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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程俊本来是半压着他的,在班上男生围过来之后,他就放开了苏蕤。

    这是苏蕤人生里唯一一次打架,以被人反揍了一顿告终。

    至今他还记得当时被人按在身下的感觉,总觉得像是被压了一座山,程俊不重,但是那种压迫感似乎与体重无关,让他觉得很不爽快,那是一次耻辱,一直跟着他。

    为什么会觉得是耻辱,大约是作为女生,就不该和男生打架,还打得最后传得全年级都知道了,没有女生的风范;若是他是作为男生,和人打架了,却落得那么狼狈的下场,实在太过难堪。

    以后要是遇到高中同学提起那次事情,苏蕤总要用沉默不言掩盖过去,希望大家不要再提。

    教室里打成这样,老师不可能完全不知,更何况他们教室就在教师办公室旁边,他和程俊都被叫去写检讨去了。

    这是苏蕤第一次写检讨,站在教师办公室里,每一个进来的老师都会看他和程俊两眼,程俊是老油条,神色很是无畏,苏蕤却觉得非常难堪,简直想把头埋到地板下面去。

    班主任问两人打架的原因,程俊便嬉笑起来,“姐,没什么原因,再说,我们那也不叫打架,就推了两下而已。”

    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严肃的女人,不过程俊一直是叫她姐,还总能把她哄得开心起来,苏蕤垂着头在心里翻白眼。

    班主任不会被程俊打岔过去,最后程俊便胡扯起来,说是肖胖子有脚臭,他受不了,所以要肖胖子把脚拿远点,没想到这就熏到了苏蕤,苏蕤就站起来和他理论,两人只是推攘了两下,没有打架。

    据说程俊家里十分有背景,但到底如何,苏蕤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看一向不苟言笑的班主任也对他这个差生和颜悦色,就明白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最后两人一人写了一份简短的检讨就把他们放过了。

    那天晚上,苏蕤已经要睡了,一个住别的寝室的同班女生跑来敲他们的寝室门,叫苏蕤,“苏蕤,程俊在楼下等你,叫你下去。”

    苏蕤到底皮肤嫩,下午和程俊打架,似乎也没怎么样,回到寝室才发现身上乌青了很多地方,胳膊上更是有两大块擦伤,连大腿上也有,不碰到并不觉得如何疼,洗澡的时候却很是为难,碰到水就钻心地疼。

    苏蕤不想理睬,对那个女生说,“我要睡了,不去。”

    那个女生叫刘萍,当时他们班有三个萍,三个静,肖萍便总是被欺负还不知道自强,刘萍是长相不出众但成绩还不错,而且魅力无穷,刚高一就被好几个男生追,学校不允许谈恋爱,她却偷偷和程俊的后排向傅纬做了男女朋友,向傅纬是班上体育特招生,故而谁都不敢欺负刘萍。

    可见名字相近,也是各有各的命和遭遇。

    苏蕤不下去,刘萍只好来劝他,“程俊胆子大得很,你不下去,他一会儿在楼下叫你的名字,把宿管老师惹了就糟糕了。”

    苏蕤对程俊说不出地厌烦,只得下了楼。

    程俊靠在宿舍楼外面不远的一棵树上抽烟,苏蕤走到他跟前,他就在树干上按灭了烟头,苏蕤看着他的动作,皱了一下眉,“什么事?”

    程俊从背上的斜背包里摸出了一瓶药,苏蕤忘了那是什么药了,味道很冲鼻子,但的确非常管用,搽了之后两天淤青就差不多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引自吴瑞卿等医生的论文《两性畸形诊治的思考》:

    1 概述

    性别是指男女之间的区别,主要是指建立在遗传基础上的解剖结构和生理活动的不同,广义而言还包括两性之间心理、行为和社会角色关系等方面的差别。

    性别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一般包括染色体性别(又称遗传性别)、生理性别,稍长还有社会身份性别、心理性别等。

    两性畸形是指一个个体的性器官有着男女两性的表现。可分为真两性畸形和假两性畸形。真两性畸形是指在同一个体内既有睾丸又有卵巢其外生殖器与第二性征介于两性之间。染色体核型可为正常男性型、女性型或嵌合型;假两性畸形指性腺与外生殖器不相一致,如外生殖器类似女性而内生殖器为睾丸者称男性假两性畸形,相反外生殖器类似男性,内生殖器为卵巢称为女性假两性畸形。

    2 正确看待两性畸形患者

    随着年龄增长,患者对健康知识有了很大程度的认识,青春期的到来,患者的外生殖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第二性征的出现更加重了性别的冲突。这使得患者不愿意与周围同龄人靠近,以免被他人发现而感到羞辱和他人的笑话。常期以来,患者产生自卑、恐惧、焦虑的心理,导致性格孤僻,不愿意与他人交往,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学习、工作。

    在世俗观念的影响下,这类患者受到周围人群的异样的目光,加重了患者的心理障碍。面对患者的心理负担,我们应该正确认识疾病和对待患者,给予理解与关怀。避免对患者嘲笑、敌视,尊重患者的人格,不歧视患者,帮助患者消除心理顾虑,使其走出阴影。

    本文中,苏蕤是真两性畸形,后面章节作者有话说,也会再有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4第四章

    程俊递过来的药,苏蕤开始没有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说道,“时间晚了,要关宿舍大门了,你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

    程俊很不客气地拽过了他的手,将那瓶药放到了他的手里,说,“谁说我没事,我专门来给你送药的,你要不要这样不识好人心。”

    苏蕤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道,“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好人了。好人会一天到晚闲得只知道欺负同桌?会没有一点口德?”

