”我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宁三冷着的一张脸给堵的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谁知公子无缘(下)

    “你也一定要说这些吗?”宁三的声音几乎已经不带一丝的温度,我知道声音越冷代表我伤他越重。

    我叹了口气,起身慢慢走上通往湖心亭中的回廊,轻声道:“你知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宁相也上了年纪了,云太妃膝下无子,两人的期盼无不在你身上,普天之下,待你最好的也只有宁相和云太妃了,你,本不是如此任性之人,不是吗?”

    我这话说的丝毫底气也没有,我真怕宁三出口便说这些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可宁三素来待我好,故而这话他即便多么的想要说给我听,却也未曾开口过。我倚着回廊上的廊柱呆呆的望着湖面,一池秋水,寂静无波。

    “是呀,我不是一个任性之人,倘或我是的话,眼下怕不会是这幅局面的,至于你所担心的,父亲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宁家的血脉不会就此断绝,而姑母个性素来清冷,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也并不一定适合姑母。”

    我低垂首,声若蚊蝇的问道:“那你呢?”

    宁三沉默着没有回答,我侧首看向站在我身后,没什么表情盯着我的宁三,再次出声问道:“那你呢?一生总不能就此耽搁住吧?世间比我好的女子何其多,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世间佳人何其多,如斯几人?你也素来是深知我的性子的,宁缺毋滥,既然此生我已再无拥你入怀的可能,那么便让我帮你守住你想要守住的东西,也守住我自己的梦吧!你好生歇息,朝中事物繁忙,我改日再来看你。”宁三伸出手来想要抚一下我的发,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张开的手指变成紧握的拳。

    我望着宁三大步离去的背影怔愣出神了好一会儿,突然被披在肩上的披风吓了一跳,侧首方才看清是月奴,月奴也望着宁三离去的方向出声道:“宁三公子待夫人可谓是情深意重。”

    我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倒真希望他对我的情意能浅一些,那样我的愧疚感或许也可以轻一些,月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也该知晓,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和紫岚走到一起,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那时的我给了他太对的希望,让他对我的情最后演变成了一张将他自己紧紧束缚住的网,直到时隔多年的今天,他依旧是挣脱不开。”

    “夫人现下有着身孕,公子动身去青山关时曾交待过夫人,不可过多的思虑也不可过多的伤怀不是吗?为了这个宝宝,夫人你也要好好听公子的话呀!再者,夫人看着宁三公子这样不好,可这样的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一切都在自己,倘或宁三公子这般能觉得心中好受一些的话,夫人又何必非要他对您断情绝爱呢?”月奴见我有些心绪不宁,赶忙出言宽慰到。

    我看了一眼月奴,调笑道:“感情上的事,想不到月奴你竟比我懂的多,本来还打算这次回来就把你和文宣的事给办了的,可是文宣毕竟跟在月尘身边多年,若是月尘不在,我自己做主的话,无论是于你还是于文彦总显得有些不体面,等到月尘回来,我就要月尘帮你们办了吧。”

    月奴一张脸一下子变的通红,宛如天边的晚霞一般动人,娇嗔道:“夫人说什么呢,月奴说过要一辈子跟在夫人身边的,什么嫁不嫁的,奴婢可从来没想过。”

    “你这人真奇怪,我只说是你和文宣之间的事,又没说要你嫁给他,还是说你自己心里想嫁了?”我故意歪曲月奴话中的意思,惹的月奴俏脸更红了起来。

    月奴哼了一声便转身跑开了,还不忘转身嗔怪道:“夫人的嘴巴愈发的坏了。”

    因为我有了身孕,心儿担心身边得力的近身侍女只得月奴一人多有不便,便将琴儿画儿也遣了来,这样一直有些冷清的葬心阁中也便一下子热闹了很多。早晨又比往日起身晚了一些,我站在穿衣铜镜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肚子,还时不时伸手摸一摸,看了好一会儿我才侧首扯着嗓子喊道:“月奴,月奴你快来呀,你快来···”

    本来在外厅中的月奴听到我的喊声,也顾不得手上的伙计,小跑着到我面前问道:“怎么了夫人,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去看月奴,而是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肚子问道:“你说我肚子里真的有个小娃娃吗?怎么我的肚子一点也不变大?你说他还在里面吗?”

    从铜镜中看到月奴一脸无奈的表情答道:“您现在身孕还不足两月,当然是看不出来的,等再过些时日怕是您想让肚子小一些都不可能了。”

    “是嘛,还要再过些时日呀,也就是说···”我笑眯眯的看着月奴,铜镜中月奴被我这笑给唬了一跳。

    “也就是说什么?夫人您不会打什么歪主意了吧?”

    不管月奴皱着的脸,我转身看了一眼托盘中的衣服,笑着道:“去,什么叫歪主意,画儿琴儿,去拿一套公子的衣衫来,今儿天气这么好,秋高气爽的,我要是再继续窝在房里的话,只怕全身都要长毛了,等你家公子回来指定是认不出我来了。”

    月奴有些担忧的说道:“夫人想要出去转转的话也不是不可,宫中,睿王府都可以,何必要着男装呢?”

    “着男装那是因为我要去的不是宫中也不睿王府,男装不是方便一些吗?难不成你让我穿着这曳地的长裙外出招摇去?”说着我自妆台上拿起一只我专门用来打理尾巴用的梳篦,自己梳理起尾巴上的毛来。

    月奴深知我的性子,一旦决定了就难以更改的,在我耳边絮叨了一会儿后便也服侍我洗漱更衣,绾了男子的发髻,又将我昔年惯用的一把折扇寻了出来,再次站立在铜镜前时我又变成了那个俊俏少年郎沈琪。

    文弈当然还是要担负起保护我的责任,马车上我透过车帘的缝隙观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声音,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听在耳中都令我觉得无比舒坦。而在外面驾着马车的文弈也在我的授意下将各色小吃搬运进了马车之中。我一手一只冰糖葫芦吃的欢快,月奴有些哀怨的看着我,不住的嚷道:“您慢点吃,夫人您从前不是从不吃外面的东西的?你还一直教导奴婢说外面的东西有多么的不干净。”

    我嘴里塞满了糖葫芦,被呛的咳嗽道:“我也不知,以前最不爱吃的便是这么酸的东西的,可今天瞧见差点流口水,你也尝尝吧,真的蛮好吃的。”

    月奴抿着嘴角笑道:“奴婢知道了。”

    我不解的瞟了月奴一眼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人们不都常说,酸儿辣女吗?夫人现在这么爱吃酸,肚子里的宝宝指定是位小公子。”月奴伸手指了一下我的肚子,笑的更加开心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想到若是男孩子的话一定要像极了月尘才好,我会好好的疼爱他的。想到月尘,眉角眼梢都洋溢着温柔的笑,而手腕处却突然刺痛了一下,害的我将手中的糖葫芦都给扔了出去。

    月奴显然被吓了一跳,忙扑过来便握住我的手腕查看起来,我自己也看了一会儿才觉得似乎比前些日子又大了一些,那蛊虫蠕动的也幅度也比前些日子大了一些。心下顿时蒙上一层阴影,看着明显比我还要担心的月奴我出言安慰道:“不碍事的,只是刚刚似乎被针扎了一下,现下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月奴小心的伸手抚了一下那只蛊虫所在处,担忧之色不减道:“夫人,不如还是回去吧,公子走时也交待过夫人要多多休息不是吗?”