    程俊此时便长到一米八以上了,瘦得像个竹竿,但下午苏蕤感受过他的力气,知道他力气特别大,身上骨头更是磕得人十分疼。

    苏蕤这般说,程俊倒笑起来了,挑眉闲闲地说,“我哪里有欺负同桌,我说的是实话,我受不了肖胖子身上那股味,像是什么闷着发酵了一样,难闻死了,她只要离我近点,我就受不了。”

    苏蕤心想是你狗吗,鼻子那么灵,嘴里则说,“我怎么闻不到,你不过是无理取闹,故意欺负她。”

    程俊道,“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你鼻子不灵,不能责怪别人鼻子灵的。要不你和肖胖子换个座位,我和你都解脱了。”

    苏蕤皱眉道,“你自己换走不就行了,我为什么要换。”

    程俊便说,“那以后我再让肖胖子离我远点,你不要帮她出头。”

    苏蕤没有应,程俊就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肖胖子有什么好么,每次有什么事就找你帮忙,背着你,就对别的女生说你是男人婆,还说你上次弯下腰,从领口能够看到肚脐眼上去,一点胸也没有,而且说你没穿内衣。”

    他说到这里,就盯着苏蕤胸前看,这时候已经是五月末了,学校里四处飘荡着栀子花的浓郁香味,天气也炎热起来了,苏蕤平常会在里面穿一件背心,外面再穿t恤,又套上校服外套,穿得严严实实,只是这时候他准备睡了,上半身只穿了睡觉时候穿的宽大t恤,一看便真是一马平川。

    苏蕤被程俊看得羞恼非常,直接推了他一把,面红耳赤地道,“神经病,你乱看什么。”

    程俊道,“我就瞄一眼,你又不是没穿衣服。”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尴尬了,把眼睛转开了,然后道,“我走了,今天对不住,是你先要打架,我平常不打女生的。”

    他说着就赶紧走了,苏蕤上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程俊给的药瓶子,他想扔了又没扔。

    回到寝室,他坐在蚊帐里将身上的淤青都给擦了一遍,那药油味道太重了,寝室室友都受不了了,说他,“苏蕤,你在搽什么,怎么味道这么冲。”

    苏蕤只得说,“就是散瘀的药,我把门开一会儿散一散,一会儿再关吧。”

    苏蕤睡觉的时候,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前,然后就深深叹了口气,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心想也许应该去买内衣穿。

    苏蕤虽然下了这个决定,但周日回家后,和妈妈一起去买菜的时候,他在超市里女性用品区看了一阵,看着那些各种花边蕾丝的内衣,他又觉得羞耻得不行,完全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最后便也没有买,只去买了两件平常就在穿的背心。

    苏妈妈发现他去看了女性用品区,回家后就把他叫去她的房间里问了问,她盯着他的胸前打量,最后也是莫可奈何,“你怎么一点也不长呢,是不是有问题。”

    苏蕤从来不愿意去想自己有问题这方面的问题,最后也只是很羞愧地说,“我也不知道。”

    苏妈妈只好说算了,然后还道,“你这个样子,以后生了孩子,估计会好些。”

    生孩子,这个问题对于还在读高二的苏蕤来说实在太遥远了,他只是有些害羞地转身走了。

    苏蕤和苏葳并没有多少交流,苏葳是个很皮的男孩子,从小就和一群男生疯玩,到初中之后就沉迷于街机游戏,有时候没钱打游戏了,才会想起他还有一个姐姐,来找苏蕤要钱。

    苏蕤读寄读,每周只拿五十块的生活费,包括一切吃喝花用,基本上没钱给苏葳,这时候苏葳就会说,“你本来就是我们家捡的,我爸妈给了你钱,你怎么不给我一点。”

    苏蕤最初就会给他,之后看他实在不像话了,便不给了,只要苏葳这样说,他就说,“那你不要叫我姐,不要吃我做的饭,不要让我给你签字。”

    苏葳成绩不好,每次家长签字,都找苏蕤帮忙搭救。

    苏葳本性不坏,也并没有特别欺负过苏蕤,经常是说孩子话,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在戳人心口上的伤,他说习惯了,以为苏蕤也听习惯了,所以说得毫不介意。

    但是要是有人欺负他姐,他也是拼了命地要和人打架。

    苏蕤小学时候,学校不远有一家养了一条狗,那一天挣脱了链子跑了出来,正好遇到苏蕤,追着苏蕤咬,最后是被苏葳拿着石头又扔又打给赶走的,那时候苏葳才小学一年级,赶走狗的时候摔得磕破了膝盖他也没哭。