    我犹豫了一下,掀起车帘向外望了一眼才答道:“我知道,可是我许久未来风月楼了,心中有些挂念秋醉姐姐,现下马上要到风月楼了,我只和秋醉姐姐说两句话便走,绝不多做逗留。”

    戴好斗笠月奴扶着我下了马车,我抬手看了一下,风月楼还是老样子,似乎无论我离开多久,风月楼都会以它最初的面貌来迎接我,从来不曾改变。刚一进入风月楼中,我便被冲鼻而来的脂粉香气熏的一阵作呕感,好在强忍了下来。虽然掩饰的极好,我心下却不无唏嘘,从前我可是极爱泡在这样的温柔乡中的,潜意识里也把自己当成了个男儿,这有了身孕后,怕是肚子里的宝宝也不赞成我再往这里多跑了,大概是极度抗议以后会有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娘亲。

    适逢中午,风月楼中稀稀拉拉的坐着两三个人,这也正常,风月楼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晚上才上营业的时间,白天姑娘们都在休息才对。迎上来的是一个脸生的龟奴,点头哈腰道:“公子来的不巧,现下姑娘们都还没起来呢,您看您是再去转转还是等会儿?”

    “你们余老板在吗?”我抬首隔着幕篱看了一眼余秋醉所住房间的方向,没什么语气的问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在生本求多子孙

    “余老板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来了,现在楼里的事情都是王妈妈在打理,要不小的把王妈妈给请下来?”

    两个多月没有回来?自我将风月楼送给余秋醉之后,余秋醉便从未曾离开过风月楼,即便我不在的十年间她也是一直在苦心经营着风月楼的,什么原因能使她将风月楼抛下两个多月不闻不问?

    “那你可知余老板去了哪?去做什么事?”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龟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精明的双眼眨了眨道:“这可是说不得的。”

    我侧首示意文弈拿出一锭银子交到那龟奴手上,登时那龟奴便喜笑颜开了,四下望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别看我们余老板已是徐娘半老,那也是风韵犹存的,小的听说余老板是跟着她一个老相好走了。”

    老相好?就我对余秋醉的了解,即便是在临水时她有常接的客,可能当得起相好这一字眼的,世间大抵也就拿一个人了。难不成余秋醉已经想的通透,决心回到欧阳子偕身边去了?可倘若是这样的话,她大可将风月楼转卖出去,完全不必留下这么一个大摊子在此,况且以余秋醉的个性,十多年都等了,就算要重回欧阳子偕身边也不必急于一时才对。

    坐上马车离开风月楼前,我掀开车帘看着楼身上虫儿两个大字怔愣出神了好一会儿,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就好像拼图时只少最后一块便能知晓的真相,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最后一块拼图。

    自风月楼回来后,许是路上颠簸的有些劳累,再加上多吃了点糖葫芦,回到葬心阁后我便不舒服,懒懒的躺在床榻上,晚膳也没有用。文祀诊完脉之后语气不善的数落了文弈和月奴一顿,便急急忙忙的去煎药了。可即便是服了药,晚上睡的也是不怎么安稳,辗转反侧至天刚蒙蒙亮时才总算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又是日上三竿了。

    月奴在床边坐着,手中绣着什么东西,琴儿画儿在不远处的软榻上一个扯着丝线,一个也在做着绣活,我懒洋洋的侧首问道:“什么时辰了?”

    月奴放下手中的针线答道:“已经巳时过半了,夫人要起身吗?”

    我摇了摇头:“昨晚上睡的有些不踏实,全身都没什么力气,你且扶我起来坐一会儿吧。”

    昔年我重病缠身之时也不似眼下这般的虚弱无力,几乎全靠着月奴的力气我才坐了起来,琴儿又将两个厚厚的靠枕垫在了我身后,我才算是觉得舒服了一点。月奴重新坐了下去,将手中的绣绷递到我面前笑着问道:“夫人您看看,奴婢给小公子绣的肚兜,您看看这图案您还喜欢吗?”

    我那在手中上下看了起来,其实我对于这些东西是一点不通的,可毕竟是给我肚子里的小娃娃绣的,我怎么着也该瞧一瞧,筛选筛选才对。我细细的瞧了好一会儿,有些生气的问道:“月奴,你怎么绣怎么丑的图案?这个是个蝎子吧?还有这个,这是个蚯蚓,哎呀,这个更丑,这是个蛤蟆,你这都绣的什么呀!”

    我像模像样的评价完,刚要说不合格,抬首却看到月奴琴儿和画儿都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盯着我,我有些奇怪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底气不足的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你们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月奴自我手上抽走绣绷,无奈的摇头道:“就知道不该问您的,您自小连针线都没有碰过,自然是不懂的,这个是绣的五毒,可不是什么蚯蚓蛤蟆之类的,五毒是辟邪的,希望宝宝健康长寿,无病无灾。”

    我干笑了一下,又拿过几个已经绣好了的,有虎头,有和合二仙,全部都绣的很漂亮,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肚兜从来都是月奴给绣的,是什么图案倒从未注意过。想到这里我拉开寝衣自己看了一眼,抬首问道:“月奴,为什么我的肚兜上绣的不是五毒,也不是花,而是石榴呢?”

    月奴和琴儿画儿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画儿答道:“石榴象征的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夫人难道不知?”

    我满脸的黑线,嗔怪道:“生一个就这么费劲,折腾的我就够呛了,还多子多福呢,我看是我多病多灾才对。”

    “呸呸呸,夫人说什么呢,快吐吐,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老天爷没听到啊,没听到。”月奴感觉双手合十对着天的方向拜了好几拜。

    闲来无事,琴儿便帮我拿来了昨天在市井小摊上买到的几本书,月奴是打算要我洗漱一下吃些东西的,奈何我昨儿许是真的吃多了,一丁点的胃口都没有,窝在床榻上看了好一会儿的书,三人却还在不断的做着绣活,我瞄了一眼琴儿和画儿手中的,有虎头鞋,虎头帽,还有就是颜色鲜亮的小衣服,竟没有一件是做给我的,我当下便有些不快起来,撅着嘴问道:“你们给这小东西做这么多的衣服干吗?这在我肚子里还不足两个月呢,做的衣服我看思城都能穿了。”

    月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还没做娘呢,就吃起自己孩子的醋来了,这往后要是公子多疼宝宝一点,夫人你这做娘亲的还不有的是醋可吃了。再说了,这小孩子长的可快了,一转眼就长的很大了,夫人您不会做绣活,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免不得就要多做一些,总不能叫宝宝光着屁股吧?呵呵···”

    不理会月奴和琴儿他们的调笑,我小心抚摸着那一件件的小衣服,就仿佛抚摸着自己的宝宝一般,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趁着月奴不注意,我将一件最小的衣服悄悄塞到了枕头底下,刚做完这个小动作,外面便传来通报声,睿亲王妃带着小世子来看我了。

    明珠牵着思城的手出现在寝殿外厅,隔着帷帐瞧见我,思城一把挣脱开明珠的手便向着我小跑了过来,明珠轻笑道:“昨儿就跟我闹着说要来看望姑母和小弟弟,可昨儿王府有客,我不得空,他便闷闷不乐的一整天。”

    伸手接住思城小小的身子,我抬首看向明珠,一席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衬托出其曼妙的身段,绾着涵烟芙蓉髻的发上簪着云脚珍珠卷须簪,两只累丝珠钗步摇随着走路的动作前后摇晃着,比之多年前多了一丝成熟后的风韵,少了从前那股怯生生的羞涩感。

    “这才说明我们亲近嘛,对不对思城?”我笑着揉了揉思城胖乎乎的小脸答道。

    明珠坐在了之前月奴所坐的圆凳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些担忧的问道:“看你这样子似乎还没有起身,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我苦笑着身上抚了一下自己的发,幽幽叹了口气:“都怪我,月尘去青山关之前交待我要好好静养,可昨儿我没听话出去了一趟,还嘴馋的吃了两根糖葫芦,回来之后便觉得不舒服,好在文祀煎了药服了,今天已经好多了。”