    苏蕤读寄读之后,和苏葳接触得就更少了,他只在每周末回家,拿换洗衣服和生活费后就又会回学校去,而他回家的这个时间,苏葳或者在睡觉,或者偷偷跑去玩游戏去了,也或者是在和同学一起踢足球。

    苏蕤回到学校,没过几天,老师就让他和肖萍换了位置,之后果真就解决了程俊欺负肖萍的问题。

    高中三年,在苏蕤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似乎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时间做别的。

    只是慢慢地和程俊之间关系倒是好了,程俊有时候会找他询问问题,但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无论怎么给他讲,他都不会做。

    高三苏蕤要高考的时候,苏家发生了一件很悲伤的事。

    苏妈妈被检查出了乳腺癌,本要送去省城医院里做手术治疗的,但是还没转院过去,苏妈妈就过世了。

    苏妈妈死的时候,苏蕤刚高考完几天,而苏葳还没有中考。

    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一个月内就很快没了,苏蕤也完全懵掉了,苏葳就更是受不了打击,哭了好几天,之后整个人就消沉了。

    苏爸爸也消沉了下来。

    苏爸爸在好几年前就下岗了,之后便在舅舅家里开的一家连锁超市里当司机,收入不高,苏妈妈的收入在家中占据了很大一笔。

    苏妈妈的后事办完后,苏葳也不愿意去参加中考,还是被苏蕤拉扯去参加的,但是结果很不理想,他没考上高中,县城里最差的高中也没考上。

    家里找关系想让他去读,他也不愿意,说不喜欢读书。

    刚出了苏妈妈的事情,家里又闹腾他的事。

    最后还是舅舅找了关系,决定送他去省城里读一个稍微好些的高职。

    因家里的事,苏蕤没有参加高中的毕业会,班级的几次活动他也没参加。

    虽然苏蕤高考时,正是苏妈妈病最重的时候,但苏蕤依然考上了第一志愿的s大,s大是国内排在最前列的几所学校之一,他没有想过自己不去读书,不过苏妈妈突然过世,也让他茫然了,不知道怎么向爸爸要学费。

    八月初时,那一天特别热,程俊跑到他家来找他。

    苏蕤去开了门,看到是他,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家?”

    程俊满头满脸汗,道,“向老女人要的。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外面热死了。”

    苏蕤想了想才让他进屋了,苏爸爸上班去了,苏葳去了舅舅家里没在,苏蕤不喜欢走亲戚,舅舅家姨娘家里,除非非去不可,不然他不会去作客,即使作客,也从不留宿。家里只有他一人,他不大想邀请一个男生进屋。

    程俊嘴里的老女人不用想是指班主任,当面叫“姐”,背后就叫“老女人”。

    程俊在客厅木沙发上坐下了,苏葳去为他倒了水,又洗了苹果摆在他面前。

    而程俊已经自己调了电风扇对着自己猛吹,然后才说苏蕤,“这么热,你们家怎么不开空调。”

    苏蕤则道,“开空调太费电了,再说,我也不觉得热。”

    程俊看苏蕤在家里也穿着长袖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也扣得紧紧的,下面一条长裤,就非常诧异,“你还真是不怕热呢。”

    苏蕤没接话,只是问道,“你来什么事?”

    程俊将一张烫金的帖子放在了茶几上,苏蕤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了帖子看,原来是程俊的高考谢师宴的邀请函。

    苏蕤这才看了程俊一眼,问,“你上了哪所学校?”

    程俊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亲自送帖子来,你可不要笑话。就是s城政法大学,学校很差,和你的s大不能比。”

    苏蕤略微诧异,心想s城政法大学可不差,程俊那万年吊车尾的成绩,从来不学习的做派,居然能上这所学校。

    大约看出了苏蕤的神色怪异,程俊就更是不好意思了,手在膝盖上搓了搓,有点心虚地说,“我当然不能和你这种年级前几名比,我就是找关系给钱上的。”

    苏蕤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只是道,“那个,我可能没法去你家祝贺了。”

    程俊诧异又生气地道,“嘿,我们同桌了一年多,因为我不是自己考上的大学,你就不恭喜我?”

    苏蕤赶紧说,“不是。”

    他些许忧愁地看向了一边,那里正放着他妈妈的遗照,苏妈妈虽然已经五十来岁了,也到了要退休的时候,但到死的时候,她都还保养得不错,挺漂亮,遗照更是选的一张很漂亮的,看起来一点不像遗照。

    程俊也看向了那张遗照,说道,“哦,你是说你妈过世的事吗。你还请节哀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你去参加我的谢师宴嘛。”

    作者有话要说:  正确选择患者的性别:

    患者的社会性别和心理性别需要从小培养,如果两性畸形患者在年幼时就进行手术,家长再按照手术后的性别进行抚养,孩子长大后将有正常性别心理。