    “我总觉得这次你回来比上次憔悴了不是一点半点,还有这双手,从前我可是羡慕的不行,怎么如今伤的成了这个样子?”明珠小指和无名指上带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的双手之气我的手来,语气满是惋惜。

    我另一只手拍了拍明珠的手背,笑着安慰道:“还好,现在不疼了,就是有点丑,其实月尘是有办法帮我医治成原来的样子的,只是要将十指的指骨全部折断,我倒是无所谓,可月尘担心我受苦,便安慰我说丑点就丑点吧,不然完美的都不像是个人了。”

    “姑母不是人,姑母是神仙,是最漂亮的神仙。”明珠还没来得及开口,思城便抬首望着我一脸认真之色的抢白到。

    这句话把我和明珠都逗乐了,哄着思城玩笑了一会儿,我便要画儿和琴儿带着思城无外面荡秋千去了,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寝殿转角处,我才看向明珠:“是不是担心九哥?”

    刚刚还笑的很是明艳的明珠脸上立马挂满了愁容,有些苦笑道:“哪能不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是日夜不安,你也知道,我和孝真近几年来几乎都是聚少离多,有时候他回王府,我甚至都有些不适应了。”

    我手上使力握紧了明珠的手,出言安慰道:“快了,苏国亡了,只等青山关那边平定了明国和北袁,到时你就能和九哥长相厮守,再也不用担心过着眼下这般聚少离多的日子了。”

    明珠浅笑着点了点头,抬首说起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前日王兄派人送来了一封手信,信中提到了一些平定叛乱的办法,我自来不懂这些,孝真又不在,我便想着来问问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我挑起一边的眉盯着明珠的脸,心下虽有些怀疑,却还是浅笑着问道:“既然是进言平定战乱的计策,南元王大可将奏折上呈至朝堂之中便是,怎么会想起在给你的手信中提起这些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欲忧思,心有忧思

    听到我的问题,明珠不自然的笑了笑才说道:“王兄也有他自己的理由,念秋贵为大祈皇后,王兄觉得有些话若是由他来说,免不得是要落人外戚干政的口实的。”

    我转了转眼珠,浅笑着道:“南元王虽为外戚,却更是大祈的臣子,臣子向皇帝进言何过之有?再者,若真是良策的话,于大祈,于南元岂不都是一件幸事?南元王又何必如此过于小心翼翼?”

    明珠被我的话堵的有些尴尬,而在看到明珠尴尬的表情之后我才觉得自己又犯了从前的老毛病了,上次因为苏国拥兵反叛之事我似乎也是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着宁三,想起那次的事我心下一阵后悔。我究竟在怀疑什么呢?明珠嫁给九哥这么多年,就连思城都这么大了,念秋又做了大祈的皇后,欧阳子偕和明珠无论如何都该是最盼望平定叛乱,保全念秋皇后之位的人,就算信不过欧阳子偕,可明珠对九哥的这份情谊又岂容我胡乱的揣测怀疑呢?

    想到这里我忙拉过明珠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嫂嫂不要生气,你素来是知晓我的个性的,从前轻易是不敢相信他人的,久而久之这也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嫂嫂不要多心,单看嫂嫂对九哥的一番痴心,我便知晓今天这话委实是说的不应该了。”

    似乎有些没料到我的反应,明珠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叹道:“我素来知晓你是这么个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怪你呢?只是,我生就是一个无甚大用的女子,每日也只能待在王府之中,再不安也就只能烧香祈福,向上天祝祷,无论是战事还是朝中事是一丁点的忙也帮不上,所以这次王兄来的手信中稍稍提了一下我便急着找你问问,是不是可行,若是可行的话要怎么做。”

    见明珠没有怪罪我的意思,我才松了口气,想着既然明珠来找我了,无论是不是良策,可行不可行的都是后话,她既想要说我姑且听上一听也无甚大碍。遂会心的笑道:“嫂嫂不生气便好,不然九哥回来免不得是要寻我的麻烦的,那嫂嫂就将南元王的计策说